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陈凡便醒了。
堂屋里，那几个装着青蟹的木桶还静静地摆在角落。
陈凡走过去，揭开一个桶盖，桶底的青蟹依旧生猛，被麻绳捆着，还在不安分地挥舞着被缚住的螯足。
他从中挑出两只个头中等，蟹壳青亮，看起来格外肥壮的青蟹，用新的草绳又仔细捆扎了一遍，放在一旁。
“阿凡？”苏晴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里屋走了出来，身上披着一件陈凡的旧外衫，“起这么早？”
“嗯，醒了就睡不着。”陈凡回头，对她温和一笑，“想着早些去镇上，把这些螃蟹卖了。”
苏晴的目光落在他脚边那两只单独放着的青蟹上，微微一怔：“这两只……不一起卖吗？”
“这两只留着，给你和孩子补补身子。”陈凡说得自然。
苏晴一听，连忙摆手：“别，阿凡！这东西金贵着呢，咱们村里谁家舍得吃这个？都拿去卖了，能多换些钱，买米买油才是正经。”
她知道这些青蟹能卖不少钱，自家现在刚有点起色，每一文钱都该花在刀刃上。
“钱要赚，日子也要过。”陈凡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你现在怀着身孕，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这两只，就算是我特意给你捉的。听话，啊？”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温柔。
苏晴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中一暖，嘴上却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陈凡打断她，“就这么定了。我去烧水做早饭，你再回屋躺会儿。”
苏晴拗不过他，只得点点头，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弯起。
简单的早饭过后，陈凡便开始为出门做准备。他将要卖的青蟹分装在两个大木桶里，用扁担挑着。那两只留给苏晴的，则另外用一个小些的竹篓装着，准备回来时再处理。
“路上小心些，慢点骑。”苏晴站在院门口，细细叮嘱。
陈凡将那辆老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推了出来，车后座上绑着木桶，车把上挂着竹篓，看起来有些滑稽，却也透着一股生活的实在感。
“放心吧，晴儿。”陈凡跨上自行车，回头对她笑了笑，“我早去早回。你在家好好歇着，别累着。”
苏晴“嗯”了一声，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
清晨的村道，湿漉漉的，车轮碾过，留下两道清晰的印痕。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野花的香气，偶尔还能看到早起的村民，扛着锄头，准备下地。
“陈凡，赶集去啊？”有相熟的村民打招呼。
“是啊，婶子，去镇上卖点东西。”陈凡笑着回应。
自行车有些年头了，骑起来“吱呀”作响，加上后座沉甸甸的青蟹，颇有些费力。但陈凡心里却充满了干劲。
一个多时辰后，青溪镇那熟悉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
镇子比村里热闹许多，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陈凡熟门熟路地骑着车，穿过熙攘的人群，直奔镇子东头的集市。
老王的水产摊子依旧在老地方，几只大木盆里，游弋着各色鱼虾。老王正拿着一把大蒲扇，驱赶着围着鱼腥味打转的苍蝇。
“王大哥！”陈凡推着车走过去。
老王闻声抬头，一见是陈凡，又看到他车上那几个大桶，眼睛顿时一亮：“哟！陈凡兄弟，你可算来了！今儿又带什么好货了？”
他上次从陈凡这里收的那批黄花鱼，品质上乘，让他小赚了一笔，对陈凡的货自然多了几分期待。
陈凡将自行车停稳，解下后座的木桶，打开一个桶盖。
“嘶——”老王凑过来看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我的老天！这……这都是青蟹？个头还不小！”
他伸手从桶里捞起一只，那青蟹足有他巴掌大，蟹壳在晨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两只大螯被捆得结结实实，依旧显得孔武有力。
“王大哥，看看货色。”陈凡笑道。
老王一只只看过去，忍不住啧啧称奇：“你这是……把红树林给掏空了？这种个头的大家伙，可是稀罕货啊！”
“运气好，碰巧遇上了。”陈凡说得轻描淡写。
老王放下手中的蟹，眼神复杂地看了陈凡一眼，“你有本事！”
他掂量了一下，道：“这些蟹，我全要了！你开个价吧。”
陈凡心中早有计较：“王大哥是爽快人，我也不跟你绕弯子。这些青蟹，一共十四斤。一斤我给你算八块钱。
这个价格，比他预期的还要略高一些，但也在合理范围之内。青蟹本就比寻常鱼虾贵，这种品相的，更是难得。
老王摸着下巴，沉吟片刻。陈凡开的价，不算低，但也不算离谱。这种品质的青蟹，他转手到镇上的大酒楼，利润依旧可观。
“行！”老王一拍大腿，“就按你说的价！陈凡兄弟，以后有好货，可得优先想着哥哥我！”
“那是自然。”陈凡笑着点头。
老王当即便拿出秤来，一只只过秤，又仔细验看了一番，确认无误。
“一共十四斤，每斤八块，一共是一百一十二块。”
老王拨拉着算盘珠子，很快算出了总价。
他从腰间的钱袋里数出钱来，递给陈凡：“兄弟，你点点。”
陈凡接过那厚厚一沓毛票，还有几张大团结，心中也是一阵激动。一百多块！这在青溪村，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他仔细数了两遍，确认无误：“没错，王大哥。”
“哈哈，合作愉快！”老王心情大好，仿佛已经看到这些青蟹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卖完了青蟹，陈凡顿觉浑身轻松。他将钱仔细贴身放好，推着空了的自行车，往集市另一头的种子铺走去。
如今已是五月，正是播种的好时节。他打算买些番茄、黄瓜、豆角之类的种子，在自家院子里开辟一小块菜地。一来可以改善伙食，二来，若是收成好，也能卖些钱。
种子铺的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头，戴着一副老花镜，正低头整理着花花绿绿的种子包装袋。
“老板，买些种子。”陈凡道。
“要什么种子啊，后生？”老头抬起头，声音沙哑。
“番茄、黄瓜、豆角，各来一些。”陈凡看着那些包装袋上的图画，想象着自家小院瓜果飘香的景象。
老头手脚麻利地给他称了种子，又叮嘱了几句播种的注意事项。
付了钱，陈凡将几包种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如同揣着沉甸甸的希望。
从种子铺出来，路过一个水果摊，摊主正大声吆喝着：“卖西瓜喽！沙瓤大西瓜！保甜保甜！”
看着那些滚圆碧绿的西瓜，陈凡心中一动。晴儿怀孕后，口味似乎也有些变化，前几日还念叨着想吃些爽口的。
“老板，这西瓜怎么卖？”
“后生好眼力！我这西瓜，刚从地里摘上来的，新鲜着呢！一毛钱一斤！”摊主热情地招呼。
陈凡挑了一个看起来皮薄瓤红的，让摊主称了，足有七八斤重。
他付了钱，将西瓜小心地放在自行车前面的车筐里，用布盖好，免得颠簸。
办完了事，陈凡骑上自行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来时负重，归时轻快，车筐里的西瓜和怀里的种子，却比那两桶青蟹更让他觉得踏实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