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眸一亮,下意识侧过头去看谢珩。
两人瞬间鼻息纠缠。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侧耳边,她脊骨蹿起一阵酥麻,双腿一阵发软。
谢苓慌乱的离开谢珩的怀抱,双颊莫名有些发热。
谢珩抿了抿唇,站直身子,注视着眼前少女的面容。
她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纷乱,一缕头发越过小巧的耳,垂在她脸侧,双颊浮上一团红云,像是红灯映雪。
他看着她,放缓了语气:“这银针皆淬了毒,每次按动会射出三根,见血封喉,一击毙命。”
“盒低有暗格,里面是备用的银针,取的时候要小心些。”
谢苓乱蹦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她真心实意道谢:“我记住了,堂兄。”
“还有,这镯子我很喜欢。”
谢珩嗯了一声,虽然眉眼依旧疏冷,但她感觉得到他心情十分不错。
称得上愉悦。
她心说自己果真送对了东西。
嗯……谁说随便买的东西不行?只要话术够,照样能让人动心高兴。
谢苓拾起桌上的酒杯,倚靠在栏杆前,笑盈盈看着谢珩。
“堂兄,喝一杯吗?”
谢珩颔首,拿起酒杯,与谢苓并肩而立,碰杯对饮。
夜空中的烟火绚烂,他侧头看着谢苓如玉的侧颜,眸光一片柔和。
这样……也很好。
他转回头,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心中呢喃。
希望日后的每一个新年,皆会如此。
*
大年初一,谢苓起了个大早,正坐在镜台前梳妆,准备出门去寻兄长,就见白檀急匆匆从外头来。
她许是走得急,冬日的早晨又冷,因此眉睫上挂了层白霜,脸也冻得通红。
一进门,她就冲到跟前,站在谢苓旁边道:“谢君迁他被太后罚了!”
“刚刚我上街买包子,亲眼看见他被人从马车里抬出来,脸白得吓人。”
谢苓脸色微变,噌的一下站起来,头上簪了一半的簪子“叮当”一声落在地上,裂成两截。
“可有打听到怎么回事?”
白檀摇了摇头:“我看了一眼就赶紧回来了。”
谢苓眉心紧蹙,转头吩咐白檀:“去叫赵一祥备车,我现在过去。”
雪柳闻言,赶忙去把斗篷拿来给谢苓系上,然后忽然想起来赵一祥今儿不在。
她道:“小姐,赵一祥今儿放假了,府里轮值的车夫只有三个,恐怕咱们指使不动。”
谢苓心沉了沉,说道:“去问问堂兄。”
“他有自己的车夫,应当能借来用用。”
“走,直接去言琢轩。”
雪柳点了点头,和白檀一起快步跟着谢苓往垂花门那边走。
刚走到垂花门跟前,就看到谢珩身着天蓝色氅衣,怀中抱着许久不见的狸奴,跨过门槛。
谢苓小跑过去,气喘吁吁停在谢珩跟前。
“堂…堂兄你要…出门吗?”
跑得太急,她说两个字喘一下。
谢珩垂眸看着她,单手抱着狸奴,腾出一只手给她顺气。
“是要出门。”
“发生了何事,你慢慢说。”
谢苓点了点头,说道:“我听说大哥被太后娘娘罚了,着急去看看。”
闻言,谢珩了然。
这事…他是知道的。
只不过是假罚,并不是真的,谢苓若是现在去了,怕是要被太后记恨上。
但这话他却不能明说。
沉默了片刻,他顺着狸奴的毛,安抚道:“谢君迁没事。”
“你现在不能去他那。”
谢苓一听来了气,正要问为什么,抬眸就撞进了对方清冽的双眸。
火气瞬间被浇灭了。
她冷静下来沉吟了一番,发现确实是自己太冲动了。
大哥若有什么事,以他的性子,昨夜就该有人来报信的。
况且谢珩此人别的不说,倒是不屑于撒谎。
她道:“堂兄,我大哥真没事吗?”
谢珩嗯了一声,语气柔和了几分:“放心,他不会有事。”
“若有什么变动,我会告诉你。”
谢苓这才放下心来。
谢珩道:“吃早饭了吗?”
谢苓摇了摇头。
听了消息就急匆匆出来了,哪里来得及吃饭。
谢珩的目光落在少女浅粉的唇瓣上,淡声道:“薛怀文邀我去不月楼小聚,他夫人也在。”
“你随我去吧。”
他本来是打算推脱掉的,毕竟薛怀文这厮肯定有事相求,但……不月楼的点心不错,要提前一个月预定,让谢苓尝尝也是好的。
再者,今日本就是让她跟会稽王见面的日子。
让会稽王对她…一见钟情的日子。
想到这,他眼底微沉。
谢苓本想婉拒,但对上谢珩那骤然变冷,看起来不容拒绝的漆眸时,只好咽下拒绝的话,点了点头。
好凶。
都对她动心了还那么独断,谁要是做他妻子,不得被当成金丝雀圈养起来。
谢苓腹诽了几句,安慰自己,培养“感情”嘛,从一起吃饭开始。
谢珩把狸奴放在远福怀里,带着谢苓一同乘车去了不月楼。
等吃到不月楼的菜肴和点心,谢苓心中的不情愿瞬间烟消云散。
味道绝妙,不亏。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谢苓也跟薛怀文传说中那个极其泼辣的娘子,成了朋友。
回府的路上,谢珩忽然拿出一支桃花簪插在她发间。
说是和上次送的桃花耳坠是一套,只是工期晚了些。
谢苓不疑有他。
马车行至秦淮河岸西市的一间糖食铺时,谢珩叫停了马车。
他道:“玉娘还病着,吃不了旁的,我买些桂花糖和蜜饯。”
“要一起看看吗?”
谢苓感觉有点奇怪,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
谢珩虽然对谢夫人和谢家主冷淡,但对玉娘确实挺好的。
听闻前些日子还专门花重金,派人去西南那边寻医,因为传言巫医有办法解苏合散的毒。
玉娘才不到十岁,正是贪吃爱玩的年纪,现在却被困在病榻上,好多东西都吃不成。
谢珩疼妹妹,买些糖果给她,也是正常。
谢苓压下心头的怪异感,跟他下了马车。
二人走到糖果铺前,就见里头已经排起了长队,一直延伸到街边。
她咋舌感叹:“这铺子好生火热。”
谢珩道:“这是大靖最好的糖食铺,算是皇商。”
也就是说,会给宫里送货。
谢苓倒是不太了解这些,因为她不怎么吃甜的。
铺子伙计动作很麻利,两盏茶的工夫就轮到了谢苓和谢珩。
她站在旁边打量铺子的装潢,辨认眼前方格里的各色糖品,谢珩则是点了几样品种,叫伙计装起来。
正等着,肩膀就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她没站稳,谢珩扶住了她的胳膊。
谢苓皱眉朝侧后看去,目光随之一顿。
只见那人一身玉带华服,浓眉大眼,看起来一身正气。
正呆愣的盯着她的脸,然后又扫过她的发顶。
不是会稽王司马湛是谁。
本来好好的心情,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还说谢珩怎么如此好心,居然还主动请她吃饭,给她送簪子。
原来在这等着呢。
谢苓压下怒火转回头,正准备先行离开,就被会稽王上前拦住了路。
他先是朝谢珩打招呼:“谢大人,好巧。”
谢珩嗯了一声:“王爷来买糖?”
会稽王颔首,目光有意无意朝谢苓瞟,笑着说道:“是啊。”
“你旁边这位姑娘是……”
谢珩捏着纸袋的手微微收紧,目光落在会稽王春心荡漾的脸上,越来越沉。
他冷声道:“是微臣堂妹。”
会稽王闻言眼睛更亮了。
他记得李木说过,曾在云台城寻到个唱戏的美人儿,前些日子查出来身份,正是谢珩堂妹。
李木本来说要直接掳来,但他总觉得太粗鲁了,再加上毕竟是谢家人,不好这么直接,打算从长计议。
而且说实话他也不大相信李木吹的,这女子是什么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美人。
可今日一看,果真合他口味,就连头上的簪子,都是他最欢女子戴的粉玉。
还很有缘,居然就这么撞上了!
金玉良缘呐金玉良缘。
正好侧妃位置不日便空出来一个,给这谢珩的堂妹正正好。
一来她长得太得他心意,二来谢珩似乎对这堂妹十分重视。
合心称意。
“谢大人若有空,可来本王府上坐坐。”
“哦,对了,可以把堂妹也带上,内子正好缺个说话的妙人儿。”
谢珩道:“是,改日定去拜会王爷,微臣先带堂妹回府了。”
闻言,会稽王心放下一半。
谢珩不可能看不出他的心思,能答应邀约,那便是默认了要把她送给自己。
他笑道:“谢大人慢走。”
谢珩颔首,垂眸看向脸色苍白的谢苓,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压下情绪,淡声道:“回吧。”
谢苓没有吭声,乖顺跟在他身边,像是回到了曾经最疏远的时候。
二人沉默着上了马车。
谢珩将纸袋放在小几上,目光落在谢苓紧抿的唇瓣上,几次想开口解释,却又觉得说什么似乎都太过苍白。
确实他想将她送人。
这是他不可更改的谋划。
最终,他只道:“我不会害你。”
“你信我。”
话音落下许久,才传来谢苓闷闷的嗓音,像是夹杂着微弱的哭音。
“我信……”
“我信。”
我信个鬼啊!
果然是薄情寡义的臭男人,这段时间又是撩拨又是送礼,对方照单全收,私下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还以为他改变主意了。
结果并没有。
动心归动心,但女人怎么比得过权势呢?
谢苓虽说也预料到过这个结果,可现实摆在眼前的一刻,她不难过是假的。
她不得不承认,撩拨他的时候,自己也会克制不住的心动。
谁能不心动呢?
谢珩他惊才绝艳,容貌昳丽,对待她总有着特别。
还好,她没像上辈子陷太深。
眼眶里的眼泪打转,她压下心头的酸涩,吸了吸鼻子抬眸看向谢珩,扬起一抹自以为很洒脱的笑。
“堂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