“这个没问题,但是我得提醒闻小姐,澄少爷在处理问题上从不拖泥带水,这与——”
他顿了顿。
“澄少爷的成长环境有关,自小到大,算计提防他的人多,真心待他的人少,可只要他察觉对方是一腔真心,必然也以会一颗赤子之心来相待,所以,当澄少爷决定跟闻小姐在一起的那一日起,他就对闻小姐交付了自己的全部信任和爱护。
这一点,闻小姐自己应该也很清楚。
”
闻亭丽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可一旦发现自己被玩弄或是被欺骗,澄少爷也是绝无可能回头的,若非性格如此果决,以他的生活环境早就被人害死了。
你的信,我可以帮忙转交,但澄少爷究竟会不会看就说不准了,即使看了,他也未必会改变心意,这一点还请闻小姐做好心理准备。
”
闻亭丽不响。
邝志林起身送客:“闻小姐先请回吧,中午之前将信送到我的办公室楼下即可。
”
闻亭丽一进家门,周嫂满脸焦色迎上来:“怎么一整晚没回来?跟陆先生吵架了?”
闻亭丽失魂落魄走进自己的房间,用脊背抵住房门,疲累地闭眼吁了口气,再睁开眼,不经意瞥见了桌面上的那份合同,一颗心顿时像针扎似的刺痛。
合同的扉页上浇了雨,纸面变得有点皱巴巴的,想是昨晚周嫂好奇之下到露台上察看,没看到他们两个,倒意外发现了这合同,于是顺手帮她拿回来了。
她不想再看见那东西,赌气将其塞进抽屉。
坐下后,她心烦意乱找出纸和笔给陆世澄写信,无意间摸到口袋里陆世澄写给她的那封信。
展开,信里那一行行赤忱的文字,让她一看就眼睛发酸,泪水大颗大颗滴落到纸上。
但她很快将眼泪擦干,低下头,无比认真地写下
吃完路易斯带来的药,闻亭丽当晚就退了烧,第二天也没再发热,只是身上还有些乏力,换作平时,她是绝不肯乖乖躺在床上养病的,这一天她却哪儿也不想去,只在床上昏昏沉沉睡着。
这一整天,周嫂和小桃子说话轻声细语的,唯恐吵了闻亭丽养病。
晚间乔宝心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佟兆晖回来了,但他受了很重的伤,一开始他想等伤养好了再联系宝心,又怕宝心为自己牵肠挂肚,所以还是没忍住联系了她,宝心悄悄将佟律师安置在乔家一所空关的房子里,同时联系了私人医生为他治伤。
乔宝心还说,等到佟兆晖痊愈,她就和他动身去北平。
这通电话把闻亭丽拉回了现实。
她给厉成英打去电话,得知厉成英营救佟兆辉时并未受伤,这才放了心。
一放下电话,闻亭丽就对周嫂说自己饿了。
周嫂兴冲冲去厨房盛了一碗牛肉粥出来。
第三天早上醒来时,闻亭丽身上爽利了许多,只是下床照镜子时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脸色很憔悴,眼窝也有点凹陷,一副悒悒不乐的样子。
前几日在惠群医院养伤时可全不是这样。
看看时间已是六点了,她只得收起那些低沉的情绪去洗漱。
今天是《南国佳人》正式开机的日子,她得早些到公司去。
周嫂像一只焦忧的老母鸡围着闻亭丽打转:“衣服多备几件,这包荷叶饭你带到剧组里去吃,水壶里头灌的是温水,这两天不要乱喝凉东西,药片我给你放在这里,走的时候记得拿。
”
闻亭丽往嘴上涂着红枫色的口红,这能让她的气色看上去跟平日没有两样,听见周嫂这一连串的嘱咐,无奈笑道:“我是去拍戏,又不是学童第一天去上学……好了好了,我会按时吃药的。
对了,今天我会回得比较晚,你们别等我吃饭。
这钱你拿着,上午您带着小桃子坐车到街上买几双鞋,给自己也裁几件新衣裳,不许不舍得买,回来看不到您和小桃子的新衣新鞋,我可是会生气的。
”
为了让周嫂觉得自己全好了,她刻意如常交代了许多话,最后像往常一样进房间亲了一口酣睡中的妹妹,这才若无其事出了门。
可是一出门,闻亭丽的肩膀就重重垮下来。
家门口仍是那副熟悉的景象,梧桐树下却没有那辆熟悉的汽车和那道熟悉的人影了。
那种刺心的感觉无法言喻,她支撑不住跌坐在楼前的台阶上。
病是好了,心上却留下了一道新鲜的伤痕。
现在的她正如一只受了伤小兽,急需找一个没人看见的角落舔舐伤口。
在这偏僻的巷堂,五六点钟的辰光,一切都是那样岑寂,对门的柳氏夫妇没有起床,家门口只有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