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哇一声嚎啕起来问:“爸爸是不是生气了,所以不要我了?”
蒋红玲心想他不只是不要你了,他也不要我了。
可是当着孩子的面,这些话实在是讲不出口,她沉默着帮建业洗澡,动作缓慢而认真。
建业大哭大闹了一场,见这招没有用,又开始抽泣着认错:“妈妈,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了,你能不能帮我把爸爸找回来?爸爸才是最爱我的人,我好想他啊……”
事教人一次就会,她再也不觉得以前沈远征催他读书是苛待,而萧平之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对她好了。
蒋红玲眼眶被热水熏的泛红,承认道:“我也想他。”
她就是不肯说会去把沈远征找回来。
建业见状,以为她还是觉得萧平之好,抽噎着又说:“妈妈,萧平之叔叔是坏人,他对我一点都不好,还想害死我!我不要安安当哥哥,也不要他当爸爸了,我要自己本来的爸爸!”
蒋红玲本以为只是安安恶毒顽劣,听到这话,忽然意识到这里面兴许还有萧平之的事,神情严肃的问:“建业,萧平之也对你做什么事了吗?还是说他让你受委屈了?”
“安安说是就是萧叔叔让他把我带到化粪池旁边去的。”建业语出惊人。
“里面又臭又冷,我掉进去后哭着求安安救我,但他却把我往粪池里踢,还踩我的手,说萧叔叔告诉她,只要我淹死在化粪池里,以后就没人能跟他争了,他还会跟你生其他孩子的……”
蒋红玲眼底凝起了寒冰问:“安安还说什么了?你不用怕,全都告诉我,妈妈会替你去讨个公道。”
建业一鼓作气的把安安以为她必死无疑时的话都说了,害怕至极的又问:“妈妈,我能不回家么?”
蒋家本是她们一家三口的家,但自从萧平之带着安安住进去,一切就都变了。
建业害怕回去面对萧平之父子。
蒋红玲心底的怒火烧的愈发旺盛,她咬紧牙关,勉强按捺住立刻冲回家跟那对父子对峙的冲动,用最快的速度帮建业洗完澡,换上干净暖和的衣服,然后抱着她去了沈家。
从北京来的领导已经离开,沈家的长辈也都哭累回屋了,院子里还有零星几个在守灵。
沈平军刚把沈远征仅存的证件照送去照相馆放大翻修完毕,放进相框里充当了遗照。
见到蒋红玲抱着哭累了睡着的建业过来,没好气的问:“你还来我家做什么?”
“我要回家去处理一些事,不方便让建业看到,能不能拜托你照顾他一段时间?沈远征的事……我也实在没脸告诉他。”
蒋红玲言辞恳切,脸上还带着先前被沈平军一拳打出来的伤。
沈平军看在建业是沈远征唯一的骨肉的份上,到底还是答应了。
但他只是留下了孩子照看,对这个所谓的大嫂仍旧是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看。
蒋红玲自知是罪有应得,也没脸分辨什么,她把建业安排妥当,就用最快的速度回家去了。
萧平之正在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蒋家的钱和粮票之类有用的东西,包袱还没打好,就见她先回来了,整个人都吓的脸色煞白,小心翼翼的走上前问:“建业怎么样了?”
蒋红玲脸色阴沉的可怕,她只是力道十足的瞪了他和安安一眼,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萧安安躲在萧平之身边,难得有眼力见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没敢再叫蒋红玲,而是抓着爸爸的衣摆瑟瑟发抖,生怕因为建业的事挨骂。
殊不知挨骂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蒋红玲嗓音冷然的问萧平之:“唱片机是从哪里买来的?”
第14章
萧平之还想狡辩:“我错了,我不该乱花钱,但我真没想到你会把领导带回来,我就是生病了心情不好,所以——”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唱片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蒋红玲压低话音,声线里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在下属面前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没想到会被靠她生活的一对父子蹬鼻子上脸。
从前的情谊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萧平之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被吓的眼泪夺眶而出,抽泣道:“我说……我说还不行么?你吓到我了,唱片机是我去黑市找走私船买的,真的就买了这一次。”
说着,他低下头将脸藏了起来,是不敢直视蒋红玲眼底的愤怒。
走私原本就是犯法的,更何况蒋红玲还是团长,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她被气的冷笑一声,表情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
萧平之瑟瑟发抖的问:“你笑什么?”
她该不会是被他气疯了吧?
那他和安安兴许还能继续在蒋家生活下去。
蒋红玲冷笑着摇头:“我当然是在笑自己愚蠢,从前竟然会相信你的鬼话,被所谓过去的情谊蒙蔽。现在想想,你根本是把我堂姐当成跳板,她死了才会想起我这个冤大头。”
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实,亏她想了这么久才明白。她继续问:“黑市上的东西都极其昂贵,你哪儿来的钱去买这种东西?”
这钱的来路若是不正当,她绝不会再姑息萧平之,送他去接受审判就是最好的结果。
萧平之是真的知道怕了,他犹豫了片刻,小声承认道:“这钱是我从衣柜里找到的,是沈远征压在箱子里的私房钱,足足有三十块钱呢。”
他以为只要把这钱说成是私房钱,就能平息蒋红玲的怒火,甚至祸水东引。
不料蒋红玲勉强抑制着的怒火瞬间被引爆,她气的眼底泛起血色,拔高音量怒斥道:“你知不知道,那是沈远征从他自己身上节俭,好不容易省出的三十块,为了给建业以后上学用的!”
沈远征为她们这个小家做了许多事,哪怕是在最困难的时节里也没让她和建业受过委屈,因为吃苦受累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
可现在萧平之竟然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他的钱给用了。
蒋红玲对沈远征的愧疚越深,对萧平之父子的怒火就烧的越旺盛,她直接推开门,指着外面的方向说:“好,你做的可真好,从现在开始,马上带着你儿子滚出去,我家的东西一样都不许碰!”
堂姐死后没多久,抚恤金和蒋家的家底就被贪图享受的萧平之花销的一分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