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伊心慌了一下,险些被宋韵诈出什么,“你少血口喷人,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宋韵目光清清冷冷的,“你看,你到现在都不敢撕下自己的面具,我从来没有霸占过你什么,是你从小到大一直在嫉妒我,到底是谁在装?”
宋韵不想跟她浪费口舌,扭头想走,程伊突然扯住她后颈的项链,一把扯断。
宋韵停住脚步,神色冷下来,“随便扯别人的东西就是你的教养吗,程伊,你把项链还给我!”
程伊手里攥的是父亲留给宋韵唯一的一件礼物,翡翠吊坠。
上次在苏州,小洲把项链链条扯断,宋韵又换上了一条新的,因为翡翠吊坠的穿线孔很小,宋韵只能配细的链条,这样带来的弊端是,稍加用力,链条就可能断掉。
父亲当年走后,家里的东西都被债主抢光,现在,翡翠吊坠是父亲唯一留下的遗物了。
程伊把项链攥在身后,“给我道歉,宋韵。”
宋韵皱眉,“我凭什么要给你道歉。”
程伊笑了,那笑容里有一股昭然若揭的恶意,“那就让你这条破项链见鬼去吧!”
宋韵伸手去够,迟了一步,程伊把项链狠狠摔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宋韵鼻腔一酸,用力推开她,俯身的同时,眼泪也砸了下来。
宋韵指尖好像没有了温度,捧起同样失去温度的碎片,她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程伊出言警告,“宋韵,你把程家害得够惨了,离程家远一点,记住了吗!”
宋韵捏着自己的手指站起来,言辞是前所未有的犀利,“你好像永远都摆不清自己的位置,程家的荣辱是我一个人决定的吗,就算我有那样的能耐,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我成年之后,所有的生活费都是我自己赚的,我没有再要过程家的一分一厘,倒是你,二十好几还像一个寄生虫一样赖在家里,连自己的生活费都不愿意去赚,程家的子女要都是你这样,早晚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你自持程家五小姐的身份,眼高于顶,可你总做这些下三滥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为难我,你觉得你自己就好看了吗?”
程伊嘴角轻微抽动着,脸上表情也有了裂缝,“宋韵,你可真会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抢了我的东西,凭什么还高高在上的指责我?”
宋韵眼里彻底没了温度,“是你的,谁都抢不走,不是你的,你挖空心思也没有用!”
宋韵不想继续跟她在大庭广众中纠缠,扭身要走,程伊正好撞上来,唇角撞上宋韵的肩头,宋韵风衣上有一对铁质的装饰环,刮碰过程伊唇角。
程伊大叫了一声,迅速引来更多人的围观。
“伊伊!”田珏惊呼一声,推开人群,“怎么回事啊,嘴角怎么出血了,宋韵她打你了?”
程伊嘴角的血慢慢流下来,她一副痛苦的神情,艰难被扶着站直身,“不怪宋韵,她不是故意的。”
宋韵站在原地,神情已经从起初的错愕恢复冷静,静静看着她们母女俩的戏码。
“宋韵,你怎么能对伊伊动手呢?”田珏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你想干什么?啊?”
宋韵唇瓣翕动,还未开口,一道冷厉又熟悉的声音划过,“是程伊自己不小心,跟宋韵无关!”
所有人循声望过去,宋韵神情不由得一凛。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分寸(一)
程伊抬头看到程亦铮的脸,气焰瞬间降了一半。
程亦铮面沉如水,垂下的眸里一片冷色,面对田珏,连平日面对长辈那两分客套都消失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
程伊看见随行保镖手里的行李箱,急中生智,“我们、我们自然是来接你出院的,三哥。”
她其实是来割痔疮的,并不知道程亦铮今天出院,否则她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这样闹。
程亦铮扯了下唇,冷冰冰的,毫不留情,“我什么时候说过用你来接?”
程伊脸色僵硬,“三哥,你不会还想袒护她吧?她确实没打我,可她撞了我,她没事,我受伤了,她总得给我一个交代吧!”
程亦铮视线扫过去,上下打量宋韵
,确认她好端端的,确实没受伤。
保镖已经清空看热闹的人,形成人墙阻绝外界视线,周围安静下来,宋韵的右手依然紧绷着,像握着什么东西。
程亦铮走过去,拉过她手腕,“是什么?”
宋韵手指下意识收拢,想往后缩。
程亦铮不由分说把她的手拽回来,低头,一根一根掰开她手指。
翡翠满绿的色泽随之一点一点显露出来,躺在她白皙的手心。
她手心的硬物,温润柔滑,小小的形状,可惜,断裂了。
她白皙的脖颈尚留勒痕。
他神色冷凝:“程伊摔的?”
程伊脖颈冒了一层冷汗,“我不小心碰的,我可以双倍赔偿!”
宋韵眼尾发红的低斥:“你赔不起!”
程亦铮安抚的揉了揉她腕心的软肉,回头问程伊,“你不小心?这条项链她常戴在颈间,你是怎么个不小心!”
程伊被程亦铮目光震慑,突然哑口。
田珏求情,“阿铮,一条项链而已,我们还是赔得起的。”
程亦铮哂了一声,“你们坐吃三叔家财,一条项链在你们眼里不值分毫,可在别人眼里却有不一样的意义。”
他吩咐冷春,“去监控室要一下监控,还原一下事实,看看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程亦铮语气不善,程伊知道如果看到监控,就坐实了她故意摔碎宋韵项链的事,她不明白,一条破项链宋韵有什么好宝贝的。
难道是三哥给她的定情信物,可是那么小的一块翡翠,也不像三哥手笔。
程伊忙叫停,“三哥,不必去了,是我不懂事,我不跟宋韵计较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程亦铮神色冷下来,“你不计较?可是,我要计较了!”
医院门口突然快步冲进来一波人,保镖让开位置,为首的警员发现了程伊。
“请问,是程伊女士吗?”
程伊看见一群蓝衣警察吓得脸色都白了,如老鼠遇见猫,“我、我是,你们什么事?”
为首警员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您涉嫌一起故意伤害罪,请跟我们走一趟!”
程伊抖如筛糠,“你们无凭无据,我凭什么跟你们走?我不去!”
警员脸色冷了冷,拿出一张照片,“认不认识这个人?”
是那个机车男。
程伊矢口否认,“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不认识为什么你的账户会有一笔五位数的款打给他,他被抓获后也供认出是受你指使,而且受害者就是在这家医院就诊,伤情我们已经鉴定过,想要辩解的话,您可以留到警察局去说。”
程伊脚下一软,险些没站住。
田珏扶住摇摇欲坠的程伊,脸上惊恐不已,“我女儿到底犯了什么法律,她才二十出头不可能做坏事的!她只是个孩子!”
程亦铮声线幽冷,“十八岁就已经成年,她都二十多岁了还把泼硫酸当作儿戏,多少岁才算长大?”
田珏不可思议,“伊伊,你对谁泼硫酸了?”
“我……”程伊懊悔不已,立即求饶,“妈、妈你救我啊,我可不想进监狱,那种地方我怎么能待得了呢,一分钟都不行。”
警员认出了程亦铮,跟他颔首,“程先生。”
男人一脸铁面无私,“带走吧,法律面前,谁犯错都是同罪,不可姑息。”
程伊听见这话犹如当头一棒,她的世界彻底轰塌,以前她怎么玩,怎么坏也从没想过会触犯法律,原来还有法律这回事,不过,她怎么可以坐牢呢?
她不住的求饶,“妈你救救我,三哥你救我啊!我不要坐牢,我不要!”
程伊被警察带走,除了仍不可置信疯狂追出去的田珏,所有人都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程伊狰狞的身影消失,周遭归于平静。
宋韵问程亦铮:“是你提供给警方我的伤情报告?”
程亦铮皱眉,“还有苏岩的,他比你更重,如果不是他,你就会毁容,这比挖我的心还痛!”
宋韵震撼在程亦铮最后一句话里,平静下去的心又震荡起伏。
……
宋韵从医院出来,程亦铮的车就跟她隔了几个车位。
他换了车,是一辆加长款的红旗,说明程亦铮已经在中原集团挂职赴任。这款国产轿车一出现,在豪车云集的停车坪也是独树一帜。
“坐我这辆车吗?”
上午的雾气未散,他伫立在稀薄的光线里,越是浅淡的光晕,照射得他越是一丝病愈后的俊美。
宋韵在脑子里搜索拒绝他的话,“我、我开车过来的,接小唐出院。”
程亦铮一手夹着烟,一手拉车门,视线越过车顶棚,望向车水马龙的长街。
他分明不看她,可他的每一寸,他曝露在日光之下起起伏伏的胸膛,他每一下喘息,都在不加掩饰地击穿她,粉碎她。
“车钥匙。”
宋韵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重复一遍,“把车钥匙给我,我让人送小唐回去,我陪你去把翡翠修好。”
宋韵暗淡的眼眸有了光亮,“能修好吗?”
“我认识一个手艺精湛的修复师,去试试。”
第一百八十章
分寸(二)
车厢内,她和程亦铮并排而坐,他太炙热,甚至不曾触摸她,她热得几乎灰飞烟灭。
宋韵要去开窗户透风,程亦铮握住她的手,吩咐司机:“开空调,最小的风力。”
空调打开的同时,车内挡板也降下来,宋韵一瞬觉得更热了。
程亦铮握着她的手没放,“想去调查程亦哲?”
宋韵身形微顿,看来她的一举一动逃不过他的眼睛,她去过程氏总裁办的事被他知道,很容易联想到跟程亦哲有关。
宋韵没否认,“我说过你不要再插手泰途集团的事,到中原集团好好上任,张先生是你的恩师,你不要丢他的脸面。”
“你还是不信我?”
宋韵舌头发麻,腮帮也麻,“我没有不信你。你的事业,名誉,一旦毁了,就全毁了,这一次有张先生帮你打压,给你机会,那下一次呢。”
他眼神有攻击性,有竭力抑制的涩楚,“不会有下一次。”
灯火流动,时而掠过他眉目,时而掠过他修剪利索的胡茬,他好看得让人错不开眼睛,“为什么不等等我?”
他眼底的惊涛骇浪翻腾起又熄灭,哑着嗓子抵在她肩膀,“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不要跟程亦哲有任何结果,三个月我给你一个答案。”
宋韵狂乱的心跳莫名地静了。
“我没想过跟他有任何结果,所有的接近,都是有目的的。”她跌进他明亮深刻的眼睛,既迷失,又清醒,“那你呢,你跟张小姐会怎么样?”
程亦铮蛮力扼住她细腰,“你应该了解我,你了解我心里什么最重要。我跟张婉瑜达成共识,两家族乐于撮合,我们顺水推舟的配合演戏,这样既能助攻我的事业,让我在中原集团快速站稳脚跟,她也不必被张家推出去一次次的征婚。”
“私下里我们都不是对方的良人,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男人的声线贴在她耳边,“张婉瑜心思单纯好对付,但程亦哲不同,你接近他很危险。”
这座城市绵延密集的光与影,褪色成一片虚无,高楼大厦天旋地转,宋韵没看他,立场很坚定,“我有分寸。”
……
车驶入一辆私人别墅,宋韵凝视着中西合璧风格的庭院,有三四个影子站在门口,程亦铮下车,其中一个门童绅士的为宋韵开后车门。
门口的人迎了出来,“程先生,大驾光临啊。”
程亦铮维持着浅笑,“许久没见你去老宅。”
“您又没邀请我。”男人大笑,“是不是程家的太太现在都看不上我郝森的设计了。”
原来他就是著名服装设计师郝森,宋韵细看时,发现他眼球不是纯黑,而是偏淡褐色,像混血儿。
“一楼的餐厅有我刚酿制好的白葡萄酒,进来先喝两杯?”
“去中原集团了,白天不让饮酒。”程亦铮回头,“宋韵,过来跟郝森先生打招呼。”
他跟郝森介绍,“是我堂妹。”
宋韵想,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止步于堂兄堂妹,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内心如何波澜壮阔,外表也要波澜不惊。
这是她以后在外界,尤其程亦哲面前要做好的第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