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梁准戴轲薛鸿 本章:第8章

    书房的门关上,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陆寄风坐在椅子上没起身,黑眸平静的看着他。

    “听说你有事找我。”

    萧钰身上滴下了水,因淋了雨脸色更是苍白,像是刚经了风雨摧残的竹子,陆寄风的目光平静,可却能割开人肌肤一样的冷漠,到底是掌权多年的,不怒自威,令人难以接近。虽说认了亲,可这还是萧钰第三次见自己这位义父,实在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但他能求的,也只剩下他一个。

    萧钰从未想过听从太后的话扶灵回乡,躲得远远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能躲到哪里去呢,恐怕前脚出了京城,后脚“萧钰”这个人就要在世上消失了,他只能光明正大地在京城这个权利集中的地方,在众多人的视线下,再者他父亲死的冤枉,让萧钰不在追究,他做不到。

    这五万人的命太重了,不该由他父亲来背。

    他父亲戎马半生,满身的伤痛,一世清白,日后史书工笔,不该是武安侯萧承恩因贪功冒进才葬身西北,承受永世的骂名。

    萧钰缓缓地跪在地上,满室的寂静。

    皇上逼着他去求他,萧钰偏要和他对着来,求谁不是求,和谁睡不是睡,他垂下的手紧握,眼睫一颤,一滴挂在上面的雨水落下来,慢慢道:

    “当初义父和我父亲在花园喝茶,父亲说我顽劣,能学的到义父一二分,他便能合的上眼了,让我认您当义父,如今物是人非,他死在了西北,甚至尸首都不全,我能求的,也只有义父了。”

    他低下了头,声音不自觉地哽咽:“求义父……能让我父能体面入葬,保住我萧家守了一代又一代的丹书铁券,萧钰……愿为义父马首是瞻。”

    陆寄风觉得好笑,当初谢仲景让他解释一下自己的流言,他懒得理,如今倒好,这小子倒真是仗着自己长得好,来用这个求他了。

    还知道先提一提往事,让他心软,怎么先前不见他这么聪慧。

    陆寄风没说话,又在扶手叩了叩。

    这是件麻烦事,皇帝虽然忌惮他,却不敢轻易动他,陆寄风没必要自找麻烦,插手武安侯的事,反而让皇帝猜忌,闹到对立的地步。

    不过看着跪在地上的萧钰,陆寄风又沉默了。

    他几年不在京城,这些个官宦子弟认识的不多,只听说过一两句武安侯家的纨绔世子。

    “银鞍白马度春风,笑入胡姬酒肆中”,这是陆寄风听到的,别人借用来抨击萧钰的诗词。

    后来西北要打仗了,皇上叫他回来,他清楚以皇上的心性不会叫他去西北掌兵权,薛家那个根基还浅,最后挂帅的人,恐怕只剩下武安侯。

    萧家在西北的年头太多了,受过他家恩的人也太多,子弟中就出了一个骄奢的萧钰,也不算跋扈,那些文人抨击他都很留情,没有把柄留给上位者掌控,西北的百姓们可能不知道皇帝叫什么,但一定知道薛家几个将军的名号,军心所向,又成了外戚,先皇临终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太后,皇帝都叫她选,萧家的地位便更高了一层。

    看着繁花似锦,热火烹油。

    念在祖辈上的一点情意,陆寄风回京后拜访了侯府,也是在那,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萧世子。

    太阳底下一身红底捻金线做祥云纹的衣裳,腰间系了条长穗宫绦,束起的发戴着金嵌玉的发冠,富贵堆儿里长大,金玉养出来的,气度自然洒脱不凡,可见了他父亲,却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现在想想,萧承恩恐怕也察觉了什么,担心自己出了事儿子没人照拂,非叫对方认他做义父。

    陆寄风本没有这个打算,正要婉言拒绝,可见那小子一副晴天霹雳的模样瞪着他爹,被他爹威胁了,又在心里一边嘀嘀咕咕说他爹的坏话,一边给他敬茶,觉得十分有趣,就接了他的茶。

    想到这,陆寄风指尖叩着扶手的动作停下,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萧钰,他父亲新丧,穿了纯白的衣裳,湿淋淋的跪在棕红的地板,雨水都在他周身的地上留下了一滩,更显得可怜了,那还看得出表面乖巧,肚子里他爹一路的神气。

    当初他借着倒茶提醒了萧承恩一次,可这次西北,萧承恩还是去了,为的不是军功,是西北的百姓和戍边的士兵。

    朝中无人可用,薛家用兵行事激进,萧承恩恐放心不下。

    ……这一去就没能回来。

    陆寄风为人冷血,做事深思熟虑,当初去侯府提点,也算的上仁至义尽,若是在这件事上表了态,那先前做的退步恐怕就要前功尽弃。可沉默了良久,看着萧钰孤零零的样子,又吐不出拒绝的话。

    “侯爷入葬的流程可办妥当了。”

    他一直不说话,萧钰跪的心头发凉,听到这豁然抬头,红着眼眶,哑声:“没有。”

    老管家年纪大了,悲伤太过,病的起不来床,他又整日在外奔波,挑大梁的主心骨去世,还是这么一个罪名,下人们惶惶不安,乱成了一团。

    陆寄风思忖着,叫了宋洪进来,吩咐他:“小孩子经不住事,等外头的雨停了,你带着管家过去,帮着料理一下侯爷的后事。”

    宋洪愣了愣,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地抱了拳:“是。”抬腿出了书房。

    父亲的尸首不用受辱,压在萧钰心头的石头终于松动,他到底不过是个十六的少年,父亲身死,来不及悲伤便要撑下一切,一次又一次的逼迫,绝望,甚至不能跪在棺材前好好地哭一场,如今事情有了转机,他咬着牙硬是没掉眼泪。

    陆寄风就当没发现,语气还是那样,可却仿佛放轻了许多:“去换件衣服,回家去吧,还有几日就下葬了,再去陪陪你父亲。”

    萧钰哽咽着“嗯”了一声。

    雨过天晴了,一直闷着的天总算出了太阳。各家小厮都出来收拾被雨水淋过的院子,不过半个时辰,那些官员的府邸便得到消息,说是英国公府派了人去武安侯府,又请了和尚道士,在做法事念经,原本冷清的侯府好不热闹。

    有人叫小厮背着人悄悄地去看一看,见果真是真的,便坐不住了,陆陆续续上门吊唁。

    经文声一直到夜里才停,英国公府已经点了烛,宋洪忙了一天回府,来不及歇一歇,换了衣裳就去书房跟陆寄风汇报,频频睃他。

    陆寄风淡定:“有话便说。”

    宋洪就不吐不快了:“爷,我想不明白,您不是打算和皇上相安无事吗?管这事做什么?”

    “……”陆寄风面色不改,拿了一本书看:“他毕竟叫我一声义父。”

    宋洪嘀嘀咕咕:“又没上族谱,也算……”

    陆寄风瞥了他一眼,宋洪缩了缩脖子,讪讪地把嘴闭上了。

    太卡了……(目光涣散)

    古代架空

    第11章第十一章

    萧将军啊……(请假条)

    元初帝一直等着萧钰去求他,对武安侯的惩处一压再压,可眼看着就快到了下葬的日子了,是贬是降还没个章程,总不能真不让人下葬罢。

    群臣们也成天提着心,盼着此事早些过去,直到英国公突然派了管家过府去为武安侯料理后事,翌日一早,他在朝会上为武安侯求了情。

    “……萧家几代人戍边上百年,儿郎们均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元初一年,皇上刚登基不久,边疆战事胶着,鞑靼率五千骑兵偷袭蔚州,萧承恩的大儿子,萧瑾,因在前线被敌军的毒箭所伤,撤回蔚州疗养,本该是去养伤的,可伤还没好,就率领众守卫死守蔚州,一步未让。”

    “同时他们也被困死在了城内,大雪阻挡了通信,没有及时的补给,等暴雪停了,萧瑾插满了箭的尸身已经和门冻成了一体,他怀有身孕的妻子也死在了他身后冰冷的房间内。”

    金銮殿鸦雀无声,只有英国公用平静的声音重新叙述那惨状,仿佛又回到了元初一年,街道上满天的白,武安侯兰生整理府的长熄是先帝帝师,林大儒的孙女,他们夫妻俩儿子去得早,这么一个宝贝孙女也怀着身孕惨死,痛哭的声音撕心裂肺。

    萧承恩白发人送黑发人,整个人都憔悴了,哪还像个在战场上和鞑靼厮杀的将军,面对老两口的痛骂质问,唯有沉默,深深地对他们行礼。

    老两口年纪大了,终究承受不住这样的悲痛,不等大公子夫妻过了头七便咽了气,萧承恩儿子儿媳还未下葬,又为他们办了丧,头发都白了一半。

    ……如今他也躺在那棺材里了。

    百官低着头,脚下的“金砖”光亮似镜,照的他们心中惭愧。

    陆寄风一身绯色武官的朝服,立在大殿中央,只有他抬着头,静静地看着龙椅上的皇帝,慢慢道:“自武安侯身亡,太后便一直病着,萧家有错,也有功,臣以为,这么些的功总能抵一次错。”

    群臣们垂着脑袋面面相觑。

    英国公突然提起太后,让他们想到皇上这些天一直不表态,是不是想轻罚武安侯,等着他们的台阶下?毕竟是太后选了还是宗室子的皇上坐了龙椅,皇上对太后一直很敬重,底下有了些骚动。

    武将那边也有人坐不住了,薛家一派的将领执着玉笏迈出来,不满道:

    “国公,西北可是死了整整五万人,阳和关外尸骨遍地啊!他萧承恩的命是命,那五万人的命就不是命了?这样未免有失公允!”

    陆寄风便回身,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原本大义凛然的话一下卡在了喉咙里,整张脸都憋的发红了。

    英国公早些年在外打仗的时候还没这将领什么事呢,又坐到了权臣的位置,周身的气场过于冷然,只站在那就让四周静了下来。

    他只淡淡扬声:“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死,武安侯也是,若是戎马半生,战死沙场,还不能体面入葬,未免叫天下的将士们心寒。”

    元初帝一下握紧了扶手上的龙头,心中越发对坏他好是陆寄风怀恨在心。

    武安侯在军中还是有威望的,只不过兹事体大,见了那赵副将的下场,没人敢在皇上气头上求情,如今有英国公在前面挡着,还怕什么,一个武将率先跪下:“请皇上开恩!”

    他这一跪,另外几个武将也趁机跪下了,只有薛家一派的人左看右看不知该如何是好,文官中跪了几个忠臣,剩下喜欢阿谀奉承的也特意给皇上台阶下,一个接一个跪在地上,嘴里无一不喊着:“太后娘娘病重,经不起风浪了,请皇上开恩啊!”

    看着底下跪着的一个个蠢货,元初帝肺都要气炸了,历朝历代都注重孝道,这孝子的样子还是他摆出去给天下人看的,又不能说他不是为了太后,胸膛起伏,压下满腔不能发泄的怒火。

    “武安侯萧承恩,因急攻心切,率兵追出阳和关,至五万人遭敌全歼,念其战死,世代忠烈,罚食禄降为九百,收回几处赏赐的皇庄,退朝!”

    他拂袖而去,身后百官们都在喊着万岁万万岁。

    陆寄风也低下了头,拱手恭送,等人走了,他直起身。扭转了这么一件惊天大事,百官们都偷偷瞄他,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荣辱不惊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拿着笏板出了金銮殿。

    此事终于告一段落,武安侯下葬的仪式也可以开始准备了,侯府门口支了账房,收了各家的礼,下人们腰间扎着白布给来吊唁的客人端茶,英国公府的老管家陪着换了素服的萧钰招待客人,不管来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到萧承恩灵位前上一炷香,香烟弥漫,整天都是和尚道士的念经声。

    停灵四十九日,该下葬了,各大幡儿立起来,一声“起棺!”,那具沉重的棺材吱嘎一声,离开了地面,萧钰心中猛地一空,他怀中抱着一个灵位,脚下仿佛长了钉子,不想走出侯府。

    撑着一副病体爬起来送主子的老管家拄着拐杖,在他身后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道。

    “走吧,世子。”

    “走吧……”

    他才沉默地,一步一步往出走。

    从侯府大敞四开的正门出去,路边围了许多百姓,男男女女,小孩老人,都穿了自己最素净体面的衣服,目光望着那长长的一片白从侯府出来。

    纸钱“哗啦——”被扬到了天上去,缓缓地落到棺材上,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从萧家抬出棺材了,百姓中有了哭泣的声音,老人颤颤地跪下去,老泪纵横地喊了一声:“萧将军啊……”

    呜呜的哭声在撒上天的纸钱下更显得悲凉,那漆黑的棺材从街道缓缓地过去,跪下的人越来越多了,萧钰抱着牌位往前走,心中酸涩。

    ……爹,你瞧,还有人念着你的好的。

    武安侯到底是有罪的,没几家敢为他设路祭,这第一处搭起的彩棚便是英国公家,后面是御史台的张大人家,萧钰还看见了一处彩棚里站着梁准,杨英,戴轲,恐怕是他们自己花了钱搭起的彩棚,目送着他们的队伍走过街道,对着棺材行了小辈的礼仪。

    人群里,山子晋眸色黯然,也对着棺材行了一礼。

    他家不比梁准几人,早就如履薄冰,不能再给父母招惹祸事,只能在这送伯父出城了。

    萧钰也瞧见了他,细不可微地颔首。

    到了下葬的地方,要开馆了,这是萧钰最后一次再见他爹的面容,那个横眉怒目瞪他的人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棺材里,再也不会骂他不学无术了。

    “合棺——”有人长长地唱了一声。

    第一铲子土洒在了棺材上,萧钰突然跪下去,这一路,棺材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只听路边的百姓和身后队伍的哭声,他却神色麻木,一路未曾落泪,可如今像是才惊觉父亲要离开他了,顿时心如刀绞,唇瓣颤抖地喃喃:“父亲……”

    老管家也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响头。

    白色的纸钱被风吹了起来,吹到了落了土的棺材上。

    —

    办完丧事,一行人下山,回到京城,时候已经不早了,梁准他们还在等着萧钰,没让他回府,找了个买面食的摊子,给萧钰要了一碗素面,他父亲去世,暂时不能沾荤腥了。

    几人许久没聚在一起过了,本来前几天还相约着一起去打猎,如今却物是人非,他们都围在一起,看一身素服的萧钰吃面,和他说说话。

    侯府出事之后梁准就被他爹关了起来,跳着脚要出去,还被打了一顿板子,没能陪着萧钰,满眼愧疚地看着他的脸,心疼道:“侯爷走了你们武安侯府的厨子也偷懒了不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戴轲用胳膊怼了他一下。

    梁准嘶了一声,肋骨都被他怼疼了,不满地转过头,想问他做什么,忽地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话不对,心虚地拿眼神去睃萧钰。

    杨英现在对萧钰也小心翼翼的,一直看着他吃面,听见了梁准说什么,转眼就瞪他:“你会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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