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吃得挺香的。”他说。
-
这事儿终究是没瞒过家里,祝矜她们到珠海的第三天,张澜他们便知道了始末,连爷爷都知道了。
祝羲泽被狠狠训了一顿。
祝矜和祝小筱回到北京,刚落地的第一顿饭,便早已经被张澜安排好了。
“今儿时候不早了,等明天一早,你们去爷爷那儿看看,他还惦记着你俩。”
“行。”祝矜啃着一个桃子,点了点头,自从进家后,她和祝小筱已经被教育了整整两个小时。
祝小筱有点怕张澜,也不敢吱声,只一直在微信上问祝矜,该怎么办。
祝矜压低声音对她说:“忍者神功,我就是这么忍过来的。”
终于,学校一通电话打断了张澜的训话,祝矜长舒一口气,从沙发上蹦起来。
祝小筱想看她小时候的照片,于是两人跑到储藏室。
“我记得有一个特别可爱的相册,上边还有你,可是搬家也不知道去哪了,咱俩找一找。”
祝矜翻着,忽然看到一本黑色封面的书,露着边角。
她有些好奇这是什么书,往出取,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边角,心中也越来越疑惑,直到书封完整地呈现出来——《哈利波特与凤凰社》。
祝矜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翻起来,这不就是她当初弄丢的那本吗?
以为是路宝的,实际上是邬淮清的。
高中毕业后,祝家从大院里搬了出来,可能是那次收拾东西,书被不知道谁找到,然后放进了储藏室里。
过了这么多年,她万万没想到还能再找到这本书。
因为常年背阴,书有些潮湿,外封的四个角也翘了起来,她抹掉上边的灰尘,抱在怀里,心中抑制不住地翻滚着。
“姐,你找到什么了?”祝小筱疑惑地问。
她笑了笑,不给她看,只说:“书。”
因为邬淮清那句话的缘故,祝矜最近对“凤凰社”这三个字尤为敏感。
吃完饭后,她便一直翻着这本《哈利波特与凤凰社》,把书又看了一遍。
暮色四合,故事看完,她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
祝矜窝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正准备把书合上放到一边,告诉邬淮清她找到了他的书。
谁知外封掉下来,书的最后一页露出来,暗红色的质地上隐隐有着字迹。
她放到灯下仔细一看,只见上边用金色火漆笔画满了月亮,还有很多暗色的花体英文字符,祝矜仔细辨认,那写着——Jin。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有什么在脑海中纷飞着,记忆串联在一起。
“你还拿着我的一本哈利波特没有还。”
“可我不是又买了本新的吗?”
“我没收到。”
“秘密已经死了,死在了凤凰社手里。”
……
祝矜忽然笑了起来,在灯下笑得像个傻子,她拿出手机,找到那个黑漆漆的头像,拍了拍他,说:
W:
祝你矜日快乐:
W:
祝你矜日快乐:
几分钟之后,祝矜手机又响了一声。
W:
30.
圆橙
爱情就是魔法。
傍晚,
休息室内光线昏昏沉沉。
祝矜窝在铺着竹席的矮脚沙发上,只打开了手边的一盏雕花台灯,手中的《哈利波特与凤凰社》被她翻来覆去,
研究了好几遍。
她看着最后一张红色空白页上的英文字符,唇角忍不住向上扬。
邬淮清暗恋她?
这是祝矜万万没有想到过的一件事情。
他那天要告诉她的秘密,是不是就是这件事情?
祝矜两条腿悬在半空中,跟随着心中跳跃的音符不断摇晃,脚趾上新涂的粉红色指甲油亮晶晶的,
格外闪眼。
她又喜又怨,
遗憾两人竟然错过了这么长时间。
她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过往的画面,那些不好的、残酷的,都自动被她抛掷到了脑后,
只余下学生时代他们共同出镜的画面。
还有在东极岛上的那几个荒唐的夜晚。
她心尖滚过几颗又大又圆的橙子,
随着她的翻滚,
被挤出又酸又甜的橙汁。
祝矜不经意间转过头,
恰好看到身后窗外漫天霞光。
休息室内有一大扇落地窗,橘红色的落日余晖就像是铺陈的水彩画,晕染在天边,透过明亮的玻璃,亮澄澄洒进屋室内。
她连忙拿起手机打开相机,
可对着窗外调视角、调光线的片刻,一抬头就见夕阳隐去,
色彩变淡——原来落日只在一眨眼的瞬间。
然后很轻易地便逝去了。
祝矜叹了口气,
转过身子,重新窝在沙发上。
不知为何,她刚刚激动惊喜、起伏不断的情绪,就像是这转瞬而逝的落日,
散去一大半。
转而化为丝丝缕缕莫名其妙的不安和紧张,开始扩散。
理智回笼,她开始想:
万一此Jin非彼矜呢?
亦或是,万一那些字不是他写的,谁知道他把书都借给谁了呢?
祝矜仍旧看着那页写满“Jin”的书页。
手机里和邬淮清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她刚刚的那句“哦,好的^^不告诉你了”。
他竟没有反应,没再问下去。
祝矜不知道,自己在刚刚翻到这一页,看清上边写着的字的那一刻,为什么会那么激动,那么迫切?
就像是偶然发现了埋藏几百年的盒子,从中找到尘封已久的武林秘籍。
那一刻,她为什么会那么确信,从潜意识里认为这就是邬淮清写的?
他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写着她的名字?
明明有那么多可能的假设,她在脑海中都自动排除了,连想都没想。
或许,因为她曾经做过同样的事情——在草稿纸的边缘处,在试卷的空白处,不经意间,一遍又一遍地写下他的名字。
祝小筱打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她的堂姐一下子站起来,一下又坐回沙发,嘴里还小声嘀咕着,眉头时而皱在一起,时而又舒展开来。
此刻,她又从沙发上坐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踱来踱去。
像是在思考什么快乐又烦忧的事情。
祝小筱不懂,她敲了敲门,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盘子:“吃水果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轻响,是熟悉的微信新消息提醒的声音。
祝矜从桌子上抓起手机,时隔六分钟,邬淮清再次回复了她的微信。
天知道她这六分钟是怎么过来的,就像是过了六个世纪那么漫长。
W:
“老天爷给你个机会,现在说出来。”这话,前几天在赌场的时候,她也对他说过,如今他原封不动地又送还给她。
祝矜倏地笑了,那潜藏在心底的紧张和丝丝缕缕的不安,在看到这句话时,忽然烟消云散。
她觉得自己有些像学生时代准备查成绩时的心境,不过此刻,她发现自己得了九十八分,不用害怕回家被张澜教育。
她笑着回复他,把他那天说过的话也原数奉还给他:
发完,她又加了句:
一抬头,看到还站在旁边的祝小筱,祝矜连忙招了招手:“你过来坐。”
“哦。”祝小筱把休息室的灯打开,房间立刻亮了起来,怕一会儿张澜突然出现,她还警惕地把门关了上去。
一坐下,祝小筱便八卦地问:“姐,你这是怎么了,这书真的有魔法吗?一下午你都不正常了。”
祝矜眨眨眼睛:“很明显吗?”
“嗯。”祝小筱疯狂点头。然后,她只见堂姐一双杏眼笑得弯弯的,像是盛着甜蜜的水光,轻声说:
“没有魔法,但有爱情。”
爱情就是魔法。
-
邬淮清看着她的回复,忽然勾了勾唇角,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把戏。
临川的王董在一旁把一碗蟹粉阳春面转到他面前,爽朗地笑着问:“小邬最近是有什么好事儿吗?笑得这么开心。”
邬淮清收回手机,看着面前盛放在精致碗碟中的面,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骆洛吃的那碗。
王川临见缝插针道:“听说小邬从小在上海长大,应该好这口,今天做菜的师傅是个地道的上海厨子,叔今儿特意挑的这家店。”
邬淮清靠着椅背,整个人懒洋洋的,说了声:“谢谢王叔。”
今晚这顿饭局,王川临存了什么心思,他是知道的。
原本只约了下午茶的时间,结果这人把地点定在了这么偏的一个地儿,到来已经快要到晚饭时间了。
他没拒绝,王川临也便明白,对于这次合作,邬淮清是有意向的。
“季家那边,我听人说准备在京郊这个项目上对付你,还找了……”
邬淮清“诶”了声,抬了抬手,打断他:“王叔,这么好吃的菜,咱好好吃就行了,聊这些倒胃口的人做什么?”
他笑着说,一双眸子却没什么温度,淬着冷意。
王川临连忙止了声,点点头,说:“吃菜吃菜。”
-
结束和王川临的饭局,回到市里,已经十点多了。
只是夏日的十点钟,街道上人还很多,来来往往的车灯把北京这座偌大的城给点亮。
邬淮清下了高架桥,把车停在一个人少的路边,打开车窗抽了支烟。
这顿饭,王川临说了很多话,他没听进去多少,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祝矜说的秘密是什么。
又该用什么魔法?
青白色的烟雾缭绕着缓缓升起,被风吹出窗外,他忽然嗤笑一声,觉得自己魔怔了。
哪有什么魔法?
就像是他和祝矜说的话,又哪有什么凤凰社?
曾经那本《哈利波特与凤凰社》被路宝不问自取借走后,他有过一段时间的不安,生怕路宝发现什么。
他闲来无事时在最后的空白页上写下的字符,潜藏着心底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喜欢她。
不知从何时开始。
甚至画下那堆月亮、写下她的名字时,都未想过,那就是喜欢。
最初只是不屑和好奇,因为她有着他从未拥有过的一切,恩爱的父母,完整的家庭,一堆人炽烈的爱。
这是十几岁时的邬淮清,可望而不可即的。
母亲只喜欢妹妹,父亲对这个家表面关切实则疏离,无时无刻不想着逃脱。
直到父亲调任到北京,母亲仍旧要留在上海,父亲假装劝了两句,便没再做声。
他从未在他们夫妻两人脸上见过一丝不舍。
他被母亲命令跟着父亲去北方,因为她只想要妹妹在身边。
于是,邬淮清一个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父亲基本上对他是放养状态,很长一段时间,他对这座空旷旷的城市,都是排斥的。
灰蒙蒙的街道、灰蒙蒙的天。
唯独她,是斑斓的彩色。
那会儿,邬淮清逐渐习惯了每天回家时,隔壁单元那扇小窗里飘出来的钢琴声——
她在练琴。他知道。
她就像一朵向日葵,还是彩色的那种。
所幸,一向粗枝大叶的路宝并没有发现那本书后边的秘密,他甚至没有看完那本书,就转借给了祝矜。
邬淮清得知后,开始被更大的不安和忐忑笼罩着,直到路宝带着一本新的书还他,说那本丢了后,他一颗心才安下去。
月亮是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