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有云:黑门朝出而暮还,铁窟暂离而又入。登刀山也,则举体无完肤;攀剑树也,则方寸皆割裂。热铁不除饥,吞之则肝肠尽烂,烊铜难疗渴,饮之则骨肉都糜。利锯解之,则断而复续;巧风吹之,则死已还生。
在段文字描述的便是这烊铜渊的情形,这段描述来自于民间的传说,在有地府的传说起,这个地方便是禁地。
在世人嘴中有一句恶毒的诅咒: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相传这地府共有十八层,每层都有一位阎罗审判,根据人生前所犯罪过分别打入各自地狱受罚,一直到洗去所有的罪虐便可重新轮回。
十八层地府,第十八层便是禁地,这一层是没有阎罗小鬼的,这一层也根本不属于冥界,它由天地审判。
据说在这里有一个由羊身人面、虎齿人瓜的上古凶兽,它就是饕鬄,那些进入烊铜渊的冤魂们最终都成了它的口中食。
查文斌的梦中,他不止一次的倒在湖边,一遍又一遍的听着“爹爹、爹爹救我”得哭喊声,一遍又一遍的在梦中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被那个上古凶兽死死的捏在手中……
第四百八十一章:“家”
地狱到底有多少层,谁也不知道,有说是八层的,也有说是十八层的,还有人说这地府是十九层的。在道家的典籍中从来就没有涉及过这地府是多少层,因为道的世界是阴阳的。
道家认为,阳间是活人呆的地方,阴间就是死人呆的地方。阴间是阳间的对立面,阳间是什么模样,阴间就也该是什么模样。阳间有管活人的衙门,有定罪的老爷,有抓捕的捕快;于是在这阴司里头也就有阎罗殿,有判官,有阴差。
在传统的道家世界里,阴间是人死后去到的场所,和我们的世界一样,只是那里没有活人。
来自民间的说法太多了,十八层地狱从何而来,谁也不知,只是有那么一个说法。查文斌是到过阴间的人,和他这样能够穿梭阴阳两界的人不在少数,因为阴司里有阴司的规矩:死去的人或者是那些阴差是不能和活人直接接触的。
阴阳两界虽说是互不相干的,但总有些孤魂野鬼时常会让阳间的活人碰到,或是枉死冤死的人需要被送回阳间,于是,就有了这么一批人穿梭于阴阳两界替阴间的人来阳间说话。
道士就是这么其中一种,茅山术可以让做法的人有一炷香的时间停留在阴间。查文斌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去到那个梦中的地方,那片湖,那块残碑。他尝试过,无一例外的不是失败,甚至他还贿赂过那些在阴间活动的阴差们,但是这个地方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就一如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一个梦境。
任何梦都是有原因的,人的大脑虽然能幻想出任何山川湖泊,那是因为他曾经见过类似的场景。这个梦,查文斌已经整整做了十年,那个挥之不去的地方,总是和他在梦中不期而至,那撕裂心扉的哭喊声每一次都让他从梦中哭醒。
这地方太熟悉了,眼前的一草一木都已经见过无数次,查文斌的内心开始浮动。
这是那个地方吗?那块残碑,那片湖?
这条路他在梦中走过无数遍,走着走着,也就跟着梦里的情节一般奔跑了起来。只是,那个他既害怕又希望听到的哭喊声没有出现。还是不要出现吧,出现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这个男人会立马倒在崩溃的边缘。
没有和梦境一样出现那片湖,反而是出现了一间“房子”。
用黄色的泥土混杂着稻草,这种土坯房在解放前的农村很常见。房子不大,八米左右的单开间,屋顶上盖的并不是瓦片而是在浙西北最常见的石板。屋子有一扇单开的门,但是古怪的是没有窗户。
门是虚开着的,看那木料的颜色,年头有些老了。
离那屋子还有十步远的时候,查文斌停了下来。这屋子很熟悉,隔着这道门,他可以想象到屋内家具的摆放,因为这栋屋子从外面看和他结婚时的婚房是一样的。
查文斌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是他的师傅马真人把他给带大的。
道士是个清贫的职业,兜里攒不了几块钱,马真人还好酒,替人算卦问命挣得那点香火钱也仅仅是够他自己打点酒喝。
年轻时候的查文斌和大多数那个年代的人一样,也会下地干活挣工分,那个年代大家都穷。他的妻子是经人介绍认识的,离着他们村不远,过去浙西北农村里的房子大多数是土坯房,只有大户人家才能盖得起砖瓦房。
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则要去担泥土,泥用的是当地常见的黄土。这种土黏性高,因为是山区,土质杂,混着小石头。担来的黄土要加水搅拌成泥状,再倒入一些稻草之类的做筋,然后用两块厚实的木板做模子,把搅拌好的黄土泥浆倒进去,再用人力夯结实,排出泥浆多余水分。
这种房子多半都是自己造的,耗时很长,因为打一堵墙,要等下面的泥土风干了之后才能继续往上垒,下雨天又只能停工。在那个年代,查文斌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披星挂月的用一担又一担的黄泥造了属于的自己的房子。
屋顶用的是石板,这是一种黑色的石头,很容易分层,大约办公分厚,形状不一,互相叠起来。村里专门有人干开采石板的活,查文斌当时付不起工钱,就自己开石板,那双手不知被割伤了多少次,对这栋屋子,他的记忆太深刻了。
那是他的婚房,门上还糊着已经掉色的“囍”字儿,那是村头冬大娘给剪的。
那栋房子一直住到后来超子他们来了才给盖的新房,房子是早已拆了,怎么会在这儿?
他想进去,虽然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自己:这是假的。
但是他还是想进去,那是家,因为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屋子里有女人的声音,很熟悉的声音,还有个男孩和她的对话。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你爹爹很快就来了。”
这时,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声音响起来了:“骗人!爹爹是不是已经不要我们了。”
“妮子乖,爹爹忙,等他忙完了就带妮子和哥哥上街买糖吃,还要给你们买新衣服穿。”
“扑通”一声,查文斌跪在了这间屋子前,泪如雨下。他如何还能再控制,起身便要推门而入,此时身后一个声音又响起了:“慢着!”
查文斌回头,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脏兮兮的老头手中提着一个葫芦正在冲着自己咧嘴笑。他惊呆了,这不是自己的师傅马真人嘛?
脸上的泪痕还在,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是湿润的,他大喊道:“师傅,是您嘛?真的是您嘛?”
那老头并没有作答,而是对他招了招手道:“文斌啊,你过来,走到我身边来。”
这声音,这相貌,这酒壶,没错的,他就是马肃风!
耳边屋子里女人和孩子们的对话还在继续,而身后那个老头正在对自己招手,是先去哪儿?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选择走向了师傅,因为马真人对他从小有养育之恩,在他的世界里,老头一半是师傅,而另一半则是父亲。
脚下的步子才刚迈出,他就又听见屋子里传来了女孩的哭声,那哭声哭得好惨:“爹爹,我疼,快来救我爹爹,快来救我!”
查文斌立刻转身,这是女儿的呼救,那个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声音!
“站住!”这是马真人厉声的呵斥,“文斌,过来,你只管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查文斌着急的为难道:“可是师傅,妮子在里面,她在求救。”这时,他离那道半掩着的门不过一步的距离,只要他伸手一推就可以进去了。
“过来!”马真人有些生气了,虽然平时他很少会过问这个徒弟的事情,但是只要他一发话,查文斌从小就没有不听的时候。“如果你不过来,我就不再是你的师傅!”
“哎!”查文斌叹了口气一扭头,他大步的跑向马真人,耳边那哭喊声越发的大了。
走到那老头的身边,查文斌急问:“什么事?”
那老头把他叫过来之后戏谑般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昂起脖子灌了口酒,咂吧砸吧嘴,用那脏兮兮的袖子一抹道:“文斌啊,我不在的时候你的本事都去哪儿呢?”
查文斌见他的表情,不好发作,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师傅不在的时候,弟子没有敢拉下功课,早晚都要做的。”
“那我教你的那些东西都还记得不?”
查文斌低着头回答道:“弟子不敢忘。”
“那好,我便问问你,屋顶上的房梁方向是怎么个架的?”
“东西架,东边比西边要高一寸。”中国的民居大多数都是选择坐北朝南,而房子的梁则是东西横放,东边高西边低,象征着日出日落,这是彩头问题,若是屋子的梁西边高,那就是要不走运的。
那老头又灌了一口酒道:“哦,看来你还没忘记,那我再问你,什么人住的屋子是不能开窗的?”
查文斌脑子一转,回答道:“死人住的屋子不开窗。”
“嗯,这个也没忘记,那你再抬头看看眼前的屋子呢?”
听完这话,查文斌心中猛的一惊,拿出手中的罗盘一摆,再抬头一瞧,那屋子的屋顶果然有问题!
这屋子的屋顶并不是东西走向,而是南北走向,这屋子是坐东朝西的!活人的屋子是绝不会把大门朝西边开的,西意味着日落,是死亡的象征!再一看,这屋子除了和自己的家很像之外,并无开窗,而当年自己的那个小家是有两个窗户的。
查文斌刹那间顿时醒了过来,他急忙想问师傅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等他转头,身后的师傅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四百八十二章:坟
在我们老家,坟有几种修法。
上世纪五十年代以前的坟以石头垒筑为主,地面上是个半圆形的,远远看着跟碉堡似得,顶上留点黄土,多半会长些茅草。这种坟,地下半米就是棺,棺上是黄土,黄土上是石头,好认得很,也是最多见的。
五十年代到上世纪80年代末期,则流行另外一种坟,这种坟又分两种。
水泥的出现和普及直接让坟墓这种建筑也随之升级,用水泥和砖块码成高大的建筑,间隔二十公分开一个拱形的坑道,这些坑道就是摆放棺材的。大户人家的家族墓这种坑道可以开上一摞字,中间为最大的长辈,然后按照等级往四周散开,很是占土地,后来这批坟陆续都被拆毁或者迁移。
而小户人家呢,一般选择另外一种坟墓的建筑形式,那就是土坯坟。
土坯坟的来源则是民间的住宅,浙西北是山区,资源少,道路又难同行,在幽岭隧道通车之前,这个地方是相对物资匮乏的。于是这里的建筑采用就地取材的办法,简单的用黄泥土、稻草、石灰和木材与石板,查文斌的老房子就是用那种方式建造的,而我小时候住的屋子也是这种黄泥土坯房。
这种房子虽然外观简陋,但有一个好处:冬暖夏凉。因为泥土被夯的很结实,所以保温效果奇好,夏天的时候太阳又晒不透,泥土冷却的温度又快,住在西边的厢房晚上还得盖被子,这种屋子老一辈的人到现在还是很怀念的。同样随着坟墓建筑的升级,这种简单而实用的建筑方式被运用到了坟墓上。
一般会请风水师傅来选地,选好之后,不修坟,只是拿块木板刻上姓氏钉下去人家便晓得这是块被选走的坟地了。
选好的坟地是人死当天才会用到的。
哪家有人过世之后村民会在第一时间集合到主人家,有德高望重的人被灵,御制生死,保持劫运,安镇五方。”
符就是道士的命。
符的载体是纸,纸由树化浆而成,属木;而符上的符文则是用朱砂混合着水写上,朱砂属土伴水;符的丢出查文斌惯用剑,属金;燃烧过后的符就由这四行化作了火。一张道符衍生出的是施法者的全部,符不燃烧就意味着五行之力不能聚。
天地万物,皆由五行相生相克,这五行是构筑自然的基础,古人用自己的智慧巧妙的认知了五行,并把五行运用到了道家哲学中。
而道,是尊自然法则而生,对于五行,他们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和使用力。他们的法术、经文、理论甚至是生命都架构在五行之内,能跃出五行的,已然超出了这个世界。
查文斌俯下身去捡起那枚符纸,他的眼神里写着一丝困惑,反复检查了那张亲手画的符,这符是最入门的天师符,这笔画是在千万次的练习后才能这般的浑然天成。
同样的动作,他重复了一次,黄色的符纸被左手手指夹住,贴上七星剑从剑柄缓缓滑向末端。这符为什么能自燃,其实用的原理和火柴是一样的,道士的符并不是用普通的马草纸所制,它的工艺在过去并不亚于那些炼丹派的高手,符箓派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们的符纸可以无火自燃。
查文斌可以感觉到手指上因为摩擦而带来的温度上升,那股热就是燃烧的根本,当符纸再一次飞离,在他的注视下,就像一片枯叶那般,仅仅是在空中来回飘荡了几番便落了地。
卓雄看这情形有点不对,问道:“没事吧?”
查文斌摇摇头道:“有事,五行不聚,我这道法怕会失灵。”
再看着周边,这里看似有光却是无光,感似有风水却无痕,一切都是一副介于死和不死的状态。抬头再看,那头顶上东西两边各有两处亮点要稍白一些,距离相隔甚远,而在这两处大光之间,还有点点小光也在互相闪耀,查文斌自言自语道:“这么多的随珠是从哪儿来的。”
“你是说这光是夜明珠?”卓雄有些不敢相信,浙西北在天目山脉过去的确盛产过一些萤石,也有一些矿脉,可是这些年经过人为的疯狂开采已经难寻踪迹了。那玩意,超子之前曾经倒过一些货,卓雄跟着见过,但那种石头发出的光需要经过太阳的照射,每次持续发光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光线也以幽绿色为主。那些货主要都是发往沿海一带用来加工成工艺品,用超子的话说就是拿去忽悠游客和老外的。
如果查文斌真说的没错,那些斑斑点点的小珠子都有鸡蛋大小,那两个大的更加是超越了想象,卓雄目测了一下,怕是需要两人的臂展才能勉强够数。
“有可能,这光看似浑然天成却没有穿透力,光线散而漫,没有热量,听说那秦始皇的地下陵墓里就是用这种珠子做照明。”
卓雄用脚猛的朝地上踢了几下道:“坟?你说这是坟?”
查文斌也很难接受他自己的判断,如果这真是一座陵,那这无论是规模还是建制恐怕都是创纪录的存在。浙西北远离中原地带,地处偏僻,开发也较晚,天目山脉乃是浙皖两省交界,自古只是些过往盐商马帮走的小路,曾经出过一些达官贵人,但却从未听说过有帝王级的存在。
看这构造和布局,如果不是举国倾尽天下财力,单凭一方豪门是绝做不出如此规模之事。
抛开这些珠子是否是夜明珠不谈,单凭那座横跨悬浮与湖面之上的宫殿就非常人所能建,查文斌用两根手指放在眼前对着那大殿横竖量了一下,怕是当世的豪宅也没这般的气派,这已经赶得上茅山派的三清殿了。
在那湖面之上隐约还有五座小岛模样的石头露出水面,这些小岛将中间的大殿环保其中,大殿就是以这些小岛为支持柱修建。查文斌不停的来回行走环视着这座雄伟的建筑,他手中的罗盘一刻也没有停下,脚上的步子不停的变幻,手中的指头拨动的如算盘,口中各种数字互相叠加。
整整过去了半天时间,查文斌一直在徘徊,他的表情时而惊讶时而凝重,那眉头时松时紧,跟在他后头的卓雄最后都放弃了,索性陪着大山在一旁托腮打盹。
当查文斌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心中燃起的那团激动已经无法言语,这是一个传说。
在他们天正派一直有一个传说,这个传说无法去考证到底有多少的真实性。
道士以数术、阴阳、五行、八卦、星象、神宫推测天下运势,运用道法、咒语、符文、法器纵横三界,通晓鬼神。干他们这行的,都有一个宿命:不能善终。
这个宿命最直接的体现就是道士最后给自己选择的穴位永远都是看走眼的。中国人讲究墓葬风水,而精通风水的道士一生都在替别人寻龙点穴,他们给帝王将相找龙,也给凡夫俗子相凤,但是唯独自己的那个墓是他这一生看过最差的那一个。
无论这个墓的位置在之前是何等的风水宝地,只要有道士死后下葬,此处一定会发生变化。老一代的道士总是会告诫那些痴迷于道家的外行人,这个行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入,他们把这种不能善终的结局归为天命,是他们泄露天机的惩罚,他们的一生都在替别人找穴,占尽了龙脉风水,轮到自己的时候自然天地会给他们安排一个最差的结局。
所以,到了后来,道士们都会选择一处无人会瞧得上的地作为墓穴。这么做,那是因为风水宝地有限,不能因为自己死后也去占一个坑而导致已经下葬的前人跟着折运。
而天正派一直有一个传说,这个传说就是他们的祖师凌正阳为何会被逐出师门另起山头的原因。
凌正阳是市井出身,拜入藏矜法师门下之前不过是混迹在茅山山脚下的顽劣孩童。据说,凌正阳并不是自愿入道而是被藏矜法师主动寻上门的,不知用了何种办法将这个孩童带入了茅山,并亲自授课讲道,凌正阳天资过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很快就成了藏矜法师门下首屈一指的关门弟子。
至于后来为何这样的爱徒会被逐出师门,在天正派一直有个说法,那就是凌正阳误闯了茅山禁地。
藏矜法师念其使师徒情深,并没有按照规矩废其双目口舌,只是将他逐出了师门,而他同样从那个禁地里得到了一件让他开山立派的宝物:七星剑!
这柄剑,如今传到了查文斌的手里,已经经历了二十七代依旧寒光刺眼,锋利无比,恶鬼见了绕道而行,神灵见了也要退避三舍。但是这柄剑最大的秘密就是:它不是来自于茅山,而是那个禁地!
从那个禁地里,凌正阳得到了一柄剑,还有一句话,这源自禁地里的那个人。
他告诉凌正阳这世上有一处宝地是连帝王都无福消受的,那地叫做:“金阙”,而这个金阙并不是能透过风水阴阳能寻,只能随缘。
查文斌缓缓念道:“天为我屋,地为我床,玄斗元精,为我衣裳,五岳山川,为我抬梁!”
所谓金阙穴,必须是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壁,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以五岳为金刚,自埋自葬。入此地长眠,阴阳来去自如,能通三界,跳五行,永世不灭。
第四百八十九章:泅渡
此金阙非中医上的穴道金阙,它是只出现在那个传说里的墓葬圣地,以天地为棺椁尚且可以理解,但要做到以五岳抬棺简直是天方夜谭。
五岳在道教中地位不言而喻,据说在元始天尊讲经时,流传有《五篇真文》,需要合适的地方安放,能让天下祥和。青帝受此文以镇东岳,封一通九灵洞室;赤帝受此文以镇南岳,封一通南霍之阿;白帝受此文以镇西岳,封一通于金穴九掖洞中;黑帝受此文以镇北岳,封一通于玄阴洞室。而最后一封真文则封于中岳嵩山由天尊亲自掌管,倒头来却弄了个下落不明。
每一岳都有一位受封大帝,至于他们在道教中的地位,可以透过《三教搜神大全?东岳传》的记载窥得一二:东岳帝君金虹氏曾有功在长白山中,至伏羲氏时封为太岁,掌天仙六籍;遂以岁为姓,以崇为名,被尊为太华真人;其太岁者,乃五代之前无上天尊所都之地。
由五位大帝抬着的一口棺材,这其中的主已经到达了怎样的地位?
这人间的帝王尚且拜岳以通上苍神灵庇护,就连始皇帝嬴政也只敢布下水银以图江山永存,挂点夜明珠求个日月星辰照耀,从未听说过哪朝帝王敢让顶级神仙抬着自己的棺椁。若真要往大说,就是放眼整个道教怕也只有那几位创始神才能勉强有资格。
这里的布局,有山有水,有日月星辰伴随,而让查文斌感觉困惑为何这里的五行之力自己不能调用也有了一丝眉目。
一个能布下此等大局的势必是精通道法巅峰之人,以他的能力,五岳都能被搬来抬棺,集了五行之力为自己做一件寿衣又有何难?
何为巅峰?踏尽天下,唯我一人!
道没落了,从它诞生起的辉煌,伴随着五千年前的那段神话崛起就已经没落了,再过二千年,蜀山的那一丝希望也因为神树的折断就此告别。
后人只能沉浸在先辈们留下的典籍和传说中去回味那段历史,那些神秘的文字和图案至今仍然活跃在一代又一代的道士手中,只是还有几个人能真正读懂那副阴阳图案的背后究竟是怎样一个神奇的世界。
与传说和神话的零距离碰撞,查文斌怎能掩盖心中的激动,即使曾经这片湖无数次带给他的是梦魇。
震撼!无比的震撼!查文斌迫不及待的想要跨过这片湖,他要进入那座大殿,如果可以,甚至是膜拜。
“咚”得一声,卓雄朝着水面投了一枚石子,一圈圈的水晕开始向四周散去,碰到了边缘它们又弹了回来和后面的碰撞在了一起。
“水很深。”这是他的判断,根据落石的回声、水晕的大小、气泡的连串,卓雄推测这片看似平静的地下湖深不可测。
这四周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石头,没有任何可以泅渡用的材料,查文斌的水性不好,而那座大殿又恰好凌空被五座凸起的礁石顶起,他要想过去眼下真没好法子。
“要不我出去找柳爷,他那肯定有装备。”
查文斌马上否定了卓雄的想法:“别,这地绝不能让他来。”柳爷的背景他已经知晓,若是这种地方被他知道了,那指不定会是怎样的结果,他这时有些暗自庆幸自己一人进来的决定。
“这过去有多远?”
卓雄竖起大拇指眯着眼睛丈量了一下道:“五十米左右,若是有筏子,半分钟就能到。”
“你会水不?”查文斌问道。
“我是会,可是你……”
“背我过去。”
查文斌拿出那根用来捆尸的麻绳,他趴在卓雄的背上,两人则用这根麻神连接在一起,而那些要用到的东西都被装进了防水袋,这是大山从他的背包里找到的,柳爷的装备。大山会水,可是他背上的伤口就是不能愈合,为了防止感染,他被决定留在岸边等待和接应。
武装泅渡这玩意卓雄没有练过,他呆的是高原部队并不是海军,他的丛林经验要远比水中来的丰富。背着一个体重和自己差不多的人要游过五十米,卓雄是会水,那也仅仅是他小时候从家门口的河沟里学出的狗刨式。对于查文斌的要求,卓雄不想拒绝也不能拒绝,他能做的就是尽力。
湖水很冰,当肌肤和水接触的那一刹那可以感觉关节变得僵硬。
“能行嘛?”卓雄坚决的点头道:“行!”
也不知喝了多少口水,在好几次沉浮的过程中,卓雄背着查文斌艰难的游过了五十米,当他的手摸到那块凸起的石头时,心底里那口气总算是可以喘了。
这五十米,他走的太累了,在水里背着一百多斤的人可远比在陆地上扛着上百斤的沙袋要累的多。卓雄踩着水保持身体露出水面,他还要负责把查文斌给推到岸上去,那块光溜溜的凸起石头竟然无半分着力的点,几次想抓都使不上劲。
查文斌是踩在他的肩膀上爬上去的,最后用力蹬的那一脚差点让卓雄整个脑袋都淹了下去。他上岸后正是那大殿的门口,刚上岸一回头就看见对面的大山不停舞着手臂朝着查文斌大声喊着,但是查文斌的耳朵里此刻却进了水,他听不到。
他从上岸到解下绳子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等再低头朝水里一看,除了水面上还留下一串泡泡外哪里还有人影,那不停激起的水晕似乎还在诉说着前一秒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再联想之前大山的举动,查文斌霎时明白了,那是警告,卓雄沉水了?
趴在岸上的查文斌朝着水面不停喊叫着卓雄的名字,但是除了水面激起的水晕之外,回应他的只有远方大山焦急的肢体语言。查文斌有些慌了,他不曾想过卓雄回因他而落水,而下一秒他已经准备好了,刚准备纵身跳入水里的查文斌只见那水里突然窜出一大串气泡,接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从水中一跃而出。
卓雄的眼睛尚未来得及睁开,他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呼吸一边吐水,双手胡乱的举起舞动拍打刚好抓住查文斌扔下来的绳子。一个在上面拉,一个在下面踩着石头一通乱蹬,在大山着急的眼神里,这两人总算是平安上了岸。
上了岸的卓雄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平躺着继续己喘着大气,身体还在不停瑟瑟发抖,这水的确是很凉。
“把衣服脱了拧一把。”查文斌提醒道。
不料卓雄却抬起了手,嘴巴不停的闭合着却又说不出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这时,查文斌有些意识到他恐怕不是简单的落水了。
“怎么了?”查文斌赶紧用手去拍打卓雄的脸颊,试图让他能够安静一点。
卓雄的手指向湖面道:“水、水里……”
“水里怎么了?”
“水……水里有东西!”
查文斌一把把卓雄抱入怀里,他能感觉到他的颤抖是来自心底的恐惧,一个曾经无数次面对死亡的人究竟是怎样才会变得如此?现在,他能做的只能是安抚。
查文斌在大殿的门外点了一根黑色的细香,升起的烟雾颜色偏蓝,这种香极其名贵,叫做定魂香,现在只有青城一脉尚有几人还能手工制作。
过了良久,卓雄的情绪才逐渐开始平复,他的眼神也开始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