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温幸妤祝无执 本章:第68章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

    禾穗很坚强,虽然才十三岁,却能按捺住伤心悲痛的情绪,擦干眼泪给谢苓和谢珩带路。

    三人就这么慢慢的,在入目皆白的山谷里踏雪而行,边走,边用树枝将脚印扫干净,不留半点痕迹。

    来时的路,就这样一点也看不见了。

    谢苓很担心穗穗,这姑娘天真无邪,性子跳脱狡黠,如今压下悲痛,若不早日想通,怕是要郁结于心,久积成病。

    她缓步和穗穗并排走在雪地里,抬手拦住了对方的肩膀。

    也没有安慰,只说道:“太冷了,靠近些暖和。”

    穗穗眼眶红红的,她低低应了声,往谢苓身侧靠了靠。

    谢珩跟在二人身后,凤眸扫过谢苓俏白的小脸,以及冻红的指尖,心中闪过将她抱起来走的念头。

    他袖下指尖微动,很快否决了这莫名的念头,神色愈发冷淡。

    三人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即将要绕着盘山小道出谷时,忽然听到了嘈杂的马蹄声。

    谢苓和穗穗停下脚步,看向站在原地,神色不慌不忙的谢珩。

    禾穗有些紧张,低声道:“要不要躲起来?”

    谢苓看着谢珩泰然自若的神态,缓缓摇头道:“不必,应当是搜救我们的人找来了。”

    闻言,谢珩目光轻轻落在谢苓的脸上,心道还算足够敏锐。

    谢苓没注意到谢珩的目光,她此刻关注点全在禾穗身上。

    她用提前准备好的帷帽,遮住了禾穗的面容。

    怕禾穗害怕,谢苓握住了对方冰凉的手,轻声安抚道:“一会若有人问起,你不吭气便是,我会替你解释身份。”

    禾穗点点头,乖巧地依偎在谢苓身边。

    不多时,谢苓便看到远处山弯有一群人打马而来。

    看穿着应当是附近驿站的衙役,以及从建康城调来的卫兵。

    只是为首之人,她远远看着,莫名觉得熟悉。

    等那人离得近了,谢苓瞳孔微缩,脸上涌现愕然之色。

    是……大哥。

    在外游学两年未见的大哥。

    他一身青衫,外头那件白毛大氅,还是当年他常穿的那件。

    他驭马奇快,眨眼就跟身后的队伍拉开了一大截。

    不等谢苓回过神来,谢君迁已经翻身下马,和三人隔着十来步,站立相望。

    谢苓打量着自己的兄长,谢珩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个莫名充满敌意的男人。

    来者神清骨秀,姿容温润如玉,单看五官和谢苓有六七分相似,只不过谢苓是圆而清亮的杏眸,而他是微微上翘的桃花眼,不似王闵那般风流多情,反而温柔又疏离。

    谢珩想起了属下曾经递来的文书——谢苓有一姊一兄,兄长名唤谢君迁,年二十,性温和,未入仕。

    如果没记错,谢苓和她家人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他垂眸看向谢苓,就见她脸色苍白,似乎对不远处的兄长有些畏惧。

    谢苓心里有些没来由的慌,就像是小时候偷偷玩雪被兄长发现时的那种慌乱。

    因此没注意到谢珩在看她。

    她犹豫了半天,也不敢上前主动说话。

    谢君迁打量着不远处的三人,看到谢珩时,一双温柔的桃花眼眯了眯,闪过微不可查的冷意。

    紧接着,目光便定格在谢珩身旁,身形单薄若柳的小妹身上。

    两年未见,小妹依旧娇柔瘦弱。

    他顿了顿,朝谢苓招手,温声唤道:“小妹,过来。”

    谢苓抿了抿唇,下意识侧头去看谢珩,见他眉目冷淡,眸光毫无波澜,似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她攥着衣摆,慢吞吞朝谢君迁的方向走去。

    刚迈出了两步,手腕便被人不轻不重捉住。

    她讶然回头,就见谢珩缓步上前,如玉的下颌紧绷,声音淡漠:“雪多路滑,还请阁下自行过来。”

    谢苓微微一愣,正想说没关系就几步路,前面的谢君迁便走了过来。

    她头皮发紧,攥着衣摆老老实实不动了。

    谢君迁走到跟前后,将氅衣解了下来,披在谢苓身上,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到她通红的指尖后,眉心微蹙,声音有些冷:“为何跟着不相干的人乱跑?”

    “我记得我走之前,交代过你莫要离开阳夏,

    如若有事就给我写信。”

    “为何不写信?”

    谢苓垂下眼,鼻尖酸涩,喉间像堵了棉花,心中无限委屈。

    她写过信的,也想向兄长求救,可当时门外有老宅派来的人看守,别说是信,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离不离开阳夏,哪能由她说了算?谢氏主家的命令,不是他们一家能反抗的。

    更何况父母根本没想过反抗。

    她一介毫无权势的女郎,如何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咬了咬唇瓣,将眼底的泪水憋回去,她垂眸道:“大哥,不是我想离开的。”

    谢君迁叹了口气,将谢苓身上的氅衣拢了拢,说道:“罢了,此事日后再说,父亲和母亲那边,我会好好跟他们谈谈。”

    谢苓吸了吸鼻子,问道:“大哥两年来可好?游学可有收获?”

    谢君迁随意点了点头,说道:“还好。”

    “中正官半年前为我评级,前些日子我已过了考核,不日便入仕,领职中书侍郎。”

    谢苓微惊,抬头看自己的兄长,见他眉目温和,神色平静,似乎此决定早已做好。

    只是梦里,一直到她死,兄长都未曾入仕。

    究竟因为什么,才让兄长比梦中提前入仕?

    她想问,却忌惮谢珩还在场,于是只道:“大哥是要定居建康了吗?是住谢府,还是买了宅子?”

    谢君迁道:“圣上慷慨,赐了个三进宅院。”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谢珩,又看向谢苓道:“回去后便搬出来,随我住新宅。”

    “总麻烦谢家主,也不是常事。”

    谢苓倒是没意见,甚至巴不得搬出来。

    她虽然害怕兄长,但比起谢珩来说,那自然是亲大哥更好。

    她点点头应下,眉眼弯弯,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

    谁知谢珩却突然插话,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听不出情绪,可谢苓却听出了几分不悦。

    “不可。”

    谢君迁皱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谢珩,温和的眉目带着几分厌恶:“谢二公子,我接亲妹回府,有何不可?”

    谢珩却不理会他,凤眸微垂,漆黑的眸底是意味不明的情绪,他凝视谢苓道:“堂妹,要搬吗?”

    堂妹那两个字,仿佛被他咬得极重。

    冷风吹拂而过,谢苓打了个颤,垂下眼眸,快速点了下头。

    “要搬,苓娘不好再麻烦您。”

    第75章

    ~

    谢珩眉眼淡漠,

    似乎并未因谢苓的话而不悦。

    他细细描摹着眼前女郎姣好的面容,扫视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指尖时,视线顿了一下,

    转而看向谢君迁。

    和谢苓想的不同,谢珩并未否决她的想法,也未强迫她留下,只淡声道:“也罢。”

    谢苓松了一口气,

    朝谢珩福身道谢,便看到略微慢些的队伍到了跟前。

    为首的除了掌宫城外卫戍的护军将军外,

    就是谢珩身边的随从远福。

    三品护军将军一起来寻倒是理解,

    毕竟一个正前往赈灾的三品大员被刺杀逼落悬崖,

    朝廷怎么着都得摆出态度来。

    哪怕这件事或许本就同陛下脱不开干系。

    可如果她没记错,

    远福此时应当在替谢珩办别的事才对,怎么突然跟着搜寻的队伍来了。

    她压下心头的疑惑,与兄长站在一侧,

    默然不语。

    只见远福翻身下马,

    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头三两下拿出件大氅,

    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而来。

    “爷,

    奴才可算找着您了!”

    调子拖得长长的,脸上的表情也是夸张至极。

    谢苓看向谢珩,果不其然看到他皱起了眉,显然是十分嫌弃远福。

    远福将怀里的大氅给谢珩披上,

    才跟谢苓和谢君迁打了招呼。

    他看着谢苓身边多出来的小姑娘,

    问道:“爷,您跟苓娘子打哪找的小婢女?”

    随后而来的护军将军跟谢珩打了招呼,

    也打量起头戴帷帽,看不清面容的陌生女郎,

    显然是在等他们介绍。

    毕竟皇城安危不可儿戏,没有路引是不能进城的。

    若连户籍都没有…就得按照律令拷问。

    谢苓不动声色往禾穗身边挡了挡,开口解释道:“不是婢女,是救命恩人。”

    “堂兄那日与我跌下山崖,是她救舍命相救。”

    护军将军年逾四十,平日在外都比较刻板。

    他周正的五官十分严肃,闻言皱眉道:“祖籍何处?姓甚名谁?”

    “本官记得这崖下并未有村落。”

    谢苓朝护军将军抿唇笑了笑,回道:“她是孤女,早年被崖底猎户收养,猎户久居山崖不出,不懂律法,因此并未带她去附近镇子登籍。”

    护军将军眉心皱的更紧了,他看着禾穗道:“帷帽摘了。”

    谢苓将人拦到自己的身后,正要说禾穗脸上得了麻风病,不能见风,就听得一旁的兄长温声疑问:“赵将军,随意探查女子容貌,莫非是建康城的规矩?”

    “倒是让谢某长见识了,建康果真…人杰地灵,与众不同。”

    “你!”护军将军气得不轻,古板的脸一僵,却不知怎么回了。

    明明是按律行事,却被他颠倒黑白说成对女子无礼。

    他一个大老粗,哪里说得过归白先生的得意门生。

    谢苓看着他黑如锅底的脸,有些想笑。

    但赵将军也是按律行事,他们才是那个“违律者”。

    她正要跟兄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打圆场,就听得一旁的谢珩开口了。

    他目光淡淡的,瞥向赵将军时又带着些上位者的压迫,声音平静而漠然:“赵将军若有疑问,回京来我谢府问讯即可。”

    “左右人在我谢府,也跑不到哪去。”

    他话锋一转,垂眸睨着赵将军的脸,眉眼微压:“还是说,赵将军是怀疑我谢家窝藏朝廷钦犯?”

    赵将军得罪得起谢苓兄妹二人,却惹不得谢珩。

    这人年纪轻轻,看着一副无情无欲的冷清模样,却最是睚眦必报,是个黑心肝儿的。

    他在谢珩手里吃过的苦头可不少。

    想当年这小子十六初入官场,当时无人瞧得起,包括他在内不少人仗着前辈和上官的身份,没少打压说教谢珩,结果一个两个都被对方给无声无息教训了一顿。

    尤其是他这种武官,平日最喜欢对着这些面皮薄的半大小子说荤话,待对方面红耳赤的时候再哈哈大笑。

    他当时不听同僚劝告,在宴席上调侃了谢珩好几句荤话。当时对方神色正常的很,可当天夜里他就…萎在了他新纳的美妾身上,还稀里糊涂宵禁时脱光了衣裳在巷子里耍刀。

    害得他大半夜被巡逻的执金吾押走按律打了十几棍子。

    这事臊得他好多天没脸见人。

    想到以往被整的糗事,他面色红了又白,最后只得安慰自己,谢珩好歹是谢家人,不至于窝藏罪犯。

    至于这姑娘到底什么身份,又关得了他什么事呢?他只是一个有名无权的禁卫军首领之一罢了。

    大人物之间的争斗,他装傻保命便是。

    想通后,他朝几人拱手一礼,说道:“是本官唐突了。”

    谢苓笑着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言。

    谢珩看着谢苓道:“荆州一事不可再耽搁,在驿站稍作歇息,我们连夜出发。”

    谢苓刚点了点头,就被兄长一把拉到身后。

    “大哥?”她有些不解地仰头看兄长。

    就听得谢君迁温润的眉眼带了几分冷意:“二公子见谅,我家小妹身子单薄,恐不能陪你去荆州赈灾。”

    谢珩接过远福拿来的佩剑,慢条斯理的挂在腰间,才掀起眼帘看谢君迁。

    他眼珠黑沉沉的,像是冻在冰层底下的玉,寒气四溢,嗓音淡淡的没什么语调,内容却锋利刺耳:“堂妹的事,何时轮到你来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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