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大件的例如珊瑚树,屏风,于先生不是很舍得,珊瑚树不多见,府里头这一尊是当初王妃大婚的时候,万宗门送的。
最终,他们把眸光投向库房里头最多的物什,便是沈青禾先生的梅花图。
这拿出去可太有面子了,价值不菲,但在王府来说,这东西多啊,若嫌不够的话,马上便要下雪,梅花也要开了,叫沈青禾先生再作便是。
但为了尊重沈先生,他们还是先行请示,沈先生表示没有异议,反正这玩意着实也多的是,多年画梅花,已经养成了肌肉记忆,画纸一展,笔墨在手,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事。
宋惜惜晚上回来,倒是有些舍不得的,好在这是送给淑妃,是会留在宫里头,也不会拿出去随便变卖,加上淑妃应该也是爱惜墨宝之人,送便送了。
她亲自跑一趟送进宫里,惠仪宫如今是真的门庭若市,趁机进宫的内外命妇在外等着宣见。
宋惜惜等了一会儿,大概是有人进去禀报了,淑妃便以她公务繁忙为由,先请了她进去。
没有人会有意见,毕竟逆贼在京城作乱的时候,是率领玄甲军打了胜仗,这才保得住大家眼下的安稳富贵日子。
宋惜惜行礼见过,便送上画卷。
淑妃本也不大在意,只当是寻常的叫人收下,待看到卷轴上贴了沈字,微微一怔,忙问道:"是沈先生的冷梅图吗?"
宋惜惜点头,笑着说:“是师兄作的画,希望淑妃娘娘别嫌弃。”
“快派人去请皇上过来看看。”淑妃大喜,笑着对宋惜惜道:“怎么会嫌弃?简直是如获至宝啊,王妃快快请坐。”
淑妃的母亲李夫人也在,宋惜惜便坐在了她的身旁,寒暄一会儿。
因着乔宫之喜,大家今日说的都是漂亮话,恭维少不了,宋惜惜也夸赞了宫殿的华美,今日立志做个圆滑的人。
淑妃还叫宫里的人带着她们四下转悠,恰好此时牡丹开得正好,大家一同出去赏花。
宋惜惜也跟着大家一同出去,本来她和李夫人说着话,不知怎地有个人撞了过来,还差点摔倒了。
宋惜惜反应敏捷,忙伸手拉住,才不至于她跌倒在牡丹丛里。
那人惊魂未定,捂住胸口连忙道谢,“多谢王妃相扶,才不至叫嫔妾失礼了。”
宋惜惜见她面容娇美,身着宫装,系着月白色绣银边的披风,于凉风之中显得不胜娇弱,倒是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但她自称嫔妾,想来是后宫妃嫔,她施礼道:“举手之劳,小主不必言谢。”
此人正是彤婕妤,她眉目眨了眨,道:“王妃不记得嫔妾了?”
宋惜惜看了她片刻,才认出来,忙再施礼,“原来是彤婕妤,怪我眼拙。”
彤婕妤满脸钦佩之色,笑道:“嫔妾一直十分敬佩王妃,没想今日能再得见王妃一面,实在荣幸至极。”
宋惜惜笑笑,“小主谬赞了。”
一旁的李夫人得知她身份,便朝她行礼,“见过婕妤。”
彤婕妤笑着道了个半福,“李夫人客气,不若一同赏花?”
李夫人看了宋惜惜一眼,见她也没说什么,便笑着邀请,“斗胆叫小主作陪了。”
彤婕妤柔柔一笑,“荣幸之至。”
第1414章
好个贱蹄子
惠仪宫的花园不小,但和御花园相比,是绝对不能比的。
如果是一路走一路慢慢看,或者站着赏一会儿花,那确实也能走小半个时辰。
但宋惜惜习惯了走路快,花儿什么的,一眼扫过去就行,在她看来是没有多大区别的。
她见过漫山遍野的花,有凌霜寒梅,有高山杜鹃,有三月娇美明艳的桃花,有望不到尽头的各色山茶,那都是绝对的视觉震撼。
如今看着这里精心养在花盆里的牡丹,实在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所以,一圈走下来,有些人连盏茶都没喝完,而彤婕妤也刚刚把话题引申到工坊,她们便已经回到了惠仪宫的正殿。
彤婕妤强笑了一声,“那我们进去坐坐,给淑妃娘娘贺喜。”
宋惜惜却道:“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王妃。”彤婕妤情急之下,连忙叫着她。
宋惜惜转头,“小主还有什么吩咐?”
彤婕妤忙挽起一抹笑意,“无事,只是想替天下女子多谢王妃,王妃宅心仁厚,居高位而心系苦难百姓,实在让嫔妾等惭愧。”
宋惜惜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什么叫身处高位心系苦难百姓啊?她没有这么伟大。
而且,她自已惭愧就惭愧了嘛,还说嫔妾等,这个等指的是谁人?在场的嫔妃吗?
这是真的想替天下人谢谢她,还是想给她招怨恨?抬举她的同时,还顺带踩了后妃娘娘一脚,这是蠢还是坏?
李夫人脸色也显得十分不自然,飞快地四处瞧了一眼,果然便见不少人的眸光投了过来,神色各异。
“王妃,正好妾身也要回府了,便一道走吧。”李夫人连忙说。
李夫人对工坊也出不了不少力,但她不会标榜,今日才拿出来说,是为了帮宋惜惜转移众人异样的视线。
宋惜惜道:“好,我进去跟淑妃娘娘告退一声。”
两人一同进去,再一同出来,没再给彤婕妤一个眸光便走了。
出宫的路上,李夫人便道:“这位彤婕妤原先是很得皇上喜欢,着着实实地宠过一阵子的,但近来皇上忙于政事,不怎么进后宫,她大概以为自已失了圣心,一时胡言乱语,王妃别放在心上,相信各位娘娘心里也是有数的,不会被她挑拨了。”
宋惜惜微微点头,“我没在意,只是不明白她意欲何为。”
她和彤婕妤没有仇怨,今日却缠上来,一会儿赏花,一会儿恭维,到了临走的时候,却又阴阳怪气地说这么一番话,实在让人费解。
而她今日这番话,其他妃嫔听了,顶多是觉得有点奇怪,或者心里有些不平衡,但真正会挑起皇后娘娘和淑妃之间的斗争,因为淑妃是有关注过工坊和女学的,皇后则是置身事外,甚至还批判过。
但是,宫里头的弯弯绕绕,她也不知道那么多,只从表面这么分析分析,出宫之后她便忘记了,只当做是一个不怎么需要记在心上的小插曲。
毕竟,宫里的事情跟她也没有关系。
长春宫里,皇后听闻了此事,却是冷冷地笑了一声,“好你个小蹄子,竟敢糊弄本宫?”
兰简皱起眉头,“她大概是投靠了淑妃,怎还来应承娘娘呢?真是两面三刀的小人。”
今日说那句话,表面看是夸赞北冥王妃,实则是抬高淑妃,更为淑妃今日迁宫之喜锦上添花,在宫里头的名望,迅速便会压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一头。
齐皇后怒道:“这些贱人,见本宫如今被禁足,一个个跟红顶白,谁热往谁宫里头去,大概是瞧不上本宫了,本宫倒是要看看,淑妃能风光得几时。”
她骂完,不禁又长叹一口气,“说到底,还是要大皇子回到本宫身边,那些人才会拿本宫当回事。”
第1415章
战北望还了一条胳膊
肃清帝如今商议军情,都会传召宋惜惜来御书房,准许她参与讨论战况。
这御书房议事的一席之位,是她率领玄甲军击溃叛军挣来的,有血有汗,无人敢不服。
军情组成,是靠着成凌关和南疆传来的塘报,朝臣们再做局势分析,做好大后方供给,以及制定策略。
但便有策略,肃清帝也不会直接下旨,只会提建议。
从这点可以看出,他对谢如墨和萧家是信任的,纵然这份信任只限于领兵打仗。
眼下入冬,将土们需要冬衣,需要更多的武器,他们商议的多半就是供给部分。
成凌关的苏兰石和维克多情况相似但不尽然相同。
维克多是已经没了退路,而苏兰石则还有西京皇帝当他的后盾,只是西京皇帝如今与冷玉长公主许多意见不合,朝中也分党结派,总之,乱成一锅粥,真正能给到苏兰石的实质帮助没有多少。
只好歹还有一条退路罢了。
可这条退路对苏兰石而言,是一份羞辱,他本来想通过与宁郡王的合作,把商国人逼退,顺势吞并成凌关,如此他与西京皇帝都能得到百姓的称赞,收获民心。
他总想力压兄长苏兰基一头,这几乎成为了他的执念。
因此,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十分凶狠,拼尽了全力,不死不退。
战北望他们几个本来是去给萧大将军送寿礼的,因王彪不喜他们,所以南疆回不去,想着用什么法子说服萧大将军让他们留在成凌关。
结果还没想到什么法子,西京就来犯了。
那还想什么啊?拿起武器就打呗。
战北望在成凌关打过仗,在这里欠下了萧家人的一条胳膊。
有些事情,真的像是上天注定一般,在一场酣战里,他为营救萧三将军,被敌人生生削了一条胳膊。
因战况僵持,导致失血过多,他这条命差点没保住,昏迷了五六天才醒来,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与他一同从南疆去成凌关的有三个人,一人叫杨关,一人叫崔杰,一人叫任辉,他们在南疆就身经百战,因此此番在成凌关也斩了不少敌军,立了功劳。
不过,苏兰石不退,战事就没有结束。
战北望伤势痊愈之后,右手提起刀继续上阵杀敌。
他也没有退路,如果在战场上不混出个人样来,他愧对列祖列宗。
萧家人对他的态度有了一些改变,但没有掺杂别的感情,只是单纯欣赏他现在的拼劲。
战北望总是忘不了第一次上成凌关战场的点点滴滴。
纵然他知道时光不可重来,却不断遗憾,如果他那时候踏踏实实地杀敌立功,没有和易昉有首尾,现在大概也有些成绩了吧?
可惜,世间没有重来,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他没有办法去衡量一个错误的决定导致人生损失了多少,那是他走过来的路,做过的抉择,后果也是他来承担的。
宋惜惜当初也做错了决定,那便是嫁给他这样的人,所以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但她几乎没有把这一段往事拿出来抱怨过,继续经营自已的日子和事业。
"他娘的,这苏兰石还真是硬骨头。"杨关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脸上被寒风吹得黢黑,成凌关的风一点都不比南疆的弱,“连连吃败仗,他就是不退,原先和谈的,都不作数了吗?真是臭不要脸的。”
战北望收敛心神,道:“那就打到他退为止。”
“没错,如今我们有六眼铳了,”杨关颇为骄傲地说,“对了,你知道这六眼铳是谁改良的吗?”
“谁?”战北望并不知晓,只知道朝廷派人运送了一批六眼铳来,他也有亲自去试过,确实好使。
“万宗门的任门主。”杨关自顾自地说着,因着和战北望关系铁,说话也没了顾忌,“便是北冥王妃的师父,说起来北冥王妃还曾经是你的前媳妇,但说真的,你是配不上她啊,和离了好!”
战北望也没有觉得难堪,其实从很早之前他便知道,他配不起宋惜惜。
第1416章
皇上有点不正常
宋惜惜其实早就知道战北望为救三舅断了一臂,三舅妈来信说过此事,并非特意说,只是提起萧家人的情况和这场战事,才提了这么一句。
宋惜惜看完之后回信,也没提及此事。
在战场上厮杀,有时候都分不清楚谁救了谁。
她自然希望每一位出征的将土都能全须全尾地归来,但战争就是这么残酷,总有流血和牺牲。
宋惜惜是提起知晓了此事,但肃清帝却在近日收到成凌关的捷报里,才知晓战北望奋勇杀敌,救人断臂,立下功劳一事。
原先快马送回来的塘报,只禀报了军情,并未提及谁的功劳,唯有在捷报里才会附带一份立功名单。
肃清帝很高兴,商议军情的时候特意赞赏了一句,仿佛是要证明当初他提拔战北望并不是错误决定。
然后,他又仿佛怕赞赏了战北望,会让宋惜惜不高兴,议事之后特意留下她来,道:“人都是要往前看的,你和他的恩怨,也该算了,一直记住只会苦了自已。”
宋惜惜应一句是,没说别的。
肃清帝以为她还有小情绪,便微笑着道:“你若是还不解气,朕便不记他的功劳,也不准许他回京,让他在成凌关待个十年八年,也算是惩罚了。”
宋惜惜有些愕然,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首先,她和战北望个人的恩怨,不该与战功挂钩,他立功了,论功行赏便是,他犯错了,依律例处置便是。
再者,在成凌关十年八年算是惩罚吗?那外祖父一家驻守成凌关这么多年,也是惩罚?
而且她觉得奇怪的是,皇上最近总会留她单独说话,说的也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有时候后宫娘娘送汤水过来,还分一半给她喝,弄得她十分尴尬。
“这么看着朕?还不满意?”肃清帝笑着问道。
宋惜惜连忙道:“不是,微臣没有这个意思,微臣和战北望的过往已经烟消云散,至于对武将的论功行赏,以及武将的驻守地,也不是臣能干预的,更不该因臣而坏了规矩。”
肃清帝闻言,笑着指了指她,语气含了几分兄长的宠溺,“你这丫头,如今倒是懂事得很。”
宋惜惜想起自已还没去梅山的时候,皇上来找二哥谈论策略兵法,每每遇到她,便也是用这种口吻跟她说话。
因为,二哥跟她说话的语气便是这样,皇上也学了二哥拿她当个小妹妹看待。
那时候听惯的语气,如今再听,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仿佛,这些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他还是那年的太子,她还是那个跳脱的小丫头。
可分明早就物是人非,中间还掺杂着对他们夫妇的猜度,怀疑,警惕,防备。
宋惜惜觉得皇上这段日子很不正常,但她身为臣子,总不能说皇上抽风,只能是微笑应对。
“跟朕说说梅山的事情吧。”肃清帝仿佛起了兴致,叫吴大伴上茶点。
宋惜惜肩膀微微绷紧,又说?前日不才说了梅山的事吗?他是要刺探些什么吗?是怀疑师父?
她问道:“皇上还想知道什么?”
肃清帝想了一下,道:“大前日说了你沈师兄的事情,前日说了你和沈万紫如何不打不相识的,今日便说说师姐萍无踪的事情吧。”
“二师姐?”宋惜惜心下当即警惕起来,萍师姐的云翼阁是打探消息的,战时可做探子用,很多时候都是云翼阁给她传的消息。
皇上果真对梅山起了疑心吗?
“是,你的二师姐萍无踪,朕听闻云翼阁是她创立的。”肃清帝笑盈盈,浑然不觉有什么打探的意思,反而是真钦佩二师姐,想听听她的事情。
“其实云翼阁最初是师叔想出来的,只是委派二师姐去做,师叔喜欢做生意,他觉得消息能卖钱,结果发现打探消息也不容易,反而是养着一群人耗费了银子,如今已有解散之意。”
肃清帝本来饶有兴味,却听得她飞快地解释说云翼阁要解散了,他微微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什么,深深看她一眼,好一会儿才道:“嗯,今日便这样吧,你先退下!”
宋惜惜连忙躬身,“是,微臣告退。”
第1417章
皇上有头风症吗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差不多十天,宋惜惜回去跟于先生和大师兄分析,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开始觉得他是想打探万宗门的事情,因为这一次师父除了改良出六眼铳和红衣大炮,更一呼百应,使得武林许多门派参与了保卫京师之战。
以他多疑的性格,会猜忌不奇怪。
但是后来又觉得应该不是,因为梅山的事情,他也不想听师父的,只想听些有趣的闲事。
这两日,他最喜欢听她在梅山打架惹祸,然后师父逐家去道歉赔罪的事情。
每每说这些,他都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宋惜惜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惹祸回去挨师叔训斥,禁足,罚顶缸,打手板心,跪铁钉,或者是屁股下放一炷香,然后扎马一个时辰,裤子被烧穿那是常有的事情。
本以为说这样的糗事,他会觉得无趣,毕竟小孩子顽劣他是最不喜欢的,毕竟大皇子原先顽劣,他就十分生气。
结果,他反而像是听上瘾了,这日还问他们有没有在山中炸牛屎,说这个才是最好玩的。
宋惜惜嘴唇抽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也是有的,但皇上为什么会认为这个好玩?您该不会玩过这些才是。”
肃清帝笑着说:“是你二哥带朕去玩的,你二哥跑得慢,总是被炸得满身都是。”
宋惜惜心想二哥才不会跑得慢,是你自已跑得慢,二哥是护着你罢了。
他笑着笑着,眼底逐渐暗淡了下来,叹气说了句,“朕甚是想念宋二郎,近来梦到他好几次了。”
宋惜惜心底那层痂被挑开,像是被针扎了般锐痛起来,眼眶也微红,轻声问道:“皇上梦到他说什么了吗?”
“都是梦到些旧事,不提了。”肃清帝显然也没了心思跟她说话,又让她退下了。
宋惜惜告退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一时真不知道他说梦到二哥是真是假。
也不知道是否暗含了些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