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撕裂了澄月脑中尚在拉扯的犹豫。
他本还在思索是否该回去找裴静圣谈谈，然而这非b寻常的声音却瞬间将他所有思绪击碎。原本准备踏下的步伐僵在半空，他猛然回头，瞪大双眼。
他立刻折返，几乎是用尽全力冲上楼梯，猛然撞开那扇通往顶楼的门。当光线再度映入眼中，迎接他的却是空荡荡的水泥地，刚才还坐在那里的身影如今已遍寻不着。
恐惧渗进他身上每一个角落，澄月呼x1急促，x口剧烈起伏。短短不到十公尺的距离，他却花了足足一分钟才得以拖着沉重的身躯来到边缘处。
直到往下看的那一刻，他仍是没有做足心理准备。
模糊不清的躯t与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刺入眼中，他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几步，膝下一软，整个人颓然跌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掌心与地面摩擦，一阵刺痛涌出，提醒着他方才所见的情景不是最坏的幻觉，好不容易爬起身，没走几步却再度失神跪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尖锐的鸣笛声刺破si寂，楼下一片混乱於此刻清晰无b地灌入耳中，可听得越清楚，他就越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澄月不顾掌上的伤，用力捶着地面，直到出现血迹仍不停歇。他张开嘴，却发现所有声音都喊不出声，此刻连泪水都像被ch0u乾般，一滴也流不出来。
为什麽？
为什麽他要轻易地相信那句「我会的」？
为什麽……他明明知晓裴静圣承受了这麽多苦痛，方才仍选择先一步离开？
坠落声响动的刹那，正准备前往礼堂的学生们齐刷刷停下脚步，错愕地回头望向声响传来的方向。其他校舍内，一、二年级的学生也顾不得上课钟声已响，纷纷从教室探出头，甚至有人直接跑出走廊，试图一探究竟。
第一目击者是福利社的阿姨，见大事不妙立刻播了电话通报有人坠楼，没过多久，现场便围聚起一大群人，惊惶的交谈声此起彼落，在校园里激起一场轩然大波。
「那是谁啊？」
「是高三的吗？」
「不知道，全身都是血看不出来……」
「好可怕！」
「怎麽会这样……」
此时，在远处搜索无果的何泉映在准备前往下一层楼时，听到经过她身旁的学弟讨论着好像有人跳楼，连忙回头询问。
「你们刚刚说什麽？」她倏地回头，急切地开口询问。
「就、就刚刚看到别人讯息，说谦学楼好像有人掉下来，很大声……」身高较高的学弟呐呐地回，「但我们刚刚在音乐教室没听到，想说过去看一下……」
听到对方的话，何泉映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她紧咬着唇，暗暗想着肯定不是自己心里所想的状况，深x1一口气，没再回应便打算上三楼寻找好友的踪迹。
这一刻，全校广播的通知声响彻校园。
「学务处广播，请一二年级生立刻返回教室继续课程，三年级学生也请尽速带队回教室，等待学务处通知，未经允许不得任意离开，违者依校规处置。」
主任严厉地发出命令，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数名教官迅速赶往事发地点驱散围观人群，不准任何人靠近。
心中虽忐忑不安，可在听到一向温和的主任如此警告後，何泉映也只得缓缓走回教室，同时祈祷着待会能在教室见到裴静圣的身影。
导师双手抱x站在讲台上，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台下学生也不敢造次，纷纷正襟危坐，方才在礼堂轻松打闹的气氛已然消失无踪。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迫感，让人透不过气。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动静，何泉映的心猛地一跳，蓦然抬头——澄月站在门口。
只见他满身狼狈、手上还带着伤，六神无主地缓缓走进门内。
「你有看到静圣吗？」她先是询问，见对方不语，又看向他手上混着砂砾的伤口，「你怎麽受伤了？还好吗？」
可任凭她怎麽追问，澄月都没有出声，视线始终无焦点地盯着桌面。
半小时过去，教室内的气氛依旧沉闷压抑，无人交谈，只有那个放着书包的空位，彷佛无声地提醒着众人某个未曾归来的存在。
「不好意思，打扰了。」一道陌生的嗓音打破沉默，一名nv警出现在五班门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严肃，导师见状赶紧上前询问状况。
何泉映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只见导师的神se在短短几秒内骤然铁青，点了点头後转身唤澄月过去。
「澄月？」第一声没有回应，於是导师亲自到了他座位旁。
虽被带到了警方面前，澄月的目光仍是空洞无焦。
「你别怕，我们只是想要询问一些问题。」nv警温声道，误以为他是因为面对警方而紧张。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录影画面，萤幕中是转摄自顶楼监视器的画面，「请问这个男学生是你吗？」
他轻轻点头。
「那……你认识这个nv学生吗？」nv警指着坐在顶楼边缘的模糊身影。
见澄月再度点头，她说明道：「方才有一名nv学生坠楼，我们初步从制服上的学号判断她是五班的学生，而调阅监视器後发现事发前你曾与她有过接触。因此我们希望你能协助调查，回答一些问题。」
「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将你带往警局，校方已经安排了一间空教室，只会有我们与部分师长在场。」
在众目睽睽之下，澄月被两名警察带离了教室。
即使导师告诉他们目前仍无法确定坠楼学生的身分，可五班的同学们心里都明白迟迟未归的那人是谁。
得知噩耗的何泉映怔然坐在位置上，耳边嗡嗡作响，此刻好似整个世界都被巨大的黑暗笼罩，
直到澄月一脸疲惫地踏入教室，她才像是被骤然拉回现实，猛地起身奔向他，几近失控地开口。
「为什麽警察刚刚把你带走了？你看到了什麽？」
「你那时候有找到静圣吗？」
「回答我！」
她实在忍不了他的沉默，面对她的慌张他却无动於衷，这反应让她一时之间只能着急地大吼。
可直到最後，面前的少年却依旧沉默，像是被ch0u空了灵魂，对她的慌乱与绝望无动於衷，没有回答她当时发生的一切。
後来，校方宣布全校停课，命令所有学生尽速返家，勿在校内逗留，原定的彩排取消，甚至连隔日的正式典礼也择期举行。
「徐澄月！」
澄月一语不发默默背上书包离开教室，见状，康宥臣追了上去，用力抓住他的手臂。脸se铁青的他理智已支离破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跟在他身後的郑盈盈双拳紧握，语气颤抖，「为什麽一句话都不讲……」
「你到底——」康宥臣扯起澄月的衣领，几乎让对方的身躯悬空，他面se狰狞，看着好友闪躲的目光，抡起拳头就要往对方身上揍——
何泉映冲上前，使尽力气将他的拳头压了下来，她知道康宥臣的理智已烟消云散，千万不能让此刻的他动手伤害澄月，否则後果不堪设想。
还保有一丝理x的郑盈盈连忙将男孩给扯到後方，拉开两人的距离，「先让澄月回答！」
「你讲话好不好？如果、如果你真的有看到静圣，那至少跟我们讲究竟发生了什麽……」何泉映紧咬着唇，方才一直在眼眶打转着的眼泪於此刻滴了下来。
「说话啊！」康宥臣像一头失控的猛兽般嘶吼。
「那……那你至少告诉我们，说这件事跟你完全没有关系……」她伸手揪住澄月脏了的衣角，嗓音细弱却满是恳求。
澄月终於看了她一眼，那双曾经澄澈如月光的眼瞳，如今只剩下一片si寂。他缓缓压下她的掌，哑着声说出了她最不想听见的话。
「泉映，对不起……」
澄月走了，他独自逃离一切，也从此自他们三人的生活中黯然退场，不再与他们联系。
没有再见、没有道别，何泉映也再没了他的消息。
後来的年岁中，曾以为触手可及的月光，此後每个日子却都成了朔月，再也抓不着、看不见，只留下碎了一地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