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下午三点,会议提早结束。
莉子站在会议室门外,像是从密闭的玻璃箱里脱身,深深x1了一口带着空调味、略乾的走廊空气。
她的指节还轻扣着笔记本边缘,掌心微微泛着的汗意。
她眼神偶尔飘进门内,看着奈保一丝不苟地将笔记排好、笔收进布面笔袋,再小心放入手提包。
那种动作像是在收拾某段沉重又不能乱放的记忆。
其他同事三三两两地离去,谈话声逐渐淡去,只剩远处传来影印机运转的低鸣,还有谁不小心碰翻水瓶的啪响。
脚步声在灰白地毯上几乎听不见,像是一场散场後的默剧,安静得有些过分。
最终,整条走廊上,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可以聊一下吗?」莉子的语气轻柔,像窗外风吹过玻璃的细响,也像是在一场午後雨前的茶邀──不带强迫,却也无法轻忽。
语尾收得极轻,像是怕惊动什麽脆弱的东西。
奈保愣了一下,彷佛没预料到这个开场,视线停在莉子的脸上多停留了半秒,然後点点头,「当然。」
她们一同走向茶水间。
办公室长廊安静得像是时间暂停过,只有鞋底与地毯摩擦的细响在空间中拖出些微的存在感。
午後的yan光从百叶窗斜斜地洒进来,一道道光线在茶水间那张冰冷的钢制桌面上拉出细碎的y影,像是拆解的乐谱。
墙面是淡灰的,洗手台边缘残留着一点没擦乾的水渍。
整个空间乾净得像手术室的预备区,洁白、冷冽、无菌,甚至让人下意识地屏住呼x1。
莉子轻轻关上门,声音几乎没有回响。
她像是迅速从一个部门主管的角se切换成某种更私人的存在,然後开门见山:「奈保,我想我们之间……也许需要稍微保持一点距离。」
奈保的表情在那瞬间变了一下,像是心里某根弦被无预警地拨动。
她没有立刻说话,眼神闪了闪,彷佛脑中飞快盘算过无数可能的回应,最後选择点头。
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就像被刺中时,第一个反应是忍住呼痛。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静得近乎窒息,像是谁先开口,就会把压抑的情绪整个打翻。
「我不是不欢迎你来部门。」莉子补充,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尽量柔和,像是在轻拍一只藏在角落的小动物。「但最近几次的限动,有几位同事也有注意到……我想提醒你,这样可能会让其他人误会。」
奈保低下头,手里的纸杯转了一圈,指节泛白,像是在观察水面是否会因为一句话震出涟漪。
「我没有说什麽人的名字啊。」她的声音像从纸杯的圆缘缝隙里漏出来,弱弱的,甚至有些含糊不清。「我只是……有时候睡不着,就会写点东西,发一下情绪而已……」
莉子皱了下眉,不是批判,而是一种小心翼翼、像在一张难懂的心电图。
她知道,这不是单纯的误解,而是一场长期情绪累积的副作用。
「我知道你没有指名道姓,但……这样的内容很容易让人对号入座。」
「那是因为他们想对号入座吧?」奈保忽然抬起头,语速骤然加快,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和不甘,「我真的不是在说你。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放在心里会发霉……你也知道那种感觉吧?」
莉子一时语塞。
她当然知道,但这一刻她更清楚──奈保这句话,不是在寻求共鸣,而是在筑起一道防线,阻挡指责。
「我只是想靠近你,因为……你是我在这里唯一信任的人。」奈保的声音像细线拉到极限,微微发抖。「我不是想给你压力,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什麽时候就让你不开心了……」
她停顿了一下,眼眶开始泛红,视线飘忽不定,像是在找一个可以落脚的情绪避风港。
最後,她几乎像是用气音说出那句:「莉子……我是不是太烦人了?」
那一瞬间,莉子感觉自己的x口像是被情绪击中,沉重得难以呼x1。
她不是没想过这场对话会变得复杂,但她没想到,会变成一场关於被需要与被拒绝的拉锯战。
奈保不是在对话,而是在用眼泪与不安,b问界线的正当x。
「我没有说你烦人。」莉子的语气维持着一种近乎训练过的冷静,让人几乎分不清那是一种温柔,还是一种自保。「我只是希望,你能对这里的每个人都一样亲近,而不是只看着我。」
奈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咬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那动作像是在压下将要倾泻而出的水坝。
「我知道了……对不起,让你不舒服了……我会注意。」
莉子也点点头。
话彷佛说完了,但空气依然凝滞。
茶水间安静得只剩下空调运转的细响,像一种不带情绪的耳语,在墙角打转。
一分钟後,奈保开口,「你今天…说得很对。我有时候太情绪化了。」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薄得像一层贴纸,几乎可以透出下方未平复的情绪纹路。
「谢谢你还愿意提醒我。不像以前那样,直接就不理我了。」
莉子的眉心轻轻一跳。
「以前?」
「大学的时候。」奈保眨了一下眼,语气平淡,像是陈述一段已经不再重要的历史。「那时候我传讯给你,你不是都不回吗?我记得我请你帮我介绍打工,也问过你一些课业的事,你好像…一直不太理我。」
莉子愣住了。
她完全不记得这段,甚至怀疑那是否真的发生过。
「…你记得那麽清楚?」
「当然啊。」奈保看着她,微微一笑,笑里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静默情绪,「因为那时候,你就是那种我很想成为的nv生啊。」
莉子突然觉得呼x1变得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面对的,是一场有计划的情感清算,还是某种压抑多年的仰望与失望突然爆发的结果。
她知道,刚刚说的那句“保持距离”,对奈保而言,不会被当成温和的劝告,而是又一次、再一次的拒绝。
而当一个人觉得自己被拒绝得太多次,她就会开始用一切方式b你证明──她值得被接受。
莉子转身离开茶水间,步伐不快不慢,背後传来奈保那句几乎轻得像梦话的:「谢谢你愿意对我说这些……真的。」
语气温柔,近乎无害。
但莉子知道,这不是一场对话的结束,而是一次战争的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