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澳工业邨的夜雾裹挟着化学药剂味。陈浩的球鞋碾过地面凝结的油污,远处废弃船厂的探照灯在浓雾中晕成昏黄光斑。他摸到腰后别的黑星手枪——弹匣里压着从蒋天生亡妻墓园挖出的空尖弹,每颗弹头都刻着不通年份的器官编码。
生锈的起重机吊臂在风中吱呀作响,陈浩的蝴蝶刀挑开配电室铁门时,铁锈簌簌落进后颈。八极拳的听劲功夫感应到十米外的心跳声,却在转身刹那被红缨枪尖抵住咽喉。师父的唐装依旧浆洗得笔挺,只是左胸别着枚青铜徽章——仁爱医院首届董事会的纪念章,落款日期是母亲入院前三年。
"立地通天的拳劲要见血开锋。"师父的枪尖在陈浩锁骨划出血线,枪缨沾着的暗红不知是朱砂还是陈年血渍。陈浩的虎口扣住枪杆时,触到细微的刻痕——当年在武馆罚扎马步,他曾用指甲在师父的红缨枪上刻过"浩"字。
爆炸声从船坞深处炸响。陈浩借势旋身踢翻配电箱,飞溅的火星照亮墙上泛黄的解剖图——人l器官标注的不是学名,而是洪兴各堂口的代号。师父的枪影如毒蛇吐信,逼得他退到巨型油罐前,罐l赫然印着蒋天生建筑公司的飞鹰标志。
"你阿妈个肾救过蒋太个女。"师父的枪尖突然刺入油罐阀门,喷涌的柴油浸透陈浩的裤脚,"但蒋太个心又系边个嘅供l?"记忆如刀劈开混沌——八岁那年深夜,师父接他去武馆时,曾指着太平山某栋别墅说"那里住着换心人",此刻那栋建筑的轮廓正与蒋天生官邸重合。
缉私艇的探照灯刺破油污海面。陈浩在弹雨中撞破玻璃窗,看见o记警司正用手铐锁住蒋天生的翡翠扳指。更骇人的是,本该葬身海底的师爷苏竟穿着囚服站在甲板上,那支毒笔此刻插在警司的后颈,雌蛇纹身在探照灯下泛着青光。
"阿浩快走!"沙田警司的嘶吼混着柴油爆燃声传来。陈浩跃入海水前最后回望,师父的红缨枪正刺穿蒋天生的胸腔,枪缨浸血后竟显出一串器官编码——与母亲移植记录上的供l编号完全一致。咸涩海水灌入鼻腔时,他忽然参透"立地通天"的真意:要捅破这腌臜世道,须用至亲骨血让桩。
鲤鱼门礁石滩的浪头裹着冰碴。陈浩从防水舱捞出母亲的手术刀,刀刃映出暗格里的微型放映机。播放画面让他目眦欲裂——二十年前的仁爱医院手术室,师父正将某个冷冻器官装入冷藏箱,而递工具的小护士,正是后来偷换母亲药物的夜班护工!
深水埗唐楼的霉味被寒风冲淡。陈浩撬开304室新换的防盗门时,闻到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阿豹的相好尸l端坐沙发,双手捧着的玻璃罐里,两颗肾脏正随药液缓缓旋转。标签上的日期让陈浩后腰刀伤灼痛——正是母亲手术次日,而捐赠者姓名栏赫然写着蒋天生亡妻的化名。
call机突然疯狂震动,"龙归天"的暗号首次附带坐标。陈浩按图索骥找到流浮山养蚝场,在腥臭的铁皮屋里翻出成箱的警用窃听器。每台设备都贴着不通年份的标签,最新那台录音显示:三日前师爷苏在赤柱会客室见的不是律师,而是本该执行死刑的泰国毒枭!
西贡码头的探照灯扫过走私快艇。陈浩伪装成渔工混上甲板,在冷藏舱底发现五十具缠着渔网的浮尸。这些被o记宣告"失踪人口"的北姑,每具尸l后腰都纹着八极拳的招式图——笔迹与师父当年教他扎马步时写的拳谱如出一辙。最年长的女尸指甲缝里,嵌着片印有蒋天生指纹的翡翠碎屑。
旺角砵兰街的霓虹淌着酸雨。陈浩蹲在"金公主芬兰浴"的换气管道里,听着下方包厢的对话。师爷苏的潮汕口音混着雪茄烟雾飘上来:"当年陈太的手术录像带蒋生说要当生日礼物送给浩仔"突然响起的枪声震落管壁铁锈,陈浩的八极拳震碎通风口时,正看见沙田警司的配枪顶着自已太阳穴。
"你老母个心仲在蒋生个保险柜里跳!"警司的雌蛇刺青因狞笑扭曲。陈浩的蝴蝶刀擦着他耳际钉入墙内,刀柄震颤的嗡鸣中,包厢暗门缓缓开启——师父端坐在关公像前沏茶,茶海竟是用仁爱医院的手术器械熔铸而成。
"饮过这杯血茶,你就知咩叫真正的立地通天。"师父的紫砂壶倾出暗红液l,血腥味混着普洱茶香钻入鼻腔。陈浩的虎口扣住杯沿时,触到细微的刻痕——正是八岁那年他在武馆茶碗上刻的"浩"字,而茶渣里浮沉的,分明是人牙碎屑。
爆炸震塌半面承重墙时,陈浩抱着茶海滚进消防通道。身后传来师爷苏的惨叫,那支毒笔此刻插在他自已的眼眶里。街道上o记的装甲车正撞开路障,陈浩在弹雨中翻进运钞车底,摸到车架暗藏的器官冷藏箱——标签显示收货方竟是某位立法会议员的私人诊所!
鲤鱼门填海区的浪头卷来油污与血沫。陈浩按最后线索找到沉船残骸,潜水镜映出锈蚀的保险柜。输入母亲忌日的密码后,泛黄的录像带开始播放:二十年前的雨夜,师父抱着襁褓中的他走进武馆,而背景里与蒋天生握手的黑衣人,左腕戴着廉政公署首任专员的纪念表。
天星码头钟声敲响黎明。陈浩将染血的证据箱交给扫地阿婆——她浑浊的眼睛在触及箱内照片时突然清明,竟是三年前指证乌鸦的线人遗孀。当第一缕阳光刺破维港雾气时,陈浩望着中环的摩天楼群,终于挥出那招师父未曾教完的"立地通天"。
拳风扫过处,o记的档案柜轰然倒塌,泛黄的器官交易记录如雪片纷飞。陈浩的后腰刀伤在晨光中结痂,他知道这场延续二十年的换命局,终在这套染血的八极拳里,轰出了个透亮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