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铮每天在中原集团连轴开会,高层也集体加班,老董事长丧期耽误了不少工程进度,他新上任,上面抓业绩,他要抓工作效率,而高层们花花绿绿的夜生活因为他下令加班不得不取消了。
好在程亦铮严于律己,高管们加班到晚上九点,他加班到凌晨一点,一众下属算是心服口服。
下午的小型决策会,程亦铮在聆听业务部总监汇报营业额,冷春走进会议室,倒茶的功夫,在程亦铮耳边小声说:“张二小姐给您的私人电话来电,说宋小姐去宁县了。”
程亦铮从文件中抬起头,“她去宁县做什么?”
“好像是为泰途集团的事。”冷春表情凝重,“张二小姐说前几天宋小姐让她看过一张照片,她告诉宋小姐那是宁县,今天张二小姐要约她看电影,宋小姐告诉张二小姐她去了宁县,张二小姐担心宁县穷乡僻壤,宋小姐不安全,就把电话打到这里来。”
“她一个人去的吗?”
“据说带了一个苏姓的男人,我猜测是黄海饭店的保镖苏岩,他是宋小姐的好朋友。”
程亦铮听完三个小时的会议,各种报表和市场图线眼花缭乱,这会儿没心思听下去,他宣布散会,起身离开。
……
宋韵咬着包子毫无头绪,程亦铮给她打来电话,“去宁县了?”
“嗯。”
“带现金了吗。”
“我带现金做什么。”
黑色路虎上的男人点燃一根烟,“钱能打开嘴,你干巴巴的问,有人给你提供线索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程亦铮接着说:“找从你父亲出事后,村里的暴发户,从这个切入点着手。我在路上,三个小时后到你那里。”
“我说过,不让你插手。”宋韵五脏六腑像打了个死结,勒得她呼吸不了,“你现在任职中原集团副总,正是考核期,不能被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名誉。”
程亦铮下颌紧绷,手腕的筋脉一缕缕膨胀扭曲,“你清楚我来中原集体是为了什么,为你父亲报仇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如果当时在海上你被威尔劫持,我顾及你的安危,真的跟他火拼起来,胜负难定。我是为了营救你而去,但在关键时刻,何尝不是你救了我。”
宋韵不想旧事重提,尤其她因为这件事失去了父亲,再没有跟父亲见面的机会。
每每提起,无疑是揭开她心里的伤疤。
他嗓音半哑,“宋韵,我不会放任你一个人,我们是并肩战斗。”
宋韵眼底一热,不想被程亦铮听出破绽,“不说了,我先找线索。”
她去最近的信用社取了几万块钱的现金,美女加上大额的现金在身让穷乡僻壤的男人盯她盯得越发紧,苏岩寸步不离的护在她左右。
宋韵叫住卖山枣的小商贩,还剩多半框,他今天生意不好,“山枣多少钱一斤,我全包。”
卖山枣的小商贩停住,打量宋韵打扮,“你全包?”
宋韵样子亲切,“我外地来的,买点山里特产,回去送亲戚。”
卖山枣的小商贩把筐放在路边,开始给宋韵包山枣,宋韵从包里掏出一沓百零,没数,估摸有大几千块,“大伯,跟您打听个事,六七年前咱们村里有没有过暴发户?”
大伯盯着一沓百零两眼放光,他指着村西口的方向,“邵家的一对兄弟,六七年前在外地发了一笔横财,回村后翻盖祖宅,那几年风风光光的,可惜这两年败落了,欠了不少赌债。”
宋韵跟老伯道谢后,跟苏岩一起往村西口方向走。
邵家出来一个女人往地上泼水,险些泼到他们身上。
苏岩把宋韵挡在身后,那女人看苏岩高大俊朗,体格健魄,眼里立时流露出贪婪之色,“小哥,外地来的吧,天黑了,借宿吗。”
苏岩硬邦邦的说:“跟你打听个人,你家男人在吗。”
他的话让女人产生误会,她脸上荡着春笑,“那个赌鬼要输死在外面了,今晚不会回来,小哥可以安心住下,想做什么都行。”
宋韵把苏岩往边上拉了拉,“苏大哥,我说吧。”
女人看见宋韵,感情这小哥不是一个人来的,扭身要走,宋韵叫住她,“大姐,你家男人欠了多少赌债?”
宋韵不由分说给女人塞了一万块钱,女人的态度一下软了下来。
邵家门口贴了一个房屋转卖的启示,走到卖房这一步,可见邵家兄弟败落了不少。
“大姐,我看你家的房子在村里盖得最气派,你跟着没少享清福吧。怎么又落到卖房的田地?”
“享什么清福啦,现在落到这幅田地,都是他们兄弟的报应!”
“大姐,我们是青州人,黄海饭店,你听过这个地方吗。”
女人仔细回想,又含着一丝戒备打量,“你们是……那个女人派过来的?”
宋韵心口一紧,知道有线索可挖,褪下耳朵上的一对金耳环塞到女人手里,“一个姓翁的女人?她给过你男人一笔钱做封口费,你们拿钱翻盖的祖宅。”
能为程世勋父子效力,把手伸到宁县的女人,只会是翁冉。
翁冉是程亦哲几份产业的合伙人,也是他身边的头号红人,事态不够机密、不够严重,翁冉不会轻易抛头露面。
程亦哲不信任别人,相比之下最信任她。
倘若他们真的是泰途幕后的那只黑手,泰途集团的善后处理,百分百也是托付翁冉来做。
宋韵歪打正着,女人没否认,但态度变化明显,她畏畏缩缩,“我拿了你的钱和金耳环,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再没别的了,至于你说的封口费什么的,我真的不知道。”
女人跨进门槛匆匆关门,砰的一声,无论外面怎么叫,她都不会再打开。
与此同时,在赌场输得一个子都不剩的邵老大躲在杨树后若有所思,他目睹了门口的谈话。
他在自家媳妇关门后,第一时间冲向村口的电话亭,左右看看无人,慌忙拨通一通电话,“翁老板,有人查你查到宁县了,一男一女,你是想让我把当年的事都抖搂出来,还是帮你把这两个人灭口呢,我手上攥着人命,也不在乎再多两条,可你们不同,你们是有钱人,命金贵。”
“我最近手头正紧,你考虑考虑,给到我我要的数,我保证那件事永远烂在我们兄弟的肚子里!”
第一百八十六章
拨云见月(二)
翁冉撂下电话,沏了一壶碧螺春端进温泉包厢。
包间内雾气缭绕,老总在高谈阔论,程亦哲寡言少语,偶尔搭腔。
翁冉叩门,“今春洞庭的碧螺春,两位老板尝尝鲜。”
程亦哲倚着池子边缘的石砖,他背宽,不厚,显得清拓挺括,脊背上的汗和水珠混在一起,脖颈也湿了,后颈硬黑的发茬挂着水珠。
翁冉禁不住联想,这个禁欲多年的男人在床上挥汗如雨时,是何等销魂的模样。
程亦哲没带腕表,问翁冉:“现在几点?”
“晚八点一刻。”翁冉心里一沉,知道往常这个时候程亦哲会出发去剧院接宋韵下班。
程亦哲和老总打完招呼,哗啦一声站起来,他跨出池子,顺手在腰间围了浴巾遮挡。
翁冉递给他浴袍,“下次还约吗。”
“谈得差不多。”他穿上浴袍往更衣室走,“明天他把合同送过来你先过目。”
生意上,程亦哲依然信得过翁冉。
翁冉跟着他走进更衣室,她泳衣贴身,裙摆下的美腿贴合并拢着,如绸缎洁白细腻,多少男人痴迷她的一双腿。
程亦哲无意回头,沉着黑眸瞥了她一眼,无任何情欲的苗头,甚至是冷冰冰的问她:“你进来做什么?”
“我服侍你,不行吗?”
他并不领情,“我不需要服侍。”
他摘下衣架的西裤,系上裤带,背对她脱下浴袍,她走过去,抢着给他系扣子,滑腻的手强行在他胸前留下触感。
程亦哲不跟她较劲,任由她把衬衣扣子系完。
他温泉泡了一个小时,热得出汗,突然被翁冉抱住。
他拧眉,“翁冉,喝了多少,把手放开。”
翁冉的身份几乎每天都免不了应酬几杯,但她并没有醉,他跟她说话,连一个‘你’字都懒得加。
男人推搪,她更较劲。
最后,她眼眶红了。
“我没有向你索取感情,名分,心无杂念地服侍你,你也要拒绝吗?”
他撇开头,负手而立,“你不需要做这些。”
“我现在不做,以后更没有机会做了。”她声音哽咽,“你的规划里,宋小姐自始至终都占有重要一席,等你公开她了,她名正言顺,我会守分寸的。”
“我跟她没那么容易在一起。”程亦哲皱眉,“但我从来没放弃过喜欢她。”
翁冉愣住,旋即苦笑,“这是我听过最深情也是最伤情的一句话,越是爱你、为你付出的女人,你伤得越狠。”
她说完,放开他,替他整理衬衣的褶痕。
“你说过现阶段你会站在你父亲,如果有一天她拿着证据站在你面前呢,你是继续为勋爷掩饰罪行,还是大义灭亲扳倒勋爷。”
程亦哲略略思索,“我会尽力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垂眸,“翁冉,我清楚你的聪明和手段,别人害她,你害她,我分辨得出。无论她未来是什么身份,你谨记自己的身份,我眼里不揉沙子。”
翁冉压抑着喉腔里的酸楚,“为了你也不行吗?”
“为了我也不行。”
她反问,“倘若我会呢?”
“我不希望有那一天。”程亦哲靠近她一步,“你跟我十几年,好聚好散比反目成仇的结局要皆大欢喜。”
“你已经打算和我散了?”她手指冰凉,心如刀绞。
程亦哲没再纠缠这个话题,他绕过翁冉,丢下一句话,“打电话让人来接,不要酒驾。”
推开包厢门时,保镖站在门外。
程亦哲把车钥匙丢给保镖,“去青州舞团。”
翁冉脸上的表情彻底皲裂,她拿出手机拨打那个座机电话,声音又冷又恨,“邵老大,别留活口。”
……
宋韵跟苏岩在小餐馆简单吃了一口,打算开车去隔村苏岩的家里住宿一晚。
宋韵刚拿钥匙开车,暗处突然窜出一道人影,直接朝宋韵扑过去。
宋韵惊呼一声,手腕被重重一勒,反应过来时,包已经被那道黑影抢走。
“苏大哥,我手机在包里!”
苏岩眼底腾起一股肃杀,他警惕了一天,没想到这个节骨眼被人捷足先登,手提包里还有几万块的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