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林初见》
〈风中之人吴天〉
灰雾缭绕的森林深处,一道人影自沉静中苏醒。
他仰卧於sh冷的苔地之上,睫毛微颤,睁眼之时,望见的不是天,而是一层不断流动的雾。像是云,也像是梦,将四方声响与光影吞没,使整座森林仿若悬浮於时空缝隙之中。
此人名为——吴天。
此刻他记不起这名字是谁的呼唤,只感觉x腔微痛,呼x1之间带有焦灼的余烬。身上衣物破旧而sh重,不似战後,倒像是从火中跌入冰河,又被风从时间的尽头吹醒。
他坐起身,环顾四周。雾se深沉,林木错落,枝叶扭曲如兽骨。远方不时传来兽鸣与低语,夹带sh润腐朽的气息,彷佛整片森林都在窥视他的苏醒。
「这……是哪里啊……」
他轻声自语,声音微哑。语气却出奇地平静,甚至透着一丝调侃。
「不会是恶梦里的密室逃脱吧?还要我自己找出口……真够意思。」
吴天0了0後脑,隐约有旧伤肿胀。他尝试站稳脚步,踉跄之间,却忍不住笑了。
「不过还活着,也算运气好到爆。」
他并非不怕,只是那份惊惧被他以笑声与吐槽巧妙遮掩。就像某种本能——当现实变得荒诞可怖,他便学会先自嘲,再思索下一步。从这笑中,看不见恐惧,反而是种洒脱的生机。
走出几步,他终於发现不远处的树根旁,有一柄奇特的武器静静躺着。
那是一把半锈的长刃,剑身呈古青铜se,剑柄却缠绕着灰白织布,仿若祭品。一旦靠近,他便感受到一丝说不清的熟悉,像是这剑曾伴他跨越过什麽遗忘的边界。
他伸手握住那柄剑,剑身微震,竟在雾中引起一缕反光,彷佛向什麽存在发出信号。
「你是我的?还是……谁的?」
吴天皱眉,旋即摇头失笑:「哎,现在连我自己是谁都ga0不清楚,问你也白问。算了,先给你取个名吧……剑嘛,就叫你老灰,配这破雾刚刚好。」
他将「老灰」挂於背上,拍了拍腰间空无一物的行囊,转身望向雾更深处。
「好了,吴天同志,未知的异世界大冒险正式开始,目标:找到水、找到食物、找到不会咬si我的当地人……还有,最好别si太快。」
语罢,他迈步踏入浓雾,那背影虽形单影只,却似有火光在x中跳动。
而这片森林,也似乎因他的出现,微微改变了呼x1。
雾更浓了,浓得像在步入某种介於梦与si之间的沉睡。
吴天低身穿行於林间,叶片不时划过面颊,留下一道道冰凉的触感。地面泥泞,脚步声被sh土吞噬,连回声也显得疲倦。
他边走边自语:「怎麽有点像恐怖片的套路……下一秒是不是该出现一只会讲话的狐狸或者长角的鹿?然後告诉我你其实是什麽封印的古神转世?」
说罢又摇摇头,「不过要真有只会讲话的狐狸,拜托你长得可ai一点,我有选择障碍,不想对丑的动物有善意。」
这种略显轻浮的幽默,却让他的眼神始终保持清明,不至於陷入惊慌。
然雾中,却有什麽东西,真的在接近。
一声低吼,自林深处传来,混合着兽类的喉音与异常的沙哑。那声音像铁器在喉间磨擦,又像哭泣者压抑至极限的嘶鸣。
吴天当即止步,身t低伏,一只手悄然落至背後剑柄上。他目光凌厉起来,笑意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那低吼声愈来愈近。
雾中,现出一对泛着红光的眼。
那是一头野兽,却不像任何现实中存在过的种类。它有狼的骨架,却长着多出的脊骨刺与狰狞的双首,两张脸,一怒一笑,彷佛天生便是为撕裂与诅咒而诞生的存在。
吴天脱口而出:「哇……这家伙不当boss真可惜了。」
那兽已猛然扑出,沉重的身躯踏碎枯枝,张口便咬。
吴天侧身闪避,动作称不上优雅,但胜在果断。他反手拔剑,老灰出鞘时虽无光华闪耀,却发出一声微响,像是沉睡者的应答。
剑与兽的於空中炸开如光花,一道金纹结界赫然开启,自山岩前撕出一道椭圆之门。
羽风鼓动,那门後即是空中之城的入口。
吴天瞪大眼:「哇,这也太……科幻了吧。」
「这是羽族的传送环,不属於你的世界范畴。」青年语气淡漠,彷佛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传说。
「羽族……所以你不是人类?」
青年回望他一眼,目光微冷:「你也是吗?」
吴天一愣,旋即耸肩,「好吧,我就当是互相保守秘密的交情了。」
那门光闪烁,时限将至。青年率先迈步而入,吴天深x1一口气,跟了上去。
踏入结界瞬间,脚底浮动如波,四周空间仿佛被扭曲折叠,一瞬即达。眼前景象大变,一gu轻盈之感从足下升起,彷佛全身被某种无形之力托举着。
浮空之城,金羽城。
它宛如云端筑梦之地,街道皆由淡金石铺成,时有羽族飞掠而过,羽纹如甲,神情冷峻。孩童则在空桥间奔跑,背後翅膀初成,摇摇yu飞。
城中既无尘土,也无嚷声,一切如乐章般有序。
然而这样的美景,在吴天眼中却并非纯粹。
他敏锐地察觉四周目光多有戒备,尤其看向他这个「没有羽翼的异类」时,带着明显的不信任。仿佛他的存在,是这清澈蓝空中一点y影。
「所以这里……不欢迎外人?」
青年并未直接回话,只冷淡道:「你若不想被视为异端,少说话,多活着。」
吴天一笑,「活着我有经验,少说话就看你表现了。」
青年难得皱了眉,似乎第一次真正对这名外来者有些在意。
两人穿过长桥与阶台,终至一座羽纹殿宇前。那殿以金石与白羽为饰,门口立有数名守卫,眼中警戒毫不掩饰。
吴天低声嘀咕:「果然是王g0ng风格啊……该不会要见这座城的什麽羽王吧?希望他不是只老鹰。」
青年回头,语气冷冽:「那是我父。」
吴天眨了眨眼:「……原来你是王子?」
「我姓禹,名焰。」青年声音平稳,「这里是金羽城,我是当代羽王唯一的继承人。」
「原来你不只是幽默感飞走,连出场设定也开挂了。」吴天笑着说。
禹焰瞥他一眼,难得露出一抹轻微的、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的神情。
「你若真如你这般轻佻,那麽在这座城里,活不过三日。」
吴天颔首,忽然语气也正了几分:「那你记得……到时候再救我一次。」
他语毕,踏入殿门之中,背影仍带着那gu不合时宜的从容。
那是异世界第一步,也是一场从幽林走向命运深渊的旅程开始。
羽纹殿宇之内,并非空旷王庭,而是一座低垂之堂。
其墙以白羽与灰石交错构筑,天穹悬有七环羽灯,光如凉月,映出墙上一副副镂金羽饰的壁画。图上描绘羽族自云巅而降、行於星河之上的历史,那些神话形象庄严而古老,无声注视着来者。
殿堂中央有一座环形听审台,由三层台阶围成,中间则是一方低陷石圈,名为「沉羽之庭」。
吴天被带至那中央,四周高台上已坐满族中要员。年老者羽斑如霜,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年轻者神情冷漠,双翼半展,姿态高傲。
禹焰站於庭侧,脸se平静,唯独眉宇间隐隐绷紧,彷佛他知晓这场会审不会平顺。
主位上,一名老者缓缓起身。他双翼如钢,银羽铺展至地,身上羽袍绣有金环之纹,为羽族长老会首——「霜羽长老」。
他声音如风雪磨石,沉沉回荡整座殿堂:
「汝名何?族属何方?来我羽地有何意图?」
吴天眨了眨眼,环顾四周後低声自语:「怎麽感觉像犯人公审……」
霜羽眼神一凛:「听不见吾问?」
吴天立刻举手,笑得温和:「在下……嗯,来自很远的地方,名叫吴天。至於族属嘛,大概是……人族?不过没什麽攻击x,喜欢吃甜食、救弱小、偶尔开点玩笑,您别见怪。」
语毕,四周鸦雀无声。
几名年轻羽者忍不住皱眉,其中一人低声道:「果然是蠢贱之族。」
禹焰的眼神暗沉了些许,但仍未开口。
霜羽长老则道:「你自称为人族。然我族与人早已无通,自百年前界门闭合後,再无人族入此域。你是如何进来的?」
吴天挑眉,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从一间有很多玻璃舱的地方一觉醒来,然後被雾林吓了个半si。接着就遇见你们这位王子阁下,虽然他话少脾气差,但还算有救人之心。」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话说回来,真的是你救了我吧?」
禹焰微微侧首,淡道:「若非我,你早已成为雾影的盘中飧。」
「那我欠你一顿饭。」吴天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却在中途被一名羽甲守卫喝止,长枪横阻。
霜羽长老盯着吴天良久,终於开口:
「此子身无灵纹,骨骼与气脉皆异於羽裔,非我族无疑。且语态轻浮,来历成疑。我羽族不可轻纳他界之种。」
高台上众羽者交头接耳,气氛渐趋排拒。
「将其送往浮牢,待星判石测得其灵迹,再论处置。」
此言一出,数名羽族守卫立刻迈步向前,扬枪指向吴天。
然而禹焰却忽然出声:「此人命脉异常,气机与界脉呼应。」
全场一静。
他望向主位,语气仍是那般冷冷淡淡,却隐藏不住一丝决绝之意:「我yu为其请试天羽誓火,若其为异种,自毁於火中;若其灵不逆界,则应得观察之权。」
一阵哗然自席间爆起。
「天羽誓火」乃羽族古律,唯真正可纳为族内异裔或特殊贡献者者方可申请。禹焰此举,无异於公开为一名来历不明的异人担保x命。
霜羽长老神se未变,只微微一叹:
「禹焰,你当知天羽誓火不可戏言。」
「我当知。」禹焰语声坚定。
吴天在一旁听得满头问号,只小声说道:「誓火?是像什麽烤r0u试炼?还是玩真的……」
禹焰望向他,声音低而冷冽:「若你心虚,可现在退出,否则一旦入火,非si即印。」
吴天沉默片刻,忽然一笑:「你救我一次,我陪你疯一场。走吧,去你们那个什麽誓火,我看看你们这族群的‘热情’。」
羽族圣地焰誓之坛,位於金羽之城的极西隅。
此地常年封闭,唯有进行族内大誓仪式时方才开放。山崖之巅,盘根错节的银羽古木缠绕成圆形祭坛,中央一座白石火鼎静静矗立,其上刻有繁复古纹,似星辰流转。四方嶙峋立柱悬挂羽骨与金铁钟链,风来时,声如鸣泣。
当禹焰与吴天并肩踏入焰誓坛时,天se昏沉,薄云如灰絮飘浮,整个空间弥漫着古老与肃穆之意。
「这地方……好像b你们审判殿还严肃一点。」吴天小声嘀咕。
禹焰未回话,只是走到火鼎前,将手中一道银羽信符置於火中,随即退後一步,双膝跪地。
吴天本想调侃一句「你这麽正式是怕我跑吗」,但见他神情冷肃,竟一时也收起笑意,只0了0鼻尖,安静站在火鼎对面。
那银羽信符在火中缓缓燃起,火光忽明忽暗,无风自舞。片刻後,一缕青金se的火焰凭空而现,自火鼎升腾而起,在空中凝为一轮羽焰之轮。
远处观礼的羽族长老们低声诵念古语,y诵之音彷佛来自天穹与深海,令吴天感觉四肢发麻,心神微颤。
「焰轮已现。」禹焰开口,声音像是穿过远古羽骨般的低沉。「若你为我族不容之敌,天焰将噬你灵魂;若你无妄之念,焰火自不侵。」
吴天看着那一圈缓缓旋转的青金火轮,眉头挑了挑,耸肩道:「听起来像是拿命做测谎仪……」
但他并无退却。
「我来到这里不是我选的,也没恶意。」他走上前,双掌平举伸入火轮之中。
众羽族屏息。
火焰一触肌肤,竟无灼烧之痛,反如温水流转。他只觉t内有什麽东西微微颤动,似乎是x腔深处某种未曾苏醒的光……
然後——火轮忽地剧烈摇晃。
「怎麽了?这是正常反应吗?」吴天眨眼。
羽族长老们骤然se变,一名年长者沉声道:「誓火……竟对其气息反应!」
青金se的火焰正由中央升起第二道火柱,蜿蜒直上,彷佛yu冲破天顶。那火柱中浮现出淡金se羽影,却与羽族之翼全然不同,更像是——
禹焰眉头一皱:「那不是羽……是骨。」
火焰之中,一片仿若古翼的虚影张开,构造诡异、如骨如刃,似曾存在於另一个位面的流亡之翼。
霜羽长老语气骤冷:「誓火未毁,却现异象……此人非羽族血统,却携异界之印,此焰不能定罪,亦不能赦免!」
吴天耸耸肩:「这意思是……打和不打都不对?」
「不如就给我个中等评价吧:不坏不善,勉强可ai?」
禹焰一声轻叹:「你这样讲话的风格,总有一天会让你没命。」
「但今天还没嘛。」吴天朝他笑了笑,眼神里透着一种异常坚定的光。
火轮最终缓缓归寂,未焚其t,亦未为其加冕。
誓火不定,余焰犹存。这一场测试,未曾宣告答案,却埋下更深的问号与命运伏笔。
而在场的羽族,第一次正视这名异乡来者——他或许不该属於这世界,却注定会成为它的一部分。
入夜之後,金羽之城笼罩在薄雾与寒光之中,灯火如星,闪烁在高悬的浮岛、盘旋的桥道与云顶塔楼之间。这座城,如同一场无人可解的梦。
誓火之试结束後,吴天被暂时安置在南翼审查厅的一间静室中,说是「观察期」,实则带着柔和监禁的意味。
他倚着窗边,望着远处那些羽翼展开的哨卫在天际巡弋。屋内无锁,无兵,却也无门可出。整座浮城以法纹为骨,禁制如海,即使能逃,他也不知该逃往何处。
「不该存在的人,啊……这话还真有点中二呢。」吴天自言自语,搔搔後脑勺。
他其实并未感到慌张或恐惧。
只是心里有种淡淡的失重感,彷佛脚下踩着一个巨大的问号。
誓火未焚他身,却显现那异界骨翼的幻象——连他自己也看得真切。那轮仿若「羽」又非「羽」的灵焰,竟令整座羽族高层不知所措。禹焰虽未言明,但他眼中的迟疑与警戒,吴天全然看在眼里。
「原来在这个世界里,我连错误的身份都没有啊……」他轻声说道,语气里既无自怜,也无怒气,反倒像是与旧时生活妥协後的某种幽默。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禹焰走进来,身上仍穿着未褪的羽铠,神情疲惫却冷静。
「高层尚未议定你的处置。」他低声说道,然後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但他们也无法将你处si,至少……不是现在。」
吴天笑:「这听起来还挺令人安心的呢,虽然听完我就更想逃了。」
禹焰皱眉,走到窗前与他并肩站立:「你知不知道,誓火只对两种人产生异象。」
「你这样讲,是想让我猜吗?」
「第一种,是拥有古羽真血的失落族裔。第二种……是来自异界的灵魂。」
吴天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所以我大概不会是你们家失散的亲戚咯?那就剩下一个选项。」
「你知不知道,这对羽族而言是什麽意义?」
「大概……像是养了只狗,结果牠开口说话,还说了你家祖宗八代的名字?」
禹焰盯着他,眼神复杂:「你可以不严肃,但你不能不清楚——你将成为一场漩涡的中心。」
「我一直都是。」吴天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第二层浮月,那双总是闪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此刻像是藏着星辰。
「从坠入这个世界开始,我就知道……我不是被丢进一场冒险,我是被选中去证明一件事。」
「什麽事?」
「我不知道。」他低声一笑,「但我会活到知道为止。」
禹焰一时无言,只觉眼前这名异界少年,虽然玩世不恭、言语轻浮,却有一种不可摧毁的执拗——那不是来自羽族的高傲,而是来自异界的,无论如何都不肯被命运吞噬的意志。
「明日,金羽议会将召开会审。」禹焰说道,「你可能会面对更难听的话,甚至更难选的路。」
吴天伸了个懒腰:「我已经准备好了啊。」
「准备好了什麽?」
「笑着去听他们骂,然後找个机会狠狠回嘴。」他咧嘴一笑,眼中燃起亮se。
禹焰无声苦笑,摇摇头,转身离去。
房门关上时,吴天转身,对着窗外那虚悬於空的银se月亮,轻轻伸出手指——像是触碰,又像是约定。
「从现在起,我可不会再被你们当作错误来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