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能记得韩鸣是他的恋人的时候，贺昕总是会陷入茫然。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应该是个直男，但他又无法克制自己对韩鸣深入骨髓的眷恋。有时贺昕一个人坐在吧台边皱着脸回忆自己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成了了gay，如果这时候韩鸣从他眼前晃过去，贺昕便会放弃思考，搂着韩鸣的腰把他抱到自己腿上来。

    而对于韩鸣来说，他在处理和贺昕的关系这件事上不用再像贺昕刚生病那会儿那么折腾。但是现在的贺昕也不见得就能让他轻松到哪里去。

    以前的贺昕，只有在下午或者傍晚才会想起来自己是他的恋人。贺昕知道自己的记忆有缺陷，所以在能记得韩鸣的时候会比以前还没有生病的时候更加黏他，那种仿佛太阳升起之后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恋人的目光几乎要让韩鸣弱死在他的深情里。

    虽然现在贺昕能记起韩鸣了，但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贺昕总以为自己“记得韩鸣”只是某天清晨偶然触发的事件而并非常态。他没有前一天的记忆，不知道昨天过得怎么样。如果韩鸣没提，他也并不知道自己明天还会记得韩鸣。他惧怕着自己在以前和以后可能带给韩鸣的伤害，几乎每一天都像是末日即将到来那样爱着韩鸣。

    韩鸣没有想到自己到了三十多岁，居然还会被恋人这么放在心尖上宠着，感受到的爱意甚至比从学生时代的贺昕身上更加汹涌。

    ――这种像是过了今天就没明天的恋爱模式。

    ――也太过了吧。

    韩鸣刚刚在柜台里被贺昕拉着交换了一个咖啡味的吻，有些头昏脑胀地想着。

    这几年下来，店里的店员姑娘换了一批又一批，每天都有人会变成咖啡店的熟客，也有人在脸熟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么想想，和贺昕磕磕绊绊过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分开，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了。

    “老婆。”贺昕突然慌慌张张地走过来。

    “嗯？”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上周已经过了。”韩鸣眨了眨眼。

    “啊。”贺昕的表情看起来仍然很紧张，“那，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们关了店去附近玩了一整天。”

    “这样啊。”贺昕摸了摸头，“可是我不记得了，有照片吗？”

    “你的手机里有。”

    韩鸣看着贺昕走到一边去拿自己的手机了，心想他一会儿可能还会过来问交往纪念日。

    其实这两个日子倒也不是说多有多重要，至少在贺昕出事故以前，这就只是个吃蛋糕和看烟花的日子而已。而在贺昕刚生了病那几年，有时候这就是很普通的一天。现在贺昕的情况变得好了些，反而几乎天天都要挂在嘴边，生怕自己忘了问，就错过了哪一天。

    韩鸣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没能和自己好好地庆祝这两天的经历也成了贺昕的基本记忆，所以他才这样紧张这两个日子。

    但是明明愉快的回忆有很多，贺昕偏偏要记得他对自己不好的那几天呢。

    简直莫名其妙。

    韩鸣正想着，贺昕凑过来问道：“交往纪念日是什么时候？”

    “十二月三十一号。”韩鸣道。

    贺昕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记得很重要，但是我总是想不起来是哪一天。”他顿了顿，“我是不是每天都想不起来？”

    韩鸣哭笑不得：“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你就算每天都记得这两天，也不能天天都当个节日过吧。”

    “那倒是……”贺昕掏出手机，“干脆在日历上记一下吧，这样就不用每天问你了。”

    “你很早之前就已经记过了，只是你每天都不知道自己记过了而已。”韩鸣道。

    贺昕已经打开了手机日历。他看着上周三那一格上小小的标签，有点懊丧地放下了手机。

    贺昕弯了弯腰，把下巴磕在吧台上，眼睛盯着面前的一小块桌面看：“老婆，”他说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韩鸣叹了一口气：“你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我都没说什么，现在我为什么要嫌你麻烦？”韩鸣看了看贺昕丧气地耷拉下去的睫毛道，“你怎么每天跟个狗似的。”

    贺昕抬眼盯着韩鸣看了一会儿：“亲一下。”

    韩鸣看了看店里，发现没人注意这边，迅速地低下头去在贺昕撅起来的嘴巴上碰了一下。

    “不够。”贺昕道。

    又亲了一下。

    “再亲……”

    “干活去。”

    ―――

    应该抽时间给贺昕做个什么问答书。

    韩鸣一边收拾打烊一边想。

    这样贺昕就不会觉得他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了。

    可以把贺昕常问的问题都记录下来，他有什么疑问，就让他自己去翻阅。

    昨天过得好不好？――行。翻到第二页。

    韩鸣的生日？――去第八页看。也请记一记自己的生日吧。

    今晚能做多少次？――麻烦想一想你昨晚那个完全不考虑明天还有没有的吃的做爱方式并给我把书翻到空白的那一页去。

    ――不行，这样的话每天都没有性生活了。

    ――还是让贺昕自己来问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哄他多陪自己过几次生日呢。

    “老婆，忙完了吗？”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