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温幸妤祝无执 本章:第128章

    ~

    黑夜渐渐褪色,

    灰白侵染深蓝,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花草湿漉漉的味道。

    幔帐被掀开挂上银钩,鲜润的空气浸入床榻。

    谢苓睡得迷迷糊糊,

    忽然感觉腰间的手轻轻收走,她心里还记着自己的目的,强撑开困顿的眼。

    视线一点点聚焦,谢珩正站在床侧穿绛纱朝服,

    动作很轻。

    她半坐起来,探出床侧半个身子,

    抬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谢珩回过头,

    目光清冷而柔和。

    反握住她的手,

    顺势坐到她身侧,

    目光划过面前那红润的唇瓣,俯身轻啄了一下,嗓音低沉悦耳:“想要我做什么?”

    他问得直白,

    倒叫她有几分不好意思开口。

    沉默了片刻,

    她道:“陈显和的女儿陈漾,

    和我是朋友。”

    “她做梦都想进军营,

    可她父亲不同意,所以我想想帮帮她。”

    谢珩轻笑,意味深长:“我怎么不知道,堂妹什么时候变好心了?”

    谢苓嗔了他一眼,

    说道:“你倒是了解我。”

    “去岁金谷园的事你应该清楚。”

    “我与她一同参沙盘赛,

    谈话间偶然得知她母亲被软禁在家,因此她想偷偷入军营,

    都有了军功,好光明正大把母亲接出来。”

    谢珩似笑非笑看着她:“所以,

    你想亲手培养一个女将军为助力?”

    谢苓点了点头,一缕发丝自肩头垂落,她抬手挽至耳后,回道:“没错,有利可图,所以想帮忙。”

    谢珩抬手抚顺着她后背上绸缎般的乌发,含笑颔首:“我答应你。”

    “至多三日,等我消息。”

    谢苓心中松了口气。

    握住他的手腕,软白的指尖一点点下滑,直到掌心相对。

    手指插过指间缝隙,她望着他,眉眼弯弯,神色真挚,慢慢与那双修长冷白的手,十指相扣。

    “堂兄,你真好。”

    谢珩眸色软了软。

    他回握她的手,温声道:“我说过,只要你想要,我都会双手奉上。”

    谢苓双颊爬上绯红,她抿唇浅笑,唇边有梨涡若隐若现。

    四目相对,暧昧蔓延。

    俄而,谢珩抽出手指,摸了摸她的发顶,又在额心落下一个吻:“好了,我该走了。”

    谢苓轻轻嗯了声,目送他离开。

    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珠帘外,听到殿门被合上的轻响,她才缓缓收了笑,重新躺回床榻上。

    跟谢珩说的话,七分假三分真,而那七分假,又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她敢笃定,谢珩不会怀疑此事真伪。

    等陈漾进了军营,他就算察觉了什么,也为时已晚。

    答应陈漪的事已经解决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要再等个合适的时机。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寒山寺一事。

    嗯…也不对。

    她看了眼窗外朦胧的天际,打了个呵欠。

    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再睡个回笼觉。

    都怪谢珩没点节制,折腾到大半夜。

    她抱着被子闭上眼,将半边脸埋在软枕上。枕头、被衾上有残余的雪松香萦绕,在鼻息间缠绕不休,仿佛他还环抱着她。

    裹挟桎梏。

    慢慢的,谢苓又睡着了。

    *

    睡了没多久,谢苓更衣洗漱,用了点早膳,去皇后那问安。

    问完安,她回到含章殿处理宫务,顺带继续等着长公主的回信。

    清晨宁静,橘红色的晨曦流进支摘窗,在谢苓睫羽撒上点点金芒,又落在书案泛黄的文册上。

    窗外鸟雀呼啦啦树梢房檐略过,各色的羽毛划破雾气,旋转离去。

    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正要继续提笔写字,就看到内侍于元化小跑而来。

    他年纪比崇明大些,模样端正老实,是一开始就收服的。

    于元化气喘吁吁进来,跪地行礼后,左看右看确定那三个奸细不在,便小声道:“娘娘,方才听太极殿正殿的小东子说,陛下今儿没上朝,临时让孙良玉传旨,命余丞相、谢太傅、王太保等一品大臣主持,群臣共商朝事。”

    谢苓皱眉,墨迹泅透纸张。

    她扶袖将笔搁在笔架上,问道:“陛下还在正阳殿?”

    于元化点头:“回娘娘,是在正阳殿,说是要闭关,炼一个什么复…复……”

    “复阳丹。”

    正抓耳挠腮想名字,就听到宁昭贵妃冷淡的声音响起。

    他偷偷看了眼书案前的主子,心说她怎么知道这丹药的名字。

    难不成……

    想到了不该想的,他脸色一白,忙埋下头,颤声回答:“回娘娘,是叫复阳丹。”

    谢苓像是没注意到,语气淡淡的:“叫人继续盯紧了,尤其是正阳殿那边。”

    于元化恭敬称是,退了出去。

    谢苓坐在案前,指尖捻着纸张一角,微微出神。

    梦里司马佑不上朝,确实也是四月中旬前后。

    那支叛军势如破竹,前秦、吐谷浑和柔然,又趁着大靖内乱,开始频繁扰边。

    现下谢择失踪,朝中可用的武将少之又少,大部分都随军出征,派去了各州边地。

    谷梁老将军,被委以重任,带兵镇压叛军。

    朝中剩下的一些武将,要么年纪太大,要么身有残疾,都不能再出征。

    如此一来,前朝形式几乎一边倒——主战派,被主和的文臣狠压着,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司马佑却沉迷炼丹,甚至不久后就会劳民伤财,为那假天师修凌霄殿。

    唯一有变化的,是孙良玉虽重新获宠,却没有上辈子那般得势。司马佑疑心病重,恐怕很难再重用他了。

    而方才于元化说的复阳丹,便是摧毁司马佑身体的第一种丹药。

    这药,太医查不出任何问题。

    表面升阳固本,实际会激起内火,服用时间长了,会得难以治疗的热症,直到身子被掏空,成为一个暴躁的疯子。

    她要趁司马佑彻底疯之前,将手伸到前朝。

    只是不知道这次,谢珩打算留司马佑多久。

    是一年,两年…还是几个月?

    看着窗外斑驳的光影,她心一点点下沉。

    或许,这辈子,谢珩的动作会更快。

    对于她是皇帝的妃子这件事,他不会长时间容忍下去。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他就会像梦中一般,称病卸职于府中修养,对这一切放任自流。

    而后等彻底乱起来,便以清君侧之名灭佞臣,夺大权,再剿叛军,于民心所向之中,成…新帝。

    纸张边角被指甲戳破,她回过神来,扶平皱巴破损的角,重新提笔,沾墨书写。

    她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

    月色苍白而静谧。

    细碎的流沙铺成银河,斜铺在深黑的天宇。

    式乾殿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司马佑阴着脸坐在圈椅上,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心中又烦又气。

    他就不明白了,王皇后明明比他年纪还小些,怎得就如此古板?

    不就是一天没上朝,炼了炼丹,又没耽误朝事,为何非喋喋不休,像个八十老叟般迂腐。

    什么国事为重,什么边境正乱。

    他又不是不知道,炼丹不也是为了固本培元,身子康健了才能处理这一堆折子。

    不然靠那朝堂吗一帮有贼心的佞臣,还是靠那些唯唯诺诺的草包?

    越想越气,文弱的脸上满是阴鸷。

    那扳指印着灯火,光华流转。

    桌上的折子堆得满满当当,仅有左边一角,放着盅金丝燕窝羹。

    旁边一身藕粉夏衫,静静站着的,正是谢苓。

    想起她的乖巧,司马佑神色稍霁。

    他招了招手,待谢苓走近,便一把拉近,示意其跪坐在旁侧的支踵上。

    谢苓跪坐在上边,垂目敛容,乖顺的伏在他膝头。

    司马佑垂眼,抚弄着她的脊背和绸缎似的乌发,轻叹一口气道:

    “若是皇后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谢苓心中警惕,她斟酌几息,柔声道:“陛下,臣妾出身低微,懂得不多,只想着能好好陪在您身边。”

    她顿了顿,仰头看着司马佑,眼神真挚:

    “皇后娘娘出身士族,启蒙便学的是六艺八雅,现在行的也是为国为民的大事,臣妾惶恐,自诩比不上分毫。”

    闻言,司马佑眼神一厉,那脊背的手如同烙铁,停顿下来。

    “朕夸你,你还敢反驳?还为那老古板说话。”

    “谁给你的胆子?”

    谢苓玉面蓦然发白,她抿唇,恐慌之下就要跪地请罪。

    司马佑审视的目光,于她因惧怕而轻颤的肩膀划过,脸上阴鸷忽然一扫而空。

    他拉起谢苓,抱坐在腿上,笑道:“怎么胆子这般小?朕方才不过是逗你。”

    谢苓呼出一口气,侧过身,大着胆子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嗔怪道:“陛下…日后不要这样了,臣妾可禁不起吓。”

    司马佑哈哈大笑,心情愉悦了不少。

    他抚着她纤弱的肩头,说道:“爱妃也不必妄自菲薄,皇后不过就是仗着王氏撑腰,才敢指手画脚到朕头上。”

    “要朕说,爱妃比她,可要强得多。”

    说着,他意味深长捏死她的下巴,语气幽幽的:“爱妃,等朕处理了王氏,就封你做皇后,好不好?”

    谢苓看到了他眼里的试探。

    她瞪大眼睛,神色惶恐,还有几分恰到好处的欣喜。

    “陛…陛下……”

    司马佑眼底的怀疑消散,松开她的下颌,他笑道:“别害怕,只要你乖乖听话,朕什么都能给你,后位不过是其中一件。”

    这话,可太熟悉了。

    谢珩也不止一次说过类似的话。

    这些男人,都是这般花言巧语骗人的吗?也太过自负了。

    谢苓心中冷哼,面上却故作感动。她垂下眼睫,声线哽咽颤抖:“陛下…您对臣妾真好。”

    她忍着恶心,抬头环住他的颈,真挚表态:“臣妾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只要陛下开心,臣妾怎么样都好。”

    司马佑心中熨帖不少。

    他嗯了一声,习惯性的摩挲着她的脊背。

    抬眼瞥见柱子边上战战兢兢的小太监,不耐烦道:“还不快来伺候?”

    那小太监忙称是,佝这身子轻步上前,将那燕窝羹试了毒,便端着跪到司马佑脚下,双手捧着奉上。

    司马佑拿起那白玉盅,捏着小勺搅合了一下,正准备喂给谢苓,就见小太监还没眼色的跪在地上。

    他怒从中来,抬脚踢到太监肩头,骂道:“腌臜东西,还跪在这干什么?”

    “等朕砍你的头吗?”

    那太监被踢了个跟斗,又慌忙爬起来,剧烈颤抖着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司马佑看着心烦,抬手就要把那一盅燕窝砸到太监头上。

    谢苓眉头微蹙了下,犹豫了一瞬,抬手握住了司马佑的手腕,柔声细语:“陛下,您正炼仙丹呢,还是不要为这脏东西犯了忌讳。”

    司马佑一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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