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忘了，沈姿如就像风情万种的罂粟花，向来不怕死的，所以敢一次次的以生命作为威胁，那种骨头带刺的，能怕什么。

    宋韵没再想，从包里拿出唇釉，从唇边轻轻捻过。

    她说，“你去医院吧，出了什么事你心里也不好受，我能叫车自己回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不见

    医院的十一楼，人来人往，刻意放低的谈话声，咳嗽声，消毒水的味道，护士推着药品车穿梭在各个病房里。

    周主任低头翻看病历，闻到一股饭香，很熟悉的饭香味道。

    周主任都不用抬头，光闻味道，就知道是谁，程家老宅的御厨叶冲。

    “叶老板，怎么大家光临呼吸科。”

    叶冲伸手和周主任握手，“哪来的叶老板，一个会做饭的厨子而已。”

    “你可不是一般的厨子，不过你只给程家做饭，你跟秀江南合作已经开了几百家餐饮连锁店，我叫你叶老板也没错。”周主任上下打量他一眼，“你今天来可不是来给我送饭的吧。”

    叶冲笑笑，“我过来看人，肺出血的那位女病人在哪，听说是你主治。”

    周主任起身，走在前面，“在1101病房，她不肯动手术，也不让家人签字，您来了正好，劝劝她，再这样下去更严重。”

    叶冲说：“麻烦周主任了，您多上点心，如果能手术，您亲自操刀问题一定不大。”

    周主任说：“哪的话，您都亲自来了，这个病人我一定亲自操刀给您交代。”

    周主任走在前面，叶冲跟着走。

    周主任又问，“你们什么关系？”

    叶冲只是笑笑，“没关系，朋友托我办事。”

    周主任推开病房的门，沈姿如穿着宽大的条纹病服，躺在床上打点滴，面容枯槁，像一朵已经枯萎的残花。

    沈姿如姑姑激动的站起来，往叶冲身后瞭望，“程、程先生呢？”

    叶冲收起笑容，表情严肃，“程先生很忙，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沈姿如扯唇，“他那么忙啊，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沈姿如扭头，对着落地窗像是喃喃自语，“他恨死我了吧。”

    叶冲试图劝说她，“进手术室吧，我来签字。”

    沈姿如闭了闭眼，手扶了扶自己的肩膀，“他不来，我就不进。”

    叶冲叹气，“你何必这样。”

    “不想治。”沈姿如扭头，冲叶冲勾唇笑。

    “你要是死了也就那样了。”叶冲走过去，拉开厚重的窗帘，“想清楚。”

    光线也不算刺眼，大概闷久了，沈姿如条件反射躲开外面的光景，睁不开眼睛。

    沈姿如姑姑很焦虑，“小如，你不要这样。”

    叶冲眼神投在沈姿如身上，“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一起去维也纳，金色大厅外你说你的理想，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是男人，我也不会爱你，甚至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沈姿如姑姑急忙去拉叶冲，“叶先生，你够了，小如她还在病中！”

    反观沈姿如，反而比刚才多了一丝生气，她想咳，又不肯咳出来，捉了把药尽数吞服，自嘲道，“我就是人不人鬼不鬼，我就是不想让他们顺顺利利结婚，凭什么好事都是宋韵的。”

    “你们去招惹他们了，结果呢。”叶冲扭头，“得到什么下场都是自找的。”

    叶冲也算是看着沈姿如长大，有一份自幼相识的情谊在。

    心理上，他不愿意看见沈姿如这样，起初觉得这个女人蛮聪明，懂得分寸，可

    最后又败给贪心，执念。

    想给别人心上留下一道疤，自己何尝不是遍体鳞伤。

    值吗。

    “劝你尽早手术。”

    叶冲撂下这句话，走出病房。

    ……

    宋韵胃口不佳，上厕所时内裤蹭了一点血迹，她算日子，这月月经推迟了一周，总算来了。

    晚餐没吃饱，程亦铮提前带她回庄园，反锁房间，捞她手扯回来，手腕被握住，压她到门板上。

    闷闷的‘怦’一声。

    宋韵秀眉皱了皱，手臂抽出，搭在他肩膀，“你干嘛，不能小声点，小洲也住这层。”

    一秒钟，程亦铮目光有了微微柔情和缱绻，“晚上怎么吃的那么少，不舒服？”

    大概是旷得久，他昨晚没太顾及，很深，她今天一天都嗓子痛。

    “嗓子不舒服？”他发现了。

    宋韵偏头，试图躲开他赤裸裸的目光，很快下巴又被捉回来，他长指捏着她的下巴，捏开她的嘴，“我看看你喉咙。”

    他用手指探进去。

    那种感觉很熟悉，宋韵叼住他手指，咬下去。

    程亦铮皱了皱眉，手指拿出来，一排小牙印，“属狗？”

    “报复一下你，每次都是我难受。”

    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程亦铮俯身，带有湿意的指腹有意无意掠过她嘴角，“怎么不早说。”

    宋韵闭着眼睛，脑袋挨到程亦铮肩膀上，“你要去医院吗，沈姿如要等到你才肯手术。”

    他咬着她的耳朵，声音低低传入她耳际，“你不想让我去，又不想看到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毕竟是一条人命，可如果我去了，她这次拿手术做威胁，下一次呢。我是那么好威胁的吗？”

    程亦铮揽住她腰，薄唇轻轻含住她嫩白的肩膀，吻了好一会儿。

    宋韵喘息，“你真的放任不管了？”

    他哑声，“我让叶冲去了。”

    宋韵问：“结果呢，沈姿如改变主意了吗？”

    “还没有。”程亦铮拍了拍她肩膀，“别想了，在房间等我，我去楼下给你拿药。”

    宋韵双手抱紧男人紧窄的腰身，“我不吃。”

    她声音支支吾吾的，调也不正常的沙哑。

    想想，他勾着嘴角，“声音都变了。”

    他轻轻吻她，“真不吃药？”

    她被他吻得腿都软了，勉强扶住男人的腰，倔犟的摇头。

    “不吃药要发炎，必须得吃，”

    程亦铮玩味的逗弄，“下次我注意。”

    半小时后，程亦铮从家庭医生手里拿了几盒药回房间，上楼梯那刻，手机一直在震动。

    他看了一眼号码，沉默地挂断。

    第二百三十二章

    结婚

    隔日清早。

    男人在一层客厅喝咖啡，小洲跟小狗从楼梯上下来。

    宋韵出去比赛这一个月，小狗陪伴着小洲，成了他的玩伴儿。

    小洲也熟悉了这个地方，肉眼可见的开心，他看见程亦铮，第一时间扑进他怀里撒娇，呢喃着，“爸爸，我好想你。”

    佣人送早餐过来，“小洲少爷很乖的，对我们都很有礼貌，也很懂事。”

    佣人问：“用不用叫宋小姐下来吃早餐？”

    程亦铮眼里宠溺溺的，声音嘶哑，“让她再睡会儿。”

    小洲转头看向程亦铮，咬了咬唇，说道：“爸爸，我现在也不是那么讨厌那个姐姐了，她好像也并没有很坏。”

    程亦铮摸着他柔软发顶，极具耐心，“谁说她坏？”

    小洲支支吾吾，“没、没谁。她……她把我从威斯康森带回来，我以为她会欺负我，可她对我很好，还托付我帮忙照顾小狗，她说她相信我会照顾好她的小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给我讲绘本故事，她声音真好听。”

    “你之前还用水枪滋她，道歉了吗。”

    “道歉了，姐姐说原谅我。”

    程亦铮想了会儿，嘴角微微上扬，“别叫姐姐，叫阿姨。”

    “为什么？”

    “因为我会跟她结婚，你叫姐姐不合适。”

    “宋小姐下来了。”保姆笑着打招呼，“睡好了吗。”

    宋韵点头，“睡好了。”

    宋韵目光转向程亦铮方向，不知道他跟小洲在笑什么，看起来还很慈祥。

    她穿着肉粉色家居服柔柔软软的样子，程亦铮和小洲也朝着她下楼梯的方向看过来。

    小洲先打招呼，“阿姨早上好。”

    宋韵回：“早上好。”

    程亦铮放下咖啡，“一起吃早饭吧，还热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饭菜清香，小狗也在她脚下蹭着，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不是她多想，此刻真觉得她是这家的女主人，至少，身边人对她的态度是让她有这样的感觉的。

    宋韵说：“你们今天早上都很奇怪。”

    程亦铮问：“哪里奇怪？”

    宋韵有些说不出口，转移话题，“吃完早饭，你要出去吗。”

    “出去。”他去看她的小脸，没上妆，很干净，皮肤保养得很好，透着一点红润，不知道是不是羞涩，“带你跟小洲一起出去。”

    ……

    医院十一层。

    叶冲拎着保温盒去1101病房，只有沈姿如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回头看见叶冲，呆愣愣的问：“你又来干什么。”

    “给你送早饭，还温的，吃一点。”

    叶冲打开保温盒，早餐有肉片清粥，素什锦，虾饺，鸡肉饼，桂花糕。

    都是沈姿如爱吃的口味。

    叶冲是不懂如何拿捏一个人的心的，但他懂如何拿捏一个人的胃。

    毕竟，做饭是他的专长。

    沈姿如胃里是空的，但她没什么食欲，把饭菜往一边推，“我不饿。”

    “我做的不好？那我给你来点下饭菜。”

    “他还不肯来，是吗。”

    叶冲挺直身板，“非得要见他？”

    沈姿如眼里晃过一道曙光，重重点头。

    “可惜他这会儿没空，就算打视频过去，你看到的也是他们一家三口欢乐的情景，看还不如不看，你说呢，小如？”

    沈姿如目光含恨，“一家三口？”

    叶冲点头，“是啊，小洲都喜欢宋小姐，怎么办，宋小姐就是太招人喜欢了。你拒绝手术，你死了又有什么关系，激荡不起任何波澜，他们还是会结婚，会有孩子，会是一家三口，一家四口……”

    “吃一点吗。”叶冲说着，“肯动手术就死不了，倔强等死，最后连小洲都是别人的。”

    有时候死并不可怕，而是自己付出心血的孩子，不知道在别人的手里是否能安然长大。

    叶冲今天的话戳中沈姿如的心，她久久沉默。

    沈姿如进手术室前，叶冲给程亦铮打过去电话。

    深夜，宋韵已经睡下。

    程亦铮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关上身后的玻璃门。

    “喂？”沈姿如的声音。

    “好好手术，好好爱惜身体。”程亦铮声音寡淡，言简意赅，他的浮影映在玻璃上。

    沈姿如眼睛雾蒙蒙的，“我祝福你，阿铮。”

    “也祝福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别再任性。”他最后四个字咬得略重，而后挂断电话。

    沈姿如嘴唇颤动。

    这一段感情，终究只是她单方面的爱恋，终究是她错付了。

    程亦铮在阳台抽完一根烟，望着远处的星辰，缥缈烟雾虚虚浮浮萦绕着他挺拔的身躯，他如墨的眉眼。

    他沉默的站了好一会儿，才拉开门进入卧室。

    他把之前被宋韵收起来的户口本找出来，放在桌子上，两个户口本交叠在一起，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

    宋韵实在贪恋被窝的柔软和温暖，被刻意的咳嗽声咳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不早了。”男人总是比她先醒，比她精力充沛，“起床吧，我们今天去领证。”

    宋韵这下全醒了，猛地坐起身目光追随着他，“为什么是今天。”

    “今天是七夕啊。”他对着镜子打领带，“其实日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娶你，但因为爷爷的丧事，婚礼不能办，要委屈你。”

    宋韵理解，“那些形式主义并不重要。”

    其实哪个女孩不期望隆重的婚礼，在亲朋好友的注视和祝福下走向自己的爱人，结为连理。

    可眼下，他的确没办法给她一场正式的婚礼。

    男人郑重看着她，“以后一定会补给你一个隆重的婚礼。”

    宋韵下床洗漱，穿上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配了一条百褶纱裙，打扮清爽，眼神清澈。

    程亦铮也换上一身郑重的黑色西装，系的是宋韵送给他的那条灰色领带。

    两个人坐上红旗轿车，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有一条通道是为他们留出来的。

    宋韵多少有些紧张，端端正正的站在程亦铮身旁。

    红色的背景，白色的衬衫，眼底暗涌着的期待与欣喜。

    摄影师按下快门。

    十分相配的两张脸定格在照片上。

    办好一切手续后，工作人员把两个小红本递给他们，真诚地祝福。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祝你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