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主办方邀请他参加国际建筑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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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一刻。
宋暮阮抵达巴黎会厅门口时,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皆是记者。
“听说这次萧氏总裁露面了?”
“是啊是啊!听我朋友说并非网传的颜丑。”
“不丑的话,为什么在传婚变?说是昨晚格列斯玦九点准时放了一晚上的烟花,但整座岛屿根本没人,传萧总与萧太太在闹离婚,取消了航班。”
宋暮阮:“?”
眉心微微一拢。
“诶,这位小姐你为什么挤我?”
宋暮阮连忙往上提了提黑色口罩,鬈卷长睫垂着,一双柳叶眼并未看身前这位外国记者,只是盯着脚下的优雅白瓷地面,用法语说道:“对不起,我在寻找我的耳钉。”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一道熟悉而生涩的汉语:“声声?!”
宋暮阮抬头看去,竟是Jonas。
一如既往的帅气,金棕色的发不是上次的蓬松造型,而抹着发油精致而利落地侧分,夜雨的偏斜下,显得那双本如巴吉度犬般的欧式眼,越发漂亮。
Jonas对保安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对方颔首。
Jonas微笑冲她招了招手。
“翻译小姐,我有邀请函,带你一块进去。”
“嗯!”
宋暮阮拨开前面熙攘的几个身影,跟上Jonas的脚步。
Jonas引她穿过明亮长廊,然后推开一扇雕花做旧黄铜大门,压低声音说:“萧马上要上台了。”
暂时压下疑问,她乖乖地闭嘴。
这时,宽敞华丽的大厅响起一道法英双语:
“现在公布最佳独栋住宅项目获奖者——萧砚丞先生,有请。”
女主持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入耳,随即一片闪光灯叠加热烈掌声,宋暮阮同Jonas落座于第一排最角落的位置。
她理了理潮湿微皱的豆蔻紫裙摆,然后缓缓撑开长睫,两颗珍珠黑的狭圆柳叶眼自动定焦到台上的那位男人。
他今日身着一席烟雾蓝对襟绸褂,肃萧清举,气若修竹。
面容似云间白玉,倨矜冷寂的傲漠自翕合的浅眸流泄。
“感谢评委会给予我的认可与肯定,感谢梁老和我的团队。”
顿了顿,浅眸轻扫台下。
眸光触及角落边的一抹倩影时,他长眉放柔,自然垂阖的眸尾漫黏出柔软的热炽。
“最后,也很感谢一个人。”
“是她在过去的时间里不断激励我离婚,我才有了叙园的设计灵感。”
话刚落地,全场一片哗然,纷纷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
只见一位少女猫着小腰,捂着鲜粉欲滴的脸正欲从座椅上逃走。
他切换中文:
“前妻太太,你要的小竹屋已修建好,猫耳、长鞭,请问还有什么需要?”
他的冷感谑声铺满大厅,少女顿住一瞬,旋即裙摆翩跹,如只羞愤的紫蝶轻盈地飞出了大门。
Jonas不放心,也紧紧跟上去。
华人记者吐槽转震惊脸:……谁说萧工爱江山不爱美人的?
都离婚了,还能玩那么野?!
众人:“!!!”
?Mael?集团刚退婚的风流小少爷也来插一脚?
跨国三角恋?!
而此时追出厅外的风流小少爷,正一把轻拿住少女的手腕。
“声声,你去哪儿?”
宋暮阮停住脚步,抿了抿两片娇嫩如花的奶茶杏唇瓣,嘟囔出三个字:“回酒店。”
Jonas不解地看着她,语气显然是国外开放而直接的感情态度:
“这时回酒店,你不想和萧谈谈?”
他的金褐色眼睛亮了亮:
“那或者跟我走吧?我今晚要举办个游轮派对,正好可以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噢对了,萧等会结束后也会来参加。”
“……”
宋暮阮不知是怎么被带走的,只听到萧这个字时,双脚就止不住地想时间飞逝,他们在无任何闪光灯的游轮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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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只脚迈上眼前的大型私人游轮时,宋暮阮回头看了看,无半点灯光的影子。
垂了垂眼,她把右手递给前面的一位亚裔女管家。
“谢谢。”
她用法语说道。
“不用谢。”
女管家是个精通汉语的。
“声声,你先去换件衣服吧,等会可是盛宴,得好好打扮。”
“Marianne,你带宋小姐去五层。”
女管家颔首,面上堆砌极具亲和力的笑容。
“好的,宋小姐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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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nas为她准备的是一件薰衣草紫欧根纱香槟裙,吊带裙加开襟蛋糕缎带束腰裙摆两穿的设计,外层纱裙面布满水晶刺绣金丝蝶。
她在镜前踮脚转了个圈,蓬蓬的裙摆曳游,一只又一只的水晶金丝蝶在灯下璀璨起舞。
“好漂亮!”
宋暮阮忍不住用指尖捻起一个裙面尖尖,左提提右晃晃,同步放映在镜子里,她幼圆粉颊的侧脸迷楞楞的,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小孩。
“轰隆隆——”
巨大的螺旋桨声从高空落降,仅她出怔望着镜子里投映出直升机灰蓝身影的片刻,那隆隆的声伴着春夜的薄热,由南向北,由西向东,轰轰烈烈,铺地而来。
萧砚丞来了。
她的直觉告诉她,此刻廊道外的踏踏踏皮鞋声响正是她极度想要见到的人,但——
自尊又告诉她,她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她躲去了花园露台,跳入弧形雾霾蓝真皮沙发里,她一只细长胳膊半支起,粉腮轻轻挨上潮湿出汗的手心,伪装出一副假寐小憩的模样。
萧砚丞寻到她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少女恬静的睡颜呈现出柔丽的红晕,周身落满了紫金小蝴蝶,就像蝴蝶只知道围着娇妍的花蕊转,淌在她腰肢处的乌发也仿佛被注入了魔力,拢聚着月亮、海汐、香气,通通绕着她活动。
骤时,蓝夜里周身潜伏着的美物仿佛也被勾出了知觉,纷纷臣服在她的脚下,甘愿为这份更美做衬托。
这套裙装很衬她,他挑得不错。
萧砚丞单手插西装裤袋,笑眸流连过她细细发颤的乌黑长睫,遂而压在那两片轻轻闭合的水光唇瓣上。
“咳。”
喉结一堕,他发出声轻咳。
斜倚在沙发上的少女似乎也装不下去了,慢倍速睁开一双黑黝黝的眼瞳,眨了眨花蕊丝般纤长的睫毛,似乎想挤出丁点朦胧睡意,却不知她的瞳仁在触及他的那一刻,便如宝石似的璨溢得发亮。
欢喜,藏也藏不住。
他刻意压下嗓声里的调谑,用如初见的冷感语气如实相问:“前妻太太怎么会在萧某人的房间?”
宋暮阮面色微微一怔,撤回支腮的右手,优雅却不太自然地搭在雪白稚嫩的左手手背上。
“是Jonas让我来的。”
萧砚丞偏过眸,望着海面宁静而壮巍的波澜,轻描淡写地带过。
“哦,是我忘记告诉他昨晚我们已签署离婚协议。”
几秒的寂声之后,少女糯糯的声音由远及近,如无形的夜雾飘至他左肩边沿。
“我我我……想……不想——”
萧砚丞微微侧身,一双如海晦深的暗眸睨揪着她,深情在里暗自翻掀,唇音却仍是既往的冷静自持。
“前妻太太词不达意,我想我大概还是听懂了,但——”
“昨晚你拒绝了我的拒绝。”
宋暮阮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裙摆上的一只刺绣蝶,她也如眼前男人的眸光深深揪了揪那金丝细线缝纫的蝶翅,两片桃荔粉的唇瓣一张一合地嘟动:“我不是故意的……喝醉了嘛。”
萧砚丞抽出插袋的右手,冰白指骨自然屈弯,捋顺海风吹散她的一丝额发。
“没关系,我现在愿意给你个机会,追我一次。”
宋暮阮咬了咬下唇,珍珠贝齿刮掉一层桃荔粉,又添一层香唾的晶莹水光。
在他密不透风的注视下,她鼓红了脸腮,似羞赧又似生气,就是不肯作声。
萧砚丞见状,微微俯身,刻意压低嗓的循循诱引像初夏冰荔枝剥落外壳的冷栗,露出温柔水润的果肉。
“我很好追的,不试试?”
她瞥去一双漂亮含嗔的柳叶眼:“那你说怎么追?!”
他轻笑了声,直起端阔身躯,褐色瞳孔无声盯着她左肩上的一阙他投映的肩影,缓缓吐出话:
“排队领号,让左秘书先安排时间。”
宋暮阮闻声,不服地抬手环住曼妙胸脯,脱出的声音看似怒嗔,实则未有起伏的胸口辄是她心情转好的证明。
“哼!不追了,我这人最懂得知难而退。”
萧砚丞轻捉住她的一只雪腕,囊括在他温热而干燥的掌心里,一双噙笑的凤眸透出状似征询的点点星光:“或者,前妻太太先插队示好,亲我一下?”
“啵唧——”
话音刚出,一个柔软物体深深陷入他略微凹陷的左颊窝。
“萧生~”
她侧着粉腮靠在他胸口,声音恢复往常的甜软。
萧砚丞细细摩挲着她袒露在外的后腰,用掌心的温度熨烫被风袭过的莹雪肌肤。
“嗯?”
贴着他胸口发出的语调含吞了几分明快,变得些许闷。
“我代爸爸说一句对不起。”
萧砚丞默了默,凝着胸口那颗说完便垂下的脑袋,薄唇贴了贴她的柔黑发顶,不疾不徐解释道:“宝贝,当时选择权在蔺民琛,孰轻孰重他心里已有掂量,即便那次招标没有资泰,也会有其它竞争者。他自已决定一心谋利益,不去医院看望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是个死局。”
说着,他想起她父亲当时的一句话——
[蔺释,人心是海,利益是风,当人心逐风时,才会掀覆勾心斗角的浪潮。生意场上没有礼貌的谦让,只有旌旗欢呼与败走华容道。也许你会怪我,但我从没限制过你父亲那日的决定,更不知你的家事。如果时间重来,我也仍会去竞标。]
神思缓缓抽回,萧砚丞揽着少女坐去弧形沙发上,最后道出一句:“所以,错不在叔叔。”
宋暮阮对他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抬起乌黑微亮的眼睫,她并不打算从他的昳隽面容上找寻一丝一毫破绽,转而换话题提到另一位不可言说的男人。
“那席叔叔……你上次见的是他,手镯也还给了他,对吗?”
萧砚丞扫过冷白腕骨,十七年如一日的束缚感消弭,他的嗓声已随上一辈的恩怨往事淡去。
“嗯,那檀木阴阳镯是席恙委托你父亲在华洋海运受到重创时相赠,镯里侧刻着一个图腾,图腾边还用墨线笔画有一个菱形,后来我有请各大非遗匠师查阅过此图腾背后深意,但无一人知晓。”
宋暮阮生出好奇,年初她曾戴过他的手镯,但没注意观察镯身,忍不住追问:“那图腾是什么?”
“恙。”萧砚丞沉吟了间隙,目光逐渐怀远,“《康斯字典》里有记载‘噬虫能食人心’。国内现今也可见,但母亲美化了这只恙,她给师傅的手稿更像短身龙首,所以我只能寻找当年的那位师傅,并且还从你父亲入手,着手辨清那个菱形的含义。”
“等会,”宋暮阮打断他,食指指尖点了点下巴,“让我猜一猜,这个菱形含义是——”
几秒后,她噗嗤笑了。
手心捧住萧砚丞的脸颊,甜笑着问:
“萧砚丞,你不会以为这个菱形取自你母亲和我父亲名字里的两个X字母合成的吧?”
“那你在中港确认喜欢上我的那一刻,岂不是担着违□□理道德的大不韪罪名?”
萧砚丞偏头,吻了吻她的绵腻手心。
“萧太太,不仅如此。当时席恙还给了一亿资金,那天也是你父亲一并亲自送去萧宅的,共1.5亿。我以为皆是他所赠,所以——”
她揪住他话语里明显的漏洞。
“咦,你的意思是爸爸也给了你五千万,为什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柔了面色,嗓调如潺潺流水,清越动听,含携几分难以察觉的怀念。
“他说十分欣赏初生牛犊,也曾赞助不少青年创业,这资金既是对那件事的歉意,也是对我个人的欣赏。”
宋暮阮两眼弯成明月桥,一根雪腻食指挠了挠他的明晰颌骨,如小狐狸般在他怀里哧哧地娇笑着:“既然那么欣赏你,就该那时把你这个大好青年招来我家做女婿呀!”
萧砚丞轻怔,旋即胸膛敲出明朗的笑声,他偏头去寻她的唇,自然落下一个吻,然后促狭地眯了眯灰褐浅眸,倾声相问:“那时我刚脱离蔺家,背负数亿巨债,能入宋家千金的眼?”
“施孟青当时不是也什么都……”
宋暮阮及时戛声,仰头便捕见他面色冻住,寒光也一瞬掠过眸底,她讨好地用小拇指去勾他的修纤指骨,试探着出声:“生气了?”
萧砚丞冷嗤一声:“不敢,前妻太太。”
“……”
这个口是心非的摩墨斯明明就是生气了。
宋暮阮登时反客为主,坐去他的坚实腿膝,两只潮热手心捧握住他的俊脸,两片桃荔粉的唇瓣啄了啄他绷紧的唇角。
“不准生气。”
他的唇角仍是又冷又硬,绷成了一条平直的线,如多年未抚的琴弦。
宋暮阮抻直两根细嫩食指,摁住他的两侧唇角,往上提了提,小嘴里嘟嘟囔囔道:“不可以生我的气。”
此举毫无作用,她气馁地把整个娇躯挪到他腿根,软糯水光唇瓣压平他丰润眉骨的起伏处,一边亲,一边吻:“今天是我们复婚的好日子,都要开心。”
如棉花的甜软吻有一下没一下地啄湿他的脸庞,萧砚丞的唇心微微发痒,压下这丝缕痒意,他耐心解释道:“这位前妻太太,那份签署盖章的协议书并不代表我打算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