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剑,还有一具跪在他面前的尸。
收剑,回鞘,“扑”得一声,那尸的背部还有些青烟正在丝丝上窜。
这一次,没有恶臭,没有腥味,反倒是有一股奇特的异香散发着。只见黑墨镜这会儿已经出现在了查文斌的身边,他的眼睛盯着他手中的那柄剑,良久才开口道:“这不是师傅的剑。”
查文斌没有搭理他,眼睛一扫,那是一具女尸,身上原本缠腰的头发已经被大火吞噬殆尽。这是真正的禁婆,一直有传言,禁婆的骨头是做顶级贡香必不可少的原料,如今看来,这传说不假。这香味的确不是凡品,若是超子知道了,只怕他会撬几块骨头下来带回去,他可不是为了报仇,这等好东西他是留着卖钱的。
“是师尊的剑。”查文斌起身,这个禁婆应该就是几次三番下手的,他早该想到了,这里既然连图都是反的,那禁婆为什么不是反的呢?对,头顶,最容易忽视的地方,只要有水,禁婆在哪里都可以存在,而苔藓可以提供足够多充分的水和绝佳的伪装,把禁婆种在这儿,绝对是让人防不胜防。
黑墨镜看着查文斌的后背,对于这个自己的晚辈,第一次他开始感觉到了恐惧。是他的道法嘛?不是,击杀禁婆他也有这个实力,他恐惧的是那柄剑。
“不!不是,它不是七星剑,七星剑,我认得。”后半句,黑墨镜说的很响亮。
查文斌停下了脚步,转身过去冷冷的说道:“它的确已经不叫七星剑了,它有一个新名字。”顿了顿,查文斌转过身轻轻得说了两个字:“灭魂……”
“灭魂?”剩下的黑墨镜独自一人看着地上那具焦黑的尸体,在它的胸口,一个巨大的伤口贯穿而过。
超子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很多,这会儿在大山的背上已经睁开了眼,只是还很虚弱,重新抬上担架的他只能用眨眼的方式告诉查文斌他已经没事了。只有查文斌知道,刚才,若不是发现了那具隐藏在其中的禁婆真身,只怕是这队伍根本走不出这地下世界。
顺着图,很快,他们一行又到了一处地方,和之前的一线天如出一辙,还真是个翻版,甚至连王军睡的那个夹缝都有,只是里面没有那些铺垫的干草和满墙的图画。
“镜子,别说,还真是。”查文斌有些自嘲,这一前一后两个看似完全一样的地方,他是不信会如此巧合的,如果真是,那只能说大自然创造了一对孪生兄弟。
他又再一次的想到了镜子,他甚至想,会不会又是一个镜像的世界,只是倒影。但是夹缝里缺少的干草又说明,这里不是,这里是真实存在的,这不是平行的空间,这是互相独立而统一的世界。
“前辈,这儿,你怎么看?”他问的是黑墨镜,一路上黑墨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查文斌手中的那柄剑。
“嗯?”
“请教您,这儿该怎么看?”
“生死一线,有人来填。”
“修罗鬼道,到底看得就是比我们要清楚,这生生死死在前辈的嘴里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不知前辈可想好了,待会儿谁来填呢?”
黑墨镜看着查文斌,良久轻轻摘下了那副古玩的墨镜,他的右眼,一个巨大的黑色窟窿深陷。指着自己的眼窝,这一次他没有干笑,只是淡淡的说道:“这就是看得见的代价。”
第四百七十八章:死亡的碰撞
黑墨镜的背后是一只深陷其中的眼窝子,黑洞洞的创口带着失去支撑的皮肤,那条伤疤占据了整个右眼。
原来,这就是他戴墨镜的原因。
鬼道者,当世修行甚少,源自古老巫术的一脉沿用了一条最短的捷径。鬼道,修的是死后,人道修的是生前。一个以德来衡量道为何物,另一个则是赤裸裸的血腥。这是两个孑然相反的修行术,早在宗教开始出现的时候,此种邪恶的修道术就被以正统自居的道教所不齿,并将其立为邪教,视修行者为邪教徒,将其和魔鬼划为了等号。
千百年来,在中华这片风水大地,适合修行的青山绿水早就被大门正派占据殆尽,这鬼道者就如同下水道里的老鼠,永远隐藏在那些最为黑暗的地方。有传说,这些人通常活动在乱葬岗附近,吃住与野人无异,长久的怨气和尸气让他们大多数不能和常人那般生活。欲速则不达,修行是一条充满了危险和坎坷的道路,道教入门以修德修心为主,目的就是让修行者能够一颗强大的内心去抵抗修行路中那些足以让自己跌入万劫深渊的诱惑,而鬼道从一出生便是在最肮脏的世界里爬行。在他们的世界,只有强者和生存才是唯一的追求。
就和八卦阴阳一般,查文斌所在的正教就是阳,而这鬼道则是阴,一如这玉环的背面。任何事物都有其相反的一面,鬼道曾几何时如果登上了俗世的巅峰,那这正教又当如何?
墨镜重新戴上,他指了指查文斌手中的那柄剑道:“如果是我死了,请用它刺穿我的胸膛。”
看着查文斌有些疑惑的表情,黑墨镜哈哈大笑道:“因为,我不想死后被人再算账。”
他又接着说道:“很多年前,你师傅的前头曾经还有一位师兄,大其三岁,他的天资在你师傅之上,被视为是天正一脉百年难得的奇才,阴阳术上的造诣早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就已达巅峰之境。
二十二岁那年,他孤身一人前去终南山,那里被视为是道家北斗。以少年之资与当时的无道子掌教在圣坛论道,后拜别茅山掌教一尘道人,同年再与龙虎山滴水道人谈道论法;二十三岁,入西南,上蜀山;二十四岁,修鬼道,从此别理天正一脉。
这只眼睛,便是你那师祖亲手打瞎得。”
“你,”查文斌当即双膝就欲跪地,那黑墨镜已经提前拖起了他的身子道:“受不起了,我已经是被逐出师门的罪人。”
查文斌已经挣扎着跪了下去:“师叔在上,晚辈查文斌拜见。”说完,又重重给黑墨镜磕了个响头。
起身后,他对黑墨镜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师叔即是家师师兄,晚辈理应行礼。”
“好、好好,老马还是收了个不错的徒弟。”
“那我的身世师叔是不是也了解?”
“哎,”黑墨镜拍了拍查文斌的肩膀道:“现在不是时候,等我们出去,我会原原本本的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这一线天,我走在前头,你们都跟在我后面。”
一线天,漆黑的类似玄武岩,亮光的照射让它黑的格外显眼。近乎笔直的一条裂缝把这山体一分为二,里头的一切都在等待来人的开启。
究竟是镜子的世界,还是孪生的山体,走入其中,那股阴冷从脚底直窜脑门。脚下光滑的石头就像人为修建的大理石,黑色的幽光散发着千万年的气息。
黑墨镜一扫之前的轻松,猫着步子,手拿白蛇,不时抬头和侧视着周围的一切,这种地方看似安静,可谁都知道远处深藏着太多的危机。
鬼道者,最清晰的是他们对于死者亡魂的掌控,对于死亡,黑墨镜有着莫名的兴奋和熟悉感。走在这里,他觉得那种感觉比荒废的墓地还要强烈,巨大的死亡气息笼罩着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而常人则是觉得莫名的压抑和来自心底的不安,他们不知这种感觉的意义,就连一向最为麻木的大山都觉得心跳的频率不自觉的加强了。
而查文斌更是熟悉,漫天的煞气如同河底的暗流,看似平静却汹涌无比。不得不每隔几分钟就往自己的眼皮上擦牛泪,他相信黑墨镜的话,这地方留下几具尸体是再也正常不过了。
走了约莫十分钟后,他们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这雾是何时起的,又是何时浓的,谁也不知道,如此高度集中的精神竟然没能发现四周环境的变化。当灯光不再能穿透前方的时候,黑墨镜停了下来,查文斌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会儿,每个人前后的距离不过一拳,却让查文斌想起了穿越昆仑绝顶时遇到的那片云。能感觉到其它的人存在,却无法辨别方向和空间,莫名其妙的就坠入了这张大网。
“打开保险。”卓雄到底还是老到的,这一刻他首先想到的是枪械,只要出现任何骚乱,在看不清目标的情况下扣动扳机,倒下的就有可能是自己。
新一轮的报数显示人数还是完整的,只是这身边的雾气有越来越浓的。开始还能看见个后背,卓雄这话说完,就连自己的手掌都看不清了,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一股腥气儿。
“嗒、嗒、嗒……”
这是那个高跟鞋的声音,一听到这声,查文斌身上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所以特提醒道:“师叔,小心点,这声我之前就碰到过,差点栽了……”
他离黑墨镜也就一臂之隔,顺手往前一探,发现没人了,便警觉的又喊了声:“师叔?”
无人回答。
“前辈,师叔!”查文斌一下子把音调提高了八度,这时只听见那“嗒嗒”声变的急促起来,竟然有小跑的节奏。
就这情况,查文斌也不敢乱动,只能招呼身后的那一帮人互相贴着墙壁紧靠在一起,嘱咐他们不能分散。他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只是能感觉到手中罗盘的指针在疯狂得转动着,而七星剑的颤抖更加预示着死亡或许会提早来临。
那“嗒嗒”声开始越走越远,随着它的消失,那雾气也逐渐慢慢消散。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眼前就又恢复了平静,只有每个人头顶那湿漉漉的头发还证明着刚才的雾气到底有多浓。
其他人都在感叹着刚才的雾气和变化,只有查文斌一人独自看着远方,他的嘴唇咬得紧紧的,手中的剑想要拿起却没有力气,一行泪水轻轻的滑落……
看不到,但是他却感觉到了,就在短短的一瞬间,闭上眼睛,就可以还原一切。
以鬼道的修为,黑墨镜又岂会发现不了那雾气中的蹊跷?那声音响起的时候,他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出,对于天生出没在黑暗之中的鬼道者来说,这雾气有没有并不重要。他们只依靠自己对气息的那种敏感并可发觉一切,电光火石之间,黑墨镜出手了。
黑墨镜很快,他的速度可以比风还要快,以至于大家根本没有感觉。两种代表着死亡的力量在那一刻碰撞。高手之间一招定生死,显然,那阵急促的脚步声意味着它受到了重创,但是黑墨镜呢?
五十米开外,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卡在了石壁中间,从这儿看,那就像一具凌空摆放着的棺材,预示着不详。
那块石头,查文斌很熟悉,就是在那儿,他和超子收拾了三个僵尸。也是从那儿他遇到了那“嗒嗒”的声音,从而开始了那一次亡命般的奔跑。那股让他无处可逃的气息永世难忘,那是来自地狱的召唤,是无可抗拒的死亡。那一次,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因为那是一个无法反抗的存在。
那块石头,黑墨镜在刚来的时候被禁婆吊在了上面,如今,这个翻版石头上并没有悬挂着的人。而在它的正下方,一具穿着寿衣的尸体正面朝西方跪地而坐,他的头颅已经低到了怀里,他的身边,还有一条白色的小蛇已经断成了两截……
第四百七十九章:罗门
五十米,很近,但是查文斌不愿意走过去,一身寿衣的他跪望着前方,是在忏悔嘛?
黑墨镜走的很祥和,略带微笑的嘴角挂着一缕血丝,他的双臂极其自然的下垂着,经过医生的检查那是因为他自手腕以上的骨头尽数都已经被折断。
“内脏怕是都碎了。”这句简单而残酷的话,就是黑墨镜的死亡证明。
柳爷紧紧得看着查文斌,他知道这是超越他所认知的范畴。
“你和他之间有什么约定?”查文斌指的是柳爷和黑墨镜之间,他知道这样的人,在乎的不会是金钱和名利。
“没有约定,沈先生的任务就是护送我们进来和出去。”
“哦?”查文斌的语气有些质疑,“他是组织的人?”
柳爷尴尬的停顿了一下,他不知道查文斌是怎样的心理,听之前查文斌和这位沈老哥的对话,两人应该是同门,而且查文斌先前也说了他进来是因为沈老哥知道他的身世。如今,这层关系没了,查文斌还肯继续留下嘛?
柳爷自问没有这个把握,这些江湖中人不跟他一般是吃皇粮的,谁会冒险把命搭在这儿。而且查文斌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要找的卓雄和超子都在了,这时撤退,那是合情合理的。但是他一走,那自己又能怎么办,这里不是他所熟悉的战场。
“六儿,带着兄弟们和查文斌这几位朋友一起去那边休息休息,我有事儿要和查先生谈。”
不等六儿动手,卓雄已经把枪的保险打开了:“要走你们走,我不会离开我文斌哥。”他冷冷的扫了一眼那群大汉补充道:“半步!”
查文斌瞪了一眼道:“走,看好超子。”
“可是……”
查文斌喝道:“没什么可是的,这地上躺着的是我师叔。”
卓雄这才不情愿的和大山抬着超子与那些人一起走到远处,查文斌看着他们坐在那儿的时候说道:“现在可以说了?”
“他不是。”柳爷如实的回答道:“其实,我也不清楚沈先生真正的来历,在这之前,我对他一无所知。在我这个层次,偌大个中国,没有拿不到的资料,但是他的确是个特例。”
查文斌打断了他的话,问道:“那他为什么和你们在一起?”
“我的老板亲自介绍的。”
查文斌呵呵笑道:“柳爷还有老板?”
“查先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柳爷这回已经不打算避讳了,他知道如果还跟眼前这位江湖术士打马虎眼,那恐怕他真的会一走了之。
柳爷抱拳道:“查先生,从您开始入川起,您的资料每天都会送到我的桌子上。同样,我也会把这些资料汇总到我的老板那儿,但您被组织选中并不是我的意思,我们的组织真正名字叫做‘罗门’,罗门是一个很古老的存在,自有帝王开始,它就隐藏于历代权利巅峰掌握者的手中,起初它的任务只有一个:替皇帝找寻长生的丹药。
查先生应该知道始皇帝派徐福东渡的故事,而您在巴蜀蕲封山里也的确看到了,那棵扶桑神树的一角。东瀛神话不过是他给自己异地称王编撰的故事,徐福是罗门里第一个叛变者,他背弃了自己对罗门许下的诺言。
罗门是一个伴随着帝王却又游离在帝王权利之外的体系,罗门只对每一任帝王效忠,但是它却不管这位帝王是用何种方式登基的,也不会管这是前朝还是当朝,不会管是汉族还是异族。这个我想,查先生是明白其中道理的。”
查文斌点头道:“无生有,有归无;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有源于无而归无,是前朝还是今朝不过是顺应了历史的潮流,并不能被这个罗门所左右,它的做法是聪明的,罗门只是一件工具,是皇权的象征。就和传国玉玺一样,任何一代帝王对它都会如获至宝,而不会去管这件宝贝上一任的持有者是不是自己的生死大敌。只有这样,罗门才是安全的,也才能一直延续下去并被每一任当权者所重视。”
“查先生不愧为当世高人,一点就通。”柳爷继续说道:“罗门的存在并不能指望于长生药,葛洪之类炼丹术士的崛起没有让罗门消失,而后来佛教的进入也没有让罗门被帝王抛弃。罗门依旧延续的原因是因为罗门根本不是普通的宗教能相提并论的,在罗门,据说有一位活了几千年的大祭司。”
“他死了。”查文斌说这话的时候很冷静,他已经知道那位罗门的大祭司到底是谁了。
柳爷的表情瞬间惊愕了:“死了?你怎么知道?”
柳爷依旧不敢相信,关于那位大祭司的存在他一直是将信将疑的态度,哪怕他的位置已经足够高,但是这也只是个传说,从未得到证实的传说。
“你见过?照你这么说,真得有这位大祭司?”
查文斌没有对他这次的问话而证明回答,因为对于那一段本该消失的记忆,他根本不想在提起。他只是说道:“或许吧,就像你说的,这个罗门能够一直存在,光靠所谓的长生药又怎么可能呢?帝王们为什么一直重用罗门,那是以为内罗门里真的有人长生了,不然呢?我想以历史上那些暴君的脾气,这个罗门早就被灭不知道多少回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柳爷自然比我明白。”
柳爷的表情有些激动了:“既然查先生认为他是存在的,那怎么又说死了呢?”
“几年前,昆仑,死在我的眼前,天底下永远不会有长生不死的人。他死了,罗门还会继续存在,它依旧还是权利的象征,三千年留下的传说已经足够了。柳爷,还请您派人把我这位‘师叔’能够带着,我想出去把他和家师葬在一起,还有他的那位徒弟。”
至此,查文斌心中对黑墨镜的来历已经有了八成把握,鬼道,普天之下又有谁会比那个人更清楚。
大祭司,不过又是一场他亲手导演用来折磨自己的把戏而已,查文斌啊查文斌,你还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可怜虫,连累了这位本来天正最为有前途的师叔就这样堕入魔道。
他就这样的走了,没有知道他确切的名字,查文斌的师门中并没有此人的记载。对于他那样修炼魔道的人是正道的耻辱,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而柳爷也只是听说他姓沈,关于这个人的档案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
摘下那副黑墨镜,他只是一个老人,因为老化而褶皱的皮肤紧紧的贴着骨头的轮廓,深陷的独眼让人感觉他已经死去了很久。
“咚、咚、咚”查文斌跪在黑墨镜的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师叔,弟子查文斌回去之后一定禀报各位仙逝的师祖师尊,您入鬼道是受奸人所害,天正道将会重修师门名册,将师叔牌位迎入祠堂供奉,列天正第二十六代正式弟子。”
鬼道的修炼早就应该已经消失了,这种邪教为何几次三番还让查文斌给遇到,这时才有所醒悟过来。为了让自己这颗棋子能够下的更好,能够走的更远,不惜培养了这么多鬼道门徒来对付自己当做历练,还真是煞费苦心。
起身后,查文斌对忐忑不安的柳爷说道:“这罗门的事儿我不会再管,也请柳爷回去跟您的老板说,天正道往大了说是个小门派,我查文斌往小了说就是一村野匹夫,难当大任,以后就别在往来。”
“这……”柳爷的脸都已经变了形,生怕他下一句就是要走。“查先生,到这儿来不是罗门的意思,是我自己和那般子弟兄们,我们受了这个诅咒有十年了,罗门中高人不在少数却无人能解。不是我贪生怕死,我戎马半生,早就看透了,只是不想死个不明不白。”
“柳爷对我兄弟有救命之恩,我师叔没有完成的事儿,我自然会尽力,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的那个地方嘛?”
“第一次见到查先生应该是在一线天的那一头,如果是相反的话。”
“在你们炸开那堵墙之前,当时我已经到无路可走了,在我的背后是一道关上得门。如果我没猜错这条一线天的尽头也应该是那道门,打开它,或许有解。”
第四百八十章:梦的开始
是希望,但是打开的确是死亡。
洛书河图,阴阳两极。
源自最古老的经文所布下的世界,又岂会是这般的容易找寻。
阴阳两极,双鱼环抱;黑白鱼中各有一点,此乃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也。
古人语:一阴一阳谓之道,独阴不生,孤阳不长。查文斌看出了其中的洛书河图,自然是明白各中那生死之位。
转身看着那具已经被白布覆盖的尸体,此刻黑墨镜正静静的躺在担架上,查文斌对他说道:“前辈,弟子所言置之死地而后生便是这里了。阴遭地府中有个六道轮回,入轮回者便可重新投胎做人,这便是死而生。世人皆知洛书河图出易经八卦生六十四道乾坤是天命所归,却不知这六十四卦不是完整。”
也不知查文斌注意到了没有,说到这儿的时候,似乎盖着黑墨镜的那白布抖了一下……
“除去那六十四卦,还有两卦,这两卦的卦辞各一字:生或者死。占此卦者,须跳出阴阳、五行,三界之内,对无此人。”
跳出五行三界?世上当真有此人,还真有,不过那是在《西游记》中。孙悟空便是符合这般的人,他是石头生的,出去他,还有一个六耳猕猴,此两种均是。
但那毕竟是传说,在道家看来,万物皆由道生,道生一,一是混沌,宇宙初生;一生二,这二便是阴阳,反过来说阴阳的确可以代表着道,所以,万物也皆跳不出阴阳五行。
但是,查文斌是个例外。
三千年前,蕲封山中,大祭司从一气化三清中领悟出了一人三魂分修人、天、鬼三道的神技。又以三道为原型创造出了三人,这三人分修三道又各成大道以致和他反目。但除却这三人之外,他还创造出了另外一个人,那是一个在他眼中是废品的人,一个出生既死的人,一个没有魂的人。
有智慧的人在自然中领悟出了道,道和巫术的完美结合,催生出三道。三道道法各有千秋,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唯有那位大祭司一人独通三门。
查文斌本由三道合力而生,却因无魂而死,他就如同空气一般,是凭空多出来一张白纸。没有“魂”便不能被称为人,但他死后却又世代轮回,那是因为他本逆天而生。
任何生物的存在都有一个母体,树木由果实中的种子发芽而成,而种子也需要授粉才能酝酿。人更是这样,如果这个世上只有你独自一人,那怎能创造出下一代呢?
这便是自然,道是遵守着自然变化的法则而存在的,河图洛书同样是。
查文斌不是,他的前世根本就是凭空出现的,从一出生,他就违背了自然,违背了自然那就意味着违背了天。天道无常,天地不能容忍有这样的存在,这破坏了自然的基本法则,查文斌的前世是逆天而生,所以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得到上苍的眷顾,也注定落得世世都是天煞孤星。
他的出现即是道的巅峰,又是道的败笔。之于巅峰,那是因为道之终极是可以打破自然法则的,那便是逆天;之于败笔,那是因为虽能逆天却也无力,终究逃不过的还是一个宿命。
生还是死,这个卦,他自然是已经知道了,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一丝笑,那座隐藏的石门早就已经打开了。
柳爷看着那道敞开的大门道:“查先生真是料事如神,这还真有道门。”
查文斌回身作了揖道:“柳爷,帮我照顾好我这几个兄弟,我进去之后要是超过半个时辰还没出来,你就带着人马原路返回,千万别进去找我。”
大山第一个就不愿意了,嘟囔道:“那怎么行,文斌哥,我要去的。”
卓雄拍了一下大山的胸脯跟着说道:“对,说什么,我也要跟进去的。”
查文斌脸色一黑,当即就发火道:“你们要进去,现在我就死给你们看!”
他这态度着实让俩人吓了一跳,查文斌以死相逼!这是什么情况?他的语气显得相当严厉,不容半点质疑,这完全不是他的作风。
俩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也不敢再做声。
气氛有些微妙,还是查文斌首先打破了凝结的空气,他的语气又成了平常的那般道:“就在这儿,哪也别动,半个时辰的约定,我会回来的。”
“小心点……”卓雄的嘱咐还没开始,查文斌已经闪进了门,进门之后隐约还可以听到他说了一句:“谁要敢进来,看到的只会是我的尸体。”
门后面是一片漆黑,查文斌就是这样走进去的,留下忐忑不安的人们猜测着他那最后一番话。
卓雄起身走到了门边,他的拳头死死的攥在一起,用力的喊道:“文斌哥,你一定要活着出来!”他的脚始终没有跨过那一步……
漆黑的大门,走进去的查文斌却觉得眼前是一片混沌,可以看得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坑,低头却又看不见自己的双脚站立的大地。当他跨过这道门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和外面的世界阴阳两隔了,这里没有死亡也没有生气,没有绝对的黑暗,也没有充足的光明。
他觉得自己身体中流淌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停止流动了,周围的一切运转似乎都停了下来,说不出的自在,说不出的轻松。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里就是他追寻了一辈子的地方:无极。
手中的火折子在燃烧着,能发出光亮却感觉不到热量,火焰看似燃烧着却不会跳动。通常一支火折子可以用上五分钟,但这一回,竟然一点被消耗下去的意思都没有,他走了整整十分钟依旧还是长。
“时间停滞了!”他对自己说道。
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卓雄说自己已经失踪了一天却自己感觉很短暂,为什么那些手表上的指针会突然停走,这里的时间会暂停!
走在这里,查文斌却不觉得陌生,脑海中对于脚下的路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甚至那些路边的石头都能轻易的联想到它们的形状。
“这地方,我来过?”他反问自己道,很快他就坚定了自己的答案:“来过!”
什么时候来的?
梦里!
什么梦?
那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查文斌曾经有一女,年幼的时候溺水而亡,在失去这个女儿之前,他曾经救过我一个远方姑婆的性命。在行话里这是劫命,就把一个本该已经死的人硬生生的给拉了回来。
很多年以来,他都以为失去女儿是因为那一次劫命的报应,自责和伤心一直充满了他的内心,对女儿的那份愧疚一直难以释怀。
从他女儿死后,查文斌便经常开始做梦,他梦到自己走在一条忽明忽暗的小道上。走着走着,他就听到了女儿凄惨的哭喊,他不要命般的顺着那哭声奔跑,最后倒在了一块湖边的残碑上。
在那残碑上刻着残缺的三个字:烊铜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