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他没有狠心拒绝她,不敢想,那场火火会把她们烧成什么模样。
也许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情小爱,l早就在流言蜚语中被消磨殆尽了,也许她现在会真的恨他也未可知。
眼前的空气都冷却下来。
纪柏煊咬着下唇,感受那上面的血腥和细微疼痛。
赫惟刚才咬的那一下并不轻,他不断舔舐伤口却始终无法抚平心中的震荡。
赫惟真的长大了。
她刚才的一番话,给了他足够的体面,却又抹杀了她们之间仅存的可能,她好残忍。
当时年纪小不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可是她现在不是已经长大了吗?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只拿我当做一个普通的长辈了,是么?”
他眼神里溢满渴求,等待一个否定的答案。
赫惟无声点头,不愿与他对视。
“我不信。”
纪柏煊摇头,“你别再骗我了,你和程茗两个人从小就不对付,他欺负你,你也看不起他,你现在说你和他在一起,无非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那种关系。”
“你不爱他,你只是需要一个人做你感情的宣泄口,恰好他离你最近,又最懂你,所以我不在的这几年,你才会被他蛊惑。”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问题,我知道,都怪我,怪我没有早一点回来,怪我没有早一点认清自己的感情,怪我瞻前顾后没告诉你我的心意,对不起,惟惟……”
“你放开我!”
赫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握着自己的肩膀,他的眼泪一点都不假,可是却来得太迟。
如果他能早两年回来,也许只要他能在大二那个冬天回来,她都未必会走向程茗。
可是他没有如期回来,她那时候身边只有程茗,她只学会了珍惜眼前人。
也许最初和程茗在一起的时候只是因为孤单,她在没有纪柏煊的北城一待就是两年,程似锦和陆世康待她很好,可却难掩客气和怜悯,她不喜欢那些刻意的讨好和小心翼翼,她们从来不像家人。
只有程茗把她当家人,无所顾忌,毫无隐瞒。
他的爱也直白,和他的人一样毫无防备。
他给了就是给了,承诺了就是承诺了,哪怕明知有一天东窗事发会被舅舅怪罪,可他仍然敢吻她。
那一年的元旦晚会,程茗在后台向她表白,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脸贴着他的下颚,同样的姿势,他做出了和纪柏煊完全不同的反应。
他握紧了她的腰,吻和身体一样诚实,她们在那个大雾弥漫的夜里狂奔,她问他会丢下她嘛,他说绝不。
然后她们再一次接吻。
一次次做爱。
那时候只要她要,程茗什么都愿意给她。
他不会顾忌任何,她就是他眼里的全部。
对一个女人而言,爱可以是越做越多的一种存在。
赫惟承认自己的感情也许并不光明磊落,但好在程茗也不会深究。
“亲情!你不过是错把程茗的陪伴当成了爱情,惟惟,你相信我,那不是爱。”纪柏煊试图用这蹩脚的话语说服她。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爱!”赫惟瞪着他,目光如炬,“我告诉你什么是爱,放手……也是一种爱。”
“你放开我!”赫惟再一次推开纪柏煊,喊叫声已经足够响亮。
也许阿姨会听到她们的动静,也许她早就有所察觉,她会在心里八卦楼上发生的事情,她不会上来查看,但她会在心里给她们打上“乱L”的标签。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她不能容许纪柏煊的品格再一次被这样的杂质污染。
诱j,强b,乱l,无一不是毁了一个人的烈性炸药。
赫惟不能容许他被自己毁掉。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说出他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
她说:“我不爱你了,早就不爱了,你听见了吗?”
“所以你的心意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赫惟看向他,眼神没有丝毫躲闪。
纪柏煊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可他却不愿相信。
他也看着她,痛苦溢出眼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插在他的胸口,鲜血淋漓。
是她的绝情。
“我不信……除非你亲口说你爱他,说你和他在一起和我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只要你说,我就成全你们。”
他晃着她的肩膀,跪在床边,一如多年前那场绑架,她在救护车上,看见他被鲜血染红的胸襟,发誓只要他能平安无事,以后他说什么她都听他的,再也不任性了。
可是这种话都是说出来骗老天爷的。
她那时候没有什么都听他的。
同样的,他现在也不会成全她们。
“好,我说。”
赫惟清了清嗓子,擦去眼眶的泪水。
“我爱程茗,我和他在一起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我说完了,你听见了吗?”
纪柏煊迟疑了很久,很久,久到赫惟都要以为他睡着了,他才很轻缓地咽了口口水。
“看吧,是你让我说的,现在我说了,你又不信。”
她拍拍纪柏煊的肩膀,将脸凑过去,轻笑一声,“现在你还想和我接吻吗?和你外甥的女朋友?”
纪柏煊仓皇别过脸去。
没有吻她,也没有再说纠缠的话。
-
那天之后,纪柏煊消失了。
叶雪扬说他要出一趟长差,人在浙江。
赫惟收拾完自己全部的东西,搬去了赫远征的老房子。
做这些的时候,她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包括程茗。
秦雨六月底出狱,赫惟计划之后和她一起生活,从陌生到熟悉,好好地做一回母女。
她终于有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亲人,不是名义上的,也不是道义上的,是法律和医学上的真正的亲人。
妈妈不会再丢下她了。
赫惟知道。
亲情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情感,永远都是。
以后,她会把纪柏煊当成真正的长辈看待,一个曾为她避过风遮过雨的长辈,她会敬他重他。
唯独不会再爱他。
她也不可以爱程茗。
因为那注定要让他们舅甥两个人反目。
纪柏煊不会成全她们的,她自己也不能。
凭什么他在国外备受良心煎熬的时候,在阴暗的沟壑里挣扎的时候,她在国内肆无忌惮地享受着明媚的爱情?
她差一点毁了纪柏煊,现在却又要毁掉程茗吗?
赫惟知道,程茗一旦知道秦雨的事情,他一定会在前途和爱情之间选择后者,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从前的她自己,可是她不能犯糊涂。
不去国安局,不去走他的青云之路、康庄大道,要因为她去更改自己未来的志愿。
如果将来有一天她辜负了他呢?
试问,这样的妥协,她如何能承受?
她又为他做过什么呢?
和他的舅舅藕断丝连?
趁他不在的时候,和他的舅舅接吻?甚至差一点上床?
是的,她们可以不结婚,可以谈恋爱谈一辈子。
可是一辈子那么长,她就那样横在他们舅甥之间,成为扎在纪柏煊心里的一根刺,他该有多痛?
他已经很痛苦了。
赫惟自问,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失控的纪柏煊,他的理智呢?他的道德呢?从前那些牵绊着他的礼义廉耻都去了哪里?
她不想把他逼急了。
她承认是她错了。
她恨错了,也爱错了。
这是唯一,她能想到的及时止损的方式。
无论是纪柏煊,还是程茗。
这两个人,她都不该再去祸害。
第60章
和自己的亲外甥抢女人
*六便士*
赫惟必须承认的是,
在这样难受的时刻,她是先考虑的纪柏煊,
然后才去顾及的程茗。
原本她还天真地将一切想的很好,她以为自己可以再铁石心肠一些,再自私一些,她为什么要因为自己无法选择的东西而自苦?
程茗去不去国安局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且距离他毕业还有一年,她们之间的感情也不是非让他现在就做出选择的时候,她本可以等车到山前了再掉头。
可是不行。
当她看见纪柏煊那双痛苦的眼睛,他眼里那即将压制不住的怒火,
她才知道自己的心原来还是会因他而痛。
也许无关爱情,但他从来都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
没有他,
她也不会遇见程茗。
赫惟尝试过,
在监狱里和秦雨相顾无言的那半个小时,
她尝试过代入纪柏煊的视角,隔着探视的玻璃窗口,
她看着秦雨沧桑的面容,脑海中闪现全都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女孩儿。
她真的和妈妈长得有几分相像。
她们的经历也有几分相像。
甚至……她差一点就成了她。
只是有一点不一样。
妈妈是被迫的,
而她是自愿的。
她后悔当初的年幼无知,给纪柏煊心里种下这样虚妄的种子,
甚至他回来的这半年,
她还在用各种语言和漠然伤害他,
恩将仇报地恨着他,她明明知道他会痛!
有时候她甚至恶毒地想过,
她就要让他亲眼看见她和程茗的亲密,
让他嫉妒,让他悔恨,
可是没想到真的验证了这一切,她的心也会跟着他一起疼。
只要想到这些,赫惟就无法再在电话里回应程茗的那些甜言蜜语。
她只能尽量把生活的重心放到毕业答辩和实习工作上。
她也想要和程茗继续,可她办不到。
她不是早就已经不爱纪柏煊了吗?
赫惟突然间产了一种错觉,或许人是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的吗?
她爱程茗,因为程茗给予她的是真挚热烈的偏爱;她也爱纪柏煊,那是过去相依为命的那些年里,上天给她人生写下的程序。
-
程茗在收到分手消息以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赫惟。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开玩笑的一句分手。
她们最近交流不多,他忙于修改论文和辅助老师规划同学们返校后的防疫工作,没有闯什么祸,更没有在大小姐不耐烦的时候粘着她,这时候她提出分手无疑是断崖式。
程茗去向孟昭打探,孟昭连他电话都没接。
又去问叶雪扬,叶雪扬也是一头雾水。
程茗这回长了心眼,赫惟提分手这事儿,他没告诉叶雪扬。
告诉叶雪扬就等于告诉了纪柏煊。纪柏煊原本就没那么看好她们,嘴上说着同意,心里其实就是觉得他配不上赫惟,如果这事儿让他知道了,没准儿他反而乐见其成,以后再想征得他的同意就难了。
叶雪扬和孟昭只知道赫惟从纪柏煊那儿搬出来了,具体原因,赫惟没说,她们也没多问,更不知道她在心里暗自做下的决定。
就这样彼此冷静了两天,程茗接到了纪柏煊的电话。
他转发了一条很多年前的新闻报道,很委婉地将赫惟的身世告知于他。
“赫惟妈妈月底出狱,出狱以后会和她一起生活。她现在搬回了她爸爸的老房子,最近都没联系我,我请你帮我好好开导开导她,我怕她想不开。”
纪柏煊说的很诚恳,他从来没有对晚辈用过“请”这个字,但这一回,他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请求赫惟的男朋友代替他开导赫惟。
这样重大的事情,舅舅知道,他身为她的男朋友却不知道。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程茗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导她,但他大概明白了她这些天情绪的异常,和她分手的动机。
国安局的政审是最严格的,程茗比谁都清楚。那时候她爸爸的敏感身份曾让他短暂迟疑过,可他是多乐观的人啊,他相信赫远征是清白的,他甚至想过要亲自还她父亲的清白。
他想让赫惟知道,去不去国安局根本不重要,他好手好脚的去哪里工作都可以,他也可以一辈子就当一个小警察,都是为人民服务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不是一定要在人群里拔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