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投案?这附近还有山匪?”
“是啊,京郊怎么还有土匪,太可怕了。”
“……”
长公主神色平平,目光划过屋内的女郎,在谢灵音身上短暂地停了一瞬。
其他人未察觉到,谢灵音却感觉到了。
那目光似乎已经将她看了个透彻。
她不由得抖了下身子,唇瓣发干。
只听得长公主声音温和:“把人带进来。”
谢灵音闭了闭眼,面上一片灰暗。
完了,一切都要了。
这几个废物,为何莫名其妙要来投案!到底是谁收买了他们!
她不自觉看向好整以暇喝茶的谢苓。
对方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浓卷的睫毛微抬,对上了她的视线,漂亮的杏眸透出笑意,唇角一勾。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看来山匪就是谢苓收买的。
对方是如何知道她的计划的?她已经做的够谨慎了。
谢灵音气得唇瓣发抖,她几乎克制不住自己,遂慢慢低下了头。
不一会,琉璃暖阁外出现几道身影,正是她找的那几个山匪。
第83章
二合一章
侍卫押着四个山匪进入暖阁。
本朝风气虽较前朝开放,
但众贵女依旧不适应有外男在场,更何况还是这种粗鄙野蛮的土匪。
遂嬷嬷们提前给女郎们发了面帘,好让她们遮住容貌。
谢灵音白着脸将面帘戴好,
心中又怕又急,考虑着土匪若真供出了她,该如何脱身。
只见罗汉榻上的长公主坐直了身子,风目低垂,
居高临下睨着地上跪伏着的人。
许是久居高位久了,又上过战场,
长公主身上的压迫感极强,
她只是盯着土匪看,
就令这几个山匪冷汗直流,
颤抖不已。
押着他们的侍卫单膝跪地给长公主行了礼,说道:“殿下,这几个人是自己跑到园子外头的,
属下见他们徘徊不走,
便询问了缘由。”
“他们说自己是附近的村民,
半个月前落草为寇,
在山里打劫过路人。”
“今日听闻长公主在别院,心中惊惧煎熬,遂前来投案自首。”
长公主嗯了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从侍女那拿过和田玉珠,
在掌心把玩转动着,睨着山匪说道:“说说吧,
为何落草为寇。”
其中一个瘦高个,面白无须的山匪嗑了个响头,
抖着嗓子道:“回…回公主殿下,半个月前有人给了我们哥四个一笔钱,让我们在城郊几天路上拦路抢劫,做做样子。”
“我们最开始也不敢,是那人说背后的老板上头有人,会保我们不被抓,而且最多只用干到腊月低。”
“还说等事情了解会给我们两百两。”
说着,这山匪痛哭流涕起来:“草民们贪财,答应了那人的要求,于是在京郊几条路上蹲守,偶尔会抢一两个过路人的钱。”
“直到昨天,那人来找我们,说是让今天午时开始在金谷园东边的那条小道上守着,若看到有车帷是青色的马车,就动手把里头的女子绑到不远处的破庙里。”
话说到这,在迟钝的女郎也听出问题来了。
在场有人…想毁了另外一位女郎的清白,费劲心思安排了这样一出山匪打劫的戏码。
众人面面相觑,试图透过面帘,看到其他女郎的神色。
谢灵音唇齿中弥漫出一股血腥味,她故作镇定,紧紧扣着袖摆里的手。
丁扶黎年纪略长些,又是已婚,见过的内宅丑事自然多些。
她目光划过众人,隐隐猜测此事情同谢苓有关。
毕竟…谢苓来得最晚。
她侧过头,靠近谢苓,以对方才能听到的声音询问道:“你知道有人害你?”
谢苓倒也没隐瞒,点了点头,说道:“原本只是猜测小路不安全,便差使车夫走的官道。”
“现下看来,我运气不错。”
丁扶黎抿唇看着谢苓,为她感到庆幸。
若不是谢苓机敏,那贼人一旦得手,轻则会毁了她的名节,重则会被谢氏逼迫悬梁自尽,以表忠贞。
想着,丁扶黎的目光一点点划过在场所有女郎。
到底是谁,如此恶毒?
长公主闻言,神色却并未变过,她坐在那,漠然开口:“继续说。”
那为首的山匪砰砰砰嗑了几个响头,哭丧着脸道:“殿下,草民们是被骗了啊!”
“草民们在那等了许久,没等来马车,却等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
“那几个大汉上来就把我们抓了。”
“说:既然事情办不好,就去见阎王吧。”
“我们哥几个拼了命才逃脱,那几个人一直在后面追,我们几个为了活命,于是干脆来殿下这投案了!”
“殿下饶命啊!草民们知道做错事了,但我们也是被人骗了,并不曾谋财害命过!”
“之前抢劫的钱我们后头都偷偷还回去了。”
说完,他大呼饶命,几个山匪把地板嗑得砰砰作响,不一会就沾了血迹。
金乌西坠,日光流转。
琉璃暖阁内陷入寂静,长公主转着掌心的和田玉珠,默不作声。
突然的安静,让几个山匪更加慌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而在座的女郎们,则是暗自心惊。
究竟是谁,害人不成居然还想杀人灭口,好狠毒的心思。
谢苓坐在椅子上,面帘下的神色平静,琉璃色的眸子映着夕阳橘红的暖光,煜煜生辉。
良久,长公主盘着珠子的手一停。
神色看不出喜怒,她道:“收买你的是何人?”
为首的山匪头点在冰凉的地板上,回道:“回公主殿下,那人并未曾露面,草民偷偷跟踪过,见到那人进了乌衣巷。”
“想必是…乌衣巷里的某户人家。”
话音落下,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厉声呵斥:“大胆!”
“你可知乌衣巷里住的都是什么人?!”
山匪吓了一跳,瘫软在地上,又忙不迭跪好,想起了之前那个车夫的交代,哆嗦着回道:“公主殿下明鉴,草民并未撒谎。”
他咽了口唾沫,又重重磕了个响头,从怀里摸出个金钗,双手举过头顶说道:“这钗子是那人给草民的,您看看。”
嬷嬷上前拿了金钗,呈给了长公主。
长公主用帕子隔着,略微看了一眼,便随手丢在了一旁的托盘里。
她目光在谢苓身上停顿了一瞬,唇角带了点笑意。
这孩子,倒是大胆。
竟然唬得山匪投案,还弄来了谢灵音的首饰。
谢苓感受到了那道目光,知道对方并无恶意,遂放松了几分。
她看向谢灵音,就见对方盯着钗子,一双美目中透过一刹震惊。
谢苓坐在那,就像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出闹剧。
之前得知谢灵音扣下名帖时,她就提前做好了准备,以防对方做些什么。
她当时吩咐了白檀,让她想办法去偷了谢灵音的首饰,以做准备。
想着万一对方真的做了什么,她也好能用这首饰反将一军,转手把她拉下水。
偷首饰,也不是为难白檀。
而是谢灵音有个小习惯——明面上,她会将不时新的首饰,随意丢给院里的侍女,以做赏赐,彰显大度。而背地里,她会将“赏赐”出去的首饰回收,然后放在一个木箱子里。
按她的话说,就是哪怕东西落灰,也不给低贱的奴仆。
这也给了谢苓可乘之机。
那木箱子里都是谢灵音不喜欢的东西,因此看管并不严密,可以说甚至是无人看管。
而白檀能从山寨里顺出那么多金银珠宝,自然是有些手艺的,譬如开锁。
除此之外,她在前往金谷园的路上,就吩咐车夫赵一祥,等她进园后,立马去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去附近的小径看看,以防万一他在暗中看着不露面。
如果有埋伏,且人不多,就将那些人捉了。若人多,则立马报官。
后来在沙盘推演开始前,赵一祥通过雪柳传了口信来。
她便心生一计,让赵一祥快马加鞭去取了那钗子,而雇的壮汉则佯装成杀人灭口的人,而赵一祥也刻意救下几人,并且教他们逃生的办法。
那些山匪本就是村民出身,并未真正杀过人,一听投案能保命,那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谢苓弯了弯唇,看向长公主。
她笃定,长公主会把这事当所有人的面揭露出来的。
毕竟…士族出问题,对皇室而言,那是再好不过。
她巴不得士族内出此丑闻。
果不其然,只听长公主掀起眼皮,目光沉静而充满威仪,语气带着一丝怒气:“谢家二娘,这金钗…是你的吧。”
语气笃定,不容辩驳。
一旁看戏的秦璇闻言眉毛一挑,她走到长公主跟前,拿起那钗子看了一眼,随即嗤笑道:“谢灵音,你到底是什么蠢货?”
“竟拿去岁母亲赐给你的钗子,去收买山匪害人。”
其他女郎都十分诧异地看着谢灵音,有些不相信平日里端庄温和的女子,会做出此等恶事。
但长公主怎么会说假话呢?
谢灵音站起身,走到屋子中间,强撑着恐惧跪了下去。
她挺直脊背,双眸里含着泪,哽咽道:“请长公主明鉴!”
“这金钗虽是臣女的,但并不代表就是臣女雇凶害人。”
长公主眯了眯眼。
“哦?”
“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你?”
谢灵音俯首,斩钉截铁道:“回公主,是。”
长公主轻笑一声,意味不明道:“你忙说说看。”
谢灵音向长公主道了谢,用帕子沾掉眼角的泪,恨声道:“不瞒您说,臣女有个小习惯,会把一些喜欢的首饰收拢在箱子里。”
“由于臣女喜静,院中伺候的人少,因此看管箱子的人只有一个,导致偶尔会有首饰失窃的事发生。”
“臣女念在府中仆从生活都比较困苦,或许有难言之隐,因此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着,她看了一眼谢苓,继续道:“没曾想,正是臣女的心软,让贼人钻了空子!”
眼神和话都明晃晃的,在场的人都听出她意有所指,就差指着谢苓鼻子说你是贼人了。
丁扶黎有些担忧地看着谢苓,就见她神色平静,双眸清正,并不担心也不生气对方的指责。
但谢苓能忍,她却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站起身朝长公主行了一礼,得到允许后,直接问道:“你说有人偷你金钗陷害你。”
“可有证据?”
谢灵音咬牙,暗骂对方多管闲事,但她确实没有证据,遂轻轻摇头。
丁扶黎见状,冷着脸道:“山匪有证据,你却没有。”
“你说我们是信他们,还是信你?”
谢灵音脑子乱成一锅粥,一时想不到办法,只好委屈地看着在座的女郎,低声啜泣道:“我的品性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那贼人准备充分,我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证据。”
“但请你们信我,届时我一定能洗清冤屈,抓住真正的恶人。”
这么说,倒不是她真有本事能想到办法对付谢苓,而是只要她肯付出一定的代价,那位一定会帮自己,将她从这件事中捞出来,转而全部嫁祸给谢苓。
那人手段神异,非谢苓这种凡夫俗子能比。
丁扶黎闻言冷笑一声,说道:“那不如直接报官吧。”
“好看看究竟谁是凶手。”
“你!”谢灵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维护谢苓。
她脸颊上还挂着泪,模样倒是梨花带雨的,但眸中的怨念却深得可怕。
她转头对着长公主一拜,说道:“殿下,请您相信臣女。”
长公主凝视着谢灵音,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