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对时间的流逝已经失去了感觉。
思绪浑浊不清,对情绪的感知变得麻木,周遭的声响都彷佛隔了一层玻璃罩,唯一清晰的只有对结局的倒数。
十楼的高度应该足以暂停时间,让她的人生在顷刻间结束於此。
身着洁白的制服,上头没有好友们用麦克笔签下的名字,只因不愿让那些字染上自己的血,玷w他们美好的未来。
「」
还记得历史老师曾在课堂上讨论si亡,部分同学引用《哈姆雷特》中王子的独白,认为对於si亡的畏惧来自於未知,没有人晓得si後的世界是什麽模样。
可裴静圣倒想着,si亡就意味着结束,不再跳动的心脏无法维持血ye的运输,缺氧的脑细胞随着意识一同凋亡,一切记忆与感情消散,回归虚无,最後什麽也没留下。
这样一想,心中的恐惧便也消失无踪。
夏日的微风徐徐而过,眼前所见是众多建筑的屋顶与一大片的蓝空,午後的日光正好被零星几朵云给遮掩,映在水泥地的影子模糊不清。
这样好的景se、这样美的天空,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要说遗憾吗?可惜吗?她心中倒也没有这样的感伤。
裴静圣在无数个深夜里想过,如果自己还拥有流泪的能力就好了。可是事到如今对她来说,哭泣却成了她办不到的事,喜怒哀乐像被冰封在冻土之中,已经许久未能切身感受。
如果说——
「静圣!」
身後传来一阵慌张的声音,她微愣,缓缓回过头,注视着眼前气喘吁吁的男孩。
毕业前一天的最後两节课是彩排时间,三年级的学生都必须到礼堂集合,趁着前一堂课的时间,许多人赶紧把握最後的机会,四处捧着毕业纪念册找朋友签名,不希望留下任何遗憾。
「澄月!帮我签一下!」由於这节算是自由活动时间,高三教室所在的谦学楼不时能瞧见不同班级的学生互相串门子。
澄月正收拾着自己的置物柜,打算再确认一次物品都没有遗留,於是应声回覆:「你先放我桌上,我等等就签。」
关上柜门後,澄月回到座位边,发现方才的好友已跑到走廊外,用麦克笔在他人的制服上签名,没想太多便从封底翻开了毕业纪念册。
「to澄月:毕业快乐!可以考虑来和大兽医当我的系草同学!我还想看着你那张脸读五年:李媗柔」
发现错翻到了自己的毕册,澄月再看一次这句话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在阖上之前,眼角余光却瞥见裴静圣的名字出现在某个不显眼的角落。
虽说她并非最後一个签名的人,可是他答应了裴静圣,b她晚留名的人都不能翻开这两页,这几天他一直谨遵约定,没有看她究竟写了什麽。
然而,在不经意间看到她留下的一句话时,澄月却立马变了脸se。他抬首,环顾整个教室都找不着nv孩的身影,霎时间心中警铃大作。
「静圣呢?」他拉着一位正好经过他的男同学问。
「欸?不知道,没看到啊。」对方回,对於澄月顿时严肃的语气感到莫名其妙。
「泉映,你有看到静圣吗?」他赶紧跑到正在帮同学画可aicha图的何泉映身旁,着急问道。
「我没特别注意耶……会不会是去厕所了?」何泉映停笔,在看到澄月刷白的脸se後顿了下,「发生什麽事了吗?」
澄月没答覆,又叫住了拿麦克笔互相追逐的郑盈盈跟康宥臣,问他们是否有看到裴静圣去了哪里,可得到的答案都是不晓得。
「我刚才……」他慌张地将三人拉到角落说明状况,而他们也立刻确认了自己的毕业纪念册,发现四个人的册子末页都被留了同样的句子——
「希望你们把我都忘了。」
钟声响起,班长走上台拿麦克风让大家到走廊外排队集合,准备带队到礼堂进行彩排,直到这个时候,依然没有任何一人看见裴静圣的影子。
「那我们现在要赶快去找她啊!」康宥臣紧握拳头,这还是何泉映第一次见他这般仓皇。
她点点头,随後又听见郑盈盈着急地说,无论是电话还是讯息裴静圣都没有回应,何泉映心中更为担忧,「我们分头行动好了……要告诉其他同学吗?」
「你们自己讨论,我先去找!」澄月实在待不住了,丢下这话就飞快地冲出教室,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要往哪跑,只能先在谦学楼一层一层地找。
与此同时,其余三人决定先不要把事情闹大,先各自分开行动。
郑盈盈去nv厕确认、康宥臣到综合大楼寻找、何泉映则跑到一二年级的校舍去搜索。
踏遍一阶又一阶的楼梯,澄月的脑中全是裴静圣曾对他说过的话。现在想来,或许那代表的是求救讯号,只是自己没有好好地接住,没能即时提供协助。
「如果我不好呢?」
可是他却轻易相信了她口中的「只是考试压力」。
「我不太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麽。」
然而他当时却只顾着对自己的未来侃侃而谈,忽略了她眼底逐渐消逝的光。
那看似无所谓的恬淡笑容,究竟是花了多少力气提起的嘴角?
即使不愿去想,最坏的可能x依然逐渐浮上心头,他大口喘着气,无视同学们不解的目光,一层一层唤着裴静圣的名字。
拜托、拜托了。
裴静圣千万别出现在那边,拜托真的别是他所想的那样,她只是去厕所、或是去办公室找老师了。
哪儿也遍寻不着,澄月就这样一路跑上了顶楼。站在并非紧闭的门前,上头原先挂着的铁链已被拉开、垂落在地,种种迹象都显示着有人推开过这个门。
他抓紧x口衣料,在做足了心理准备後,用力推开门。
而後,看见了墨se长发正随风飘动,静静地坐在顶楼边缘的那道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