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息过后,狼嚎声停,雪地了多了三头饿狼的尸体。
她仰起头看着谢珩,目光恰好撞进对方澄澈的眼眸。
腰间的手微微收紧,他正垂眸看着自己,薄唇扬起一抹弧度,清冽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姐姐,我救了你。”
“你该如何报答?”
眸光依旧干净明亮。
谢苓推开他,站定后扬起头看他,露出一抹温软的笑:“弟弟救姐姐,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谢珩似乎轻笑了一声,眸色干净无邪:“这样啊……”
他点了点头,露出笑容:“姐姐说得对。”
谢苓没有再理他,而是看向那三头狼。
一刀毙命,狼头堪堪连在身子上,仅挂着一层皮肉。
若是再用力些,恐怕就是直接断头而死。
她不由得看向谢珩,微微心惊他的力量和武艺。
之前在村子里,他果真是装的。
按照今日利落狠辣的手法,那些杀手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谢苓垂下眼,心中对谢珩更加警惕。
她收拢了情绪,准备去拉穗穗出来,却突然被一道阴影笼罩。
她抬头看去,就见谢珩缓缓靠近,俯身与她视线平齐。
谢苓不自主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却见谢珩抬起了手。
她瞳孔微缩,抬手想挡住对方的动作,结果被他轻而易举捉住手腕。
谢珩温暖的指腹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他掌侧碰在她脸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肌肤,长睫微垂,神色认真,黑曜石般的瞳仁盛满淡薄的月色,莹莹如玉。
脸颊上的痒意让谢苓不太适应,她微微侧过脸躲避开他的指腹,表情十分不自然。
下巴却被对方轻轻扣住,又掰了回去,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谢珩清澈的眸光落在她眼底,神色如常,仿佛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别动,姐姐脸上有血。”
谢苓轻轻吞了口口水,拒绝道:“我自己……”
来字还未出口,下唇便被他的指腹按住,轻轻揉动擦拭起来。
谢苓呼吸一乱,愕然看向谢珩。
只见他笑意盈盈,目光中没有半分旖旎和侵犯的意味。
“这里也有。”
“姐姐方才咬得太用力。”
谢珩声音又轻又缓,目光盯着谢苓粉润的唇瓣,感受着指腹上温软的触感,长睫下的眸色微暗。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但似乎还不太够。
他想将手指…陷入她口中,想知道里面的触感是否像他想象的那般湿润柔软。
谢苓没想到对方会做出如此亲密僭越的举动,身子僵在原地,直到的唇瓣忽然被擦痛,她猛地回过神来。
“啪!”
她用力拍开对方的手,眼底闪过厌恶之色,声音是控制不住的冷硬:“你越界了,以后不要随意和女子做这种亲密的举动。”
“男女有别。”
谢珩直起身,目光淡淡扫过她被揉得宛若红牡丹花瓣似的下唇,缓声道“姐姐说得是。”
“受教了。”
谢苓从怀中拿出帕子狠狠擦了擦唇瓣,随手帕子丢在雪地里,又捡起谢珩丢在雪窝里的短刀,将洞口的荆棘丛挑开。
她把绳子丢下去,朝谢珩招了招手:“来帮忙。”
禾穗方才将外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她仰头看着谢苓,又看向慢悠悠走过来的谢珩,觉得二人相处有些奇怪,不似亲人,不似朋友。
也不似夫妻情人。
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她一边好奇,一边将绳索绑在腰间,背起了背篓。
很快,她就被拉出了坑洞。
只是她摔伤了腿,胳膊也骨折了,因此站不住,只能由谢苓搀扶着。
禾穗倚在谢苓身侧,借力站稳后真心实意感谢:“阿婵姐姐,多亏你了。”
“不然我就算不被三头饿狼吃了,也要被冻死在这。”
谢苓摸了摸禾穗冰块一样的手,将外头的薄袄脱了下来,不由分说披在她身上:“不必言谢,你不是也救了我一命?”
“坚持坚持,我们现在就回去。”
禾穗没想到谢苓能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不仅愿意以一人之力守着洞口对付饿狼,还愿意在癸水来时毫不犹豫地把外衣给她。
她自小在山中长大,本就没见过什么同龄人,也没有朋友,心中不由得感动万分,涌出一股温暖。
“阿婵姐姐,我不冷的,你穿着吧。”
禾穗想将袄子还给谢苓,就被按住了手。
谢苓神情严肃道:“你受了重伤,又在洞里冻了许久,若再不保暖,怕是要染上风寒。”
她看着禾穗干净明亮的眸子,心中有几分愧疚。
毕竟救人也不全是好心,更多是有利可图。
她掩下眸底的异样,为禾穗拢了拢衣裳。
禾穗闻言便不再推脱,老老实实裹着谢苓的袄子。
可就算有人扶着,她也在雪地里走不快。
谢苓也发现了这点,她停下脚步,看向身后安静跟着的谢珩,说道:“你背着她吧。”
谢珩显然不太愿意,眉心微蹙。
她叹了口气道:“就当我求你帮帮忙。”
“况且穗穗对你也有恩,你总得知恩图报吧?”
“再说了你还想不想泡药浴治病了?”
谢珩这才颔首应下,沉默着走近二人,将禾穗身上的袄子抬手拿下来,递给谢苓道:“姐姐需要,我自然会帮。”
“衣裳你自己穿着吧。”
说着他脱下自己的外衣,冷着脸丢给了禾穗,随后微微弯腰,说道:“上来。”
谢苓朝有些犹豫的禾穗点了点头,扶着她上了谢珩的后背。
看到谢珩将禾穗稳稳背起,她才松了口气,将袄子重新穿回身上。
哪怕背着个人,谢珩依旧步子很大,在雪地里走得十分快。
谢苓小跑跟着,有些无奈。
好在不多时,他们就碰到了提灯寻来的威叔。
威叔朝二人道了谢,接过禾穗背在背上,几人很快回了竹林院落。
回去后威叔便帮禾穗处理了腿伤和骨折的胳膊,又给三人熬了驱寒的汤药。
他坐在床边等穗穗睡着后,朝一旁的谢苓招了招手,轻步朝屋外走。
谢苓跟着他出去,轻轻合上屋门。
威叔站在清辉之下,凶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色。
良久,他闭了闭眼,仿佛做了什么决定,看向一旁的谢苓道:“去把你弟弟叫出来。”
“我在药房等你们。”
谢苓轻轻点了下头,明白对方这是要开诚布公了。
虽然她也不明白对方为何忽然下了决定。
她看了眼威叔高大却萧瑟的背影,提步走到谢珩门前,叩了两声唤道:“睡了吗?”
里头漆黑一片,毫无动静。
她又叩了两声屋门,轻声唤道:“谢行玉?”
里头还是毫无动静。
犹豫了一瞬,她直接打开了锁子,推门而入。
屋内一片黑暗,仅有一缕惨淡的月光穿透窗棂洒落在地面上,带着模糊的亮。
她轻脚绕过桌椅,走到谢珩床侧,就看到对方双目紧闭,额头满是细汗,玉白的脸毫无血色,睫毛颤动着,仿佛陷入了痛苦的梦魇。
她心口一跳,俯身低唤:“谢行玉,醒醒。”
“谢行玉。”
“谢……”
下一瞬,谢苓瞳孔微缩,行玉二字被堵在喉间。
第73章
~
床上人此刻忽然睁开了眼。
他凤目黑沉,
眼底眸光清冷冰寒,像冬日寒潭,闪着深不见底的暗芒,
上挑的眼尾带着浓重的戾气。
这样的眼神,一看就不是失忆了的谢珩。
但似乎也不似往日清冷自持。
看起来有些奇怪。
谢苓打量着他,站直身子轻唤了句:“堂兄。”
谁知谢珩看似清醒,却似乎还陷在梦魇之中。
谢苓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股极大的拉力,
身子控制不住向前扑去,下一刻就被谢珩扼住了脖颈,
狠狠掼在床上。
青色的幔帐摇晃,
从银色的挂钩上脱落,
遮住了窗外浅淡的月色。
床榻内昏暗不见光,
谢苓后背重重砸在并不软和的床板上,一阵眩晕。
谢珩半压在她身上,发丝垂落至她脸侧,
骨节分明的手扼着她的脖颈,
力道不轻不重。
他垂眸看着自己,
漆黑的瞳孔里杀意毕现,
平日里清冷矜贵的气质化为乌有,仅剩下令人恐惧的阴鸷和暴虐。
就像是在看死物。
谢苓心头一颤,感觉自己仿佛被困在了阴暗湿冷的箱笼里,肺腔里的空气一点点消耗殆尽。
她拍打着对方的胳膊,
用力挣扎着,
檀口微张,艰难地吸取着稀薄的空气,
费力道:“放…放开。”
“谢…珩…”
肺部空气流逝地所剩无几,她眼前冒出了闪烁晃动的白点,
耳边是对方浓重的呼吸,也挥之不去的嗡鸣声。
就当她以为自己要被谢珩掐死时,脖颈上的手忽然松了几道。
随之整个人压在了她的身上,冷冽微苦的雪松香瞬间盈满鼻腔。他的唇似乎就贴在自己颈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侧,带着酥麻的痒意。
谢苓喘着气,挣扎着一把推开他,趴在床边用力咳嗽起来,空气争先恐后进入肺腔,让她难受得厉害,眼角渗出了点点泪液。
俄而,她才缓过劲儿来。
她摸了摸脖颈,“嘶”得痛呼一声,随即气得狠揣了忽然昏迷的谢珩一脚。
这家伙怎么突然又发疯,到底梦到了些什么。
她从未见过谢珩如此暴虐失态的模样。
目光不由得落在了他身上。他此刻半趴着,长发如海藻铺散,依稀可以看到棱角分明的下颌轮廓。
谢苓压下心头的好奇。
现在不是寻思这些的时候,威叔还在等她。
谢苓忍着气下床,把幔帐挂回银钩,又借着月色将谢珩翻到正面,用手拍了拍他的脸:“醒醒。”
一直拍了三四下,对方的睫毛动了动,再次睁开了眼。
她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对方的神色动作。
只见谢珩缓缓坐起来,揉了揉额侧,落在谢苓身上的目光清冷淡漠,嗓音带着点哑意:“谢苓?”
谢苓看到熟悉的神色,微微松了口气。
她点了点头道:“堂兄,是我。”
谢珩嗯了一声,环顾四周后目光重新落在谢苓身上,淡声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谢苓一顿,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圈谢珩,待看到他目光神态不似作假,才道:“堂兄……不记得了吗?”
谢珩皱了皱眉,清冷的声线在黑夜里格外清晰:“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谢苓摇了摇头,将他叫自己姐姐的事隐瞒了下来,只解释道:“堂兄早醒了,只是不幸失忆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