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接过东西,笑着回道:“主子近日确实忙得厉害,每次回来都到半夜了。”
“今儿本来能早些回来,可惜方才宫里传了话来,说是圣上突然要找一个什么‘天命之女’,好多大臣都被留下商讨此事。”
说着她有些犹豫,委婉道:“等主子回来,这糕点说不定就没那么新鲜了,奴婢到时候会给主子禀明您的心意。”
“只是……主子吃不吃就不知道了。”
闻言,谢苓放下心来。
只要谢珩回来的晚,就不怕他发现异常。
她故作失落,强撑着笑道:“没关系,劳烦紫竹姐姐了。”
紫竹称不敢,恭恭敬敬将谢苓送出了言琢轩。
回到留仙阁后,她朝雪柳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可以按计划引走谢珩留下的那个暗卫。
雪柳退下后,谢苓从衣柜底下翻出来件黑色斗篷。
这是之前让元绿专门做好,通过赵一祥送进来的。
为的就是不时之需。
很快,到了约定的时辰。
或许是老天都在帮她,白日大晴的天,入夜后就飘来了阴云,将月亮遮得严严实实。
谢苓披好黑色斗篷,将兜帽带在头上,绕过灯笼多,比较亮堂的地方,小心躲开巡逻的侍卫,从偏僻地带绕到了后墙。
后门有人看守,她肯定出不去的。
于是一个多时辰前,她让雪柳去给赵一祥传话,让他在谢府后门提前踩点,准备好梯子。
谢苓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小心翼翼爬上梯子,坐到了墙头上。
谢府后门外头的巷子很黑,她眯着眼看了一会,才发现一身黑衣的赵一祥在底下招手。
见她看过来,赵一祥立马走到跟前,给谢苓借力。
谢苓从来没爬这么高过,害怕的厉害。
但好歹是跳过崖的人,于是咽了下口水,摸索着脚尖够到了赵一祥的肩膀,踩了上去。
好在赵一祥虽然是读书人,但身强体壮,稳当当站在地上,让谢苓踩着肩膀扶着墙缝儿一点点爬了下来。
踩到实地后,谢苓才算松了口气。
她朝赵一祥打了个手势,戴好兜帽后躲在了后门二十步外的大树后。
树冠遮天蔽日,谢苓蹲在树影和墙边的阴影下,将身影全部隐藏。
虽说那纸条看似长公主写的,但也不排除是那日金谷园的知情者伪装的。
谢苓放轻呼吸等待着,不多时,就看到有两个黑影从远处跃来。
她立马屏息凝神,攥紧了手指。
那两个黑衣人在后门口看了眼,见没人后,低声对话。
“人没来?”
“可能是出不来。”
“那我们怎么给殿下交差?”
“要不直接进府里去带出来?”
“你疯了吗,谢府防卫严密,可不是吃素的!”
“算了,回去给公主复命吧。”
听了一会,谢苓这才完全确定了二人身份。
她轻手轻脚走出去,低咳了一声。
两个黑衣人吓了一跳,唰一声拔出长刀。
谢苓把兜帽取下来,对方才将刀收回鞘。
“苓娘子,我家殿下在府中等您多时。”
“得罪了。”
话音落下,她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这两人轻功极好,几个跳跃间,就到了公主府。
到地方后,后门有嬷嬷等着,见她来了,恭恭敬敬行了礼,引着她走到长公主书房。
“殿下,苓娘子到了。”
烛火明亮的书房内,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嗯。
嬷嬷抬手推开半扇门道:“进去吧,苓娘子。”
谢苓点了点头,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她抬眼快速环顾一周,随后垂目敛容,朝窗边贵妃榻上躺着的长公主行礼。
“臣女见过殿下。”
长公主一手撑头,一手把玩着玉珠子,端详着谢苓,颇为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她温声道:“起来吧。”
“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金鼎中石头的事。”
说完,她望着谢苓。
“什么石头?”
谢苓看起来一脸茫然。
长公主红唇微勾,无声笑道:“今日有两块石头出现在金鼎中,上头刻着谶言。”
说着,她意味不明,嗓音轻缓:“其中一块上的八字……
和你的一模一样。”
话音落下,谢苓大惊失色跪倒在地。
她以额贴手,颤抖着声线:“臣女不知这事,还望殿下明查!”
长公主盘着玉珠的手一停,坐直身子,染着丹寇的指甲轻敲着身前的小几,笃笃轻响。
身居高位之人的气场,自是不必说。
谢苓心口发紧,难免有些慌。
长公主凝视了谢苓半晌,待看到对方单薄的肩膀发颤,才轻笑开口:“本宫有那么可怕?”
“起来吧。”
谢苓似乎被吓着了,脸色发白,额头上铺了层细密的冷汗。
“谢殿下。”
站起来后,长公主缓声道:我并不在意这事是否与你有关”
“毕竟这是入宫的好机会。”
“我会替你造势,但你堂兄那边,可没那么好糊弄。”
谢苓道:“多谢殿下相助,堂兄那边臣女会想办法解决好。
待日后入宫,臣女定衔草结环相报。”
长公主又盘起了那两颗玉珠,摩擦声略微有些刺耳。
她毫不在意的嗯了一声,似笑非笑,像是看好戏一般说道:“对了,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你那好堂兄,似乎准备将你送给会稽王做妾。”
第94章
二合一
谢珩…要将她送给会稽王做妾?
听了长公主的话,
谢苓有些怔然,虽说知道谢珩此人野心勃勃,最是薄情,
也猜到过他会将她送人,可得知此事的瞬间,心间还是难免酸涩。
若不是那日装醉,试探了他的心思,
她真要以为他对自己一点情都没有。
可即使是有情,他也毫不犹豫选择将自己当成筹码送出去。
果真无情。
长公主审视着谢苓,
见她除了最开始有一瞬愕然,
紧接着便飞速调整好了情绪,
面上的神色恢复沉静,
心下更加满意。
她身边有很多女谋士,也有很多美人棋。有的聪颖细心,但贪财好色;有的谨慎深沉,
但又太过胆怯;还有些武力超群,
但莽撞粗鲁。有容色者大多没有城府,
有好头脑的,
又长得太过一般。
如同谢苓一般,有样貌又机敏,且善于伪装的,还是头一个。
她正缺这样一个副手。
谢苓坦荡的站在那叫长公主打量,
她斟酌了一下,
拱手开口:“臣女会将此时处理妥帖,不负殿下期望。”
停顿了一息,
她抬眸望向长公主,开口问道:“殿下可知,
堂兄预计何时将我送人?”
长公主把玩着白玉珠,掀了掀眼皮,意味不明:“这小小的消息已经折了本宫一小队暗卫,哪里还能得知具体时候呢?”
闻言,谢苓也不再多问。
在上位者眼里,他们只在乎事情的结果,而不在乎过程。
长公主意思很明确,若她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自然不配留在对方身边。
她恭敬道:“是臣女多言。”
长公主便挥了挥手道:“回去吧。”
谢苓躬身一礼:“臣女告退。”
*
回去的路上,谢苓身上的疹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痒。
方才在长公主那时,她就已经开始起疹子了,忽而有些忍不住发颤,想伸手去挠。
好在她自制力还行,好歹没有在殿下跟前失仪。
两个暗卫将她送到后门附近后,就回去复命了,赵一祥按照约定在不远处等着,见她来了,便迎了上来。
谢苓踩着他的肩膀翻上墙头,又顺着梯子爬了回去。
待回到后院里,避开巡逻的侍卫走了一截后,她立马将身上的黑色斗篷解下来,丢到了事先看好的假山缝隙里,然后将鞋底上沾到的泥用树枝清理了一下,确保没有破绽后,绕到了挂着灯笼的大路上。
此处距离留仙阁还有一盏茶的路,谢珩的言琢轩在前院,故而他若回府,一般来说是不会专门穿过垂花门到后院来。
谢府夜里一片安静,唯有昏暗的灯笼在地上洒下一团又一团暖黄色的光。
寒风渐起,她身上越来越痒,拉起袖子一看,胳膊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红疹,似乎还有些发肿的迹象。
酥酥麻麻的痒像是有蚂蚁在血管里钻爬,她几乎克制不住自己伸手去挠。
要快点回去,不然她要变成第一个因为自己的苦肉计而死的人了。
谢苓加快脚步,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除了偶有侍女小厮端着东西路过。
眼看着留仙阁的转过一道回廊就到了,谢苓小跑起来。
谁知还未转过回廊,就看到墙角飘出一片绛纱衣角。
!!!
怕什么来什么。
谢珩还是来后院了。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装作没看到快步往前走,撞上了刚从转角走出来的谢珩。
“嘶”
她后退半步捂住撞疼鼻子,仰头看向他。
青年显然是刚从宫里回来,不知为何连朝服都未换下,就脚步匆匆来了后院。
绛色衣袍衬得他肤白如玉,廊檐下的灯笼亮着昏暗的光,将他半边脸映出莹润的暖色。明暗交错间,显得他昳丽的五官有些凌厉。
他正垂眸看着她,眸光淡漠,唇瓣紧抿。
看起来没什么情绪,但谢苓感觉对方情绪不佳。
“堂兄?”
“嗯。”
“食糕点起了疹子?”
闻言,谢苓知晓他去过留仙阁了,雪柳应当按照商量的言辞解释了她不在的原因。
她点了点头,将袖子拉起来,露出胳膊上的红疹。
“痒得厉害,雪柳差人去前院药房寻府医,谁知找不到人。”
“我听闻玉娘那有府医久住,便想着前去讨些药。”
说着,她攥紧衣摆,声音越来越小:“到外面后,我听到院子里有谢夫人的声音,因此没敢进去。”
谢珩的目光落在谢苓明亮的双眸上。
这话…倒也合理。
他正要说话,就望见她白皙脖颈上若有若无的红疹,眸光凝滞。
“随我来。”
傍晚时府医皆去了玉娘院里,谢苓在前院药房找不到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