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见过我自残的模样。
那是收养他的第一年。侍寝后,我被抬回来时。
我泡在浴桶里,趴在桶边,擦着身体一遍遍干呕。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提剑杀了老皇帝,再自我了断。可我不能,我身后还有孟家。
还有蒙冤而死的江卧雪,受辱的江家。
我坐在院中,突然觉得那样皎洁的月光下,不该出现我这种脏污。
于是,我拔下头上发簪,一遍遍地划在手臂上,回过神时已经是满身鲜血。
季昀迟站在不远处,神色不明地看着我。
「你……」你不要怕我。我想这样说,他却匆匆跑开。
直到院中冷风吹得我头痛,我起身时,那个瘦小的身影又跑回来。
他怀里抱着枝染着风雪的梅花。
寒梅傲骨,是今日先生才教他的。
「谢谢。」
第二年春猎,为了让老皇帝注意到季昀迟,我亲自教他骑射。
「手臂抬高,放平,眼睛平视。」
少年因着长期营养不良,身量还不如我高,不过也正方便我站在他身后,环住他进行指导。
「我……我知道了。」他眼睛直视前方,声音却磕磕绊绊,还有些发抖。
我低头,正好看见少年红得滴血的耳尖,愣了一下,没忍住轻笑出声。
那艳红便直接蔓延到了脖颈处。
我顺势松开手,站在旁边,看见少年一箭正中靶心。
恍然间又想到了我与江卧雪练箭时,他虽不喜骑射,却也同季昀迟一般,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回神时季昀迟正呆呆地望着我。
「怎么了?」
少年迅速垂眼,手指无意识扯着衣角,过了好久才低声回答:「我第一次见您笑。很……很好看。」
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回答他的了,只记得那次围猎,少年拼尽全力,赢回了一把满是宝石的匕首。
眼睛亮亮的,郑重又喜悦地送给了我。
而那把匕首,最后被我,亲手捅进了他的胸膛。
6
季昀迟登基的第十日,我终于等到了离宫的机会。
这肮脏的皇宫,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周崇礼班师回朝。他是我与江卧雪故友,是推季昀迟上位的大功臣。
更是如今,唯一能帮我摆脱季昀迟的人。
深夜,宫门处悄悄停着一辆马车,隐秘无比。
「娘娘,您当真想好了?」周崇礼站在马车旁,低声询问。
我笑着理了一下宫装,神情满是放松:「你知道的,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周崇礼突然弯腰,向我郑重行了一礼:「江家平反,我代好友向您道谢。」
他有些复杂地看着我,「娘娘若无处去,不妨下江南看看吧,那是怀明多次向往之地。」
我垂下眼帘,点点头。
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我开始幻想不远处的江南,期待即将拥有的自由。
可马车猛地一顿,剑刃划过脖颈的声音将我惊醒,少年哼着歌,一步步接近的脚步声让我脊背生寒。
透过帘子,我看到车夫头颅滚到车前,又被明黄衣袍下伸出的脚踢到一旁。
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无比压抑的怒火。
「母妃,您是自己下来,还是我打断您的腿,将您抱下来?」
7
深夜,院内血腥气浓重得令人作呕,尖叫求饶声更是让人听得胆寒。
我被季昀迟紧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冰凉的手指一下下顺着我的发丝梳下,仔细又温柔,却让我浑身汗毛竖起。
「母妃,你为什么总是学不乖呢?我有没有说过,你要陪我。」
季昀迟猛地用力,捏着我的脸让我转过去,和我对视。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难道真的要我打断你的腿吗?」
我意识到季昀迟状态不对,难得耐心安抚:「你先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