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内心深处,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言论有任何不妥——她说得都是事实,并无编造的成分。
出于一种揭穿坏人真面目的正义感,她继续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过就算排队,恐怕也晚了,程音她罗敷有夫,已经结过婚了。”
程音忍不住抬起头,带着满头的问号,看向了范文颖。
不是愤恨或者气恼,纯粹就是好奇:她俩好像无冤无仇,何以搞得如此失态,这相当于当面和她撕破脸了吧,有必要?
她又看了一眼季辞,顿时懂了。
妈呀,哥哥冷脸的样子好帅……虽然从小到大看过很多次了,但每次看到还是疯狂动心动心动心!
这样一个超级大帅比说要追她,嗯……是挺刺激人的……
季辞不知程音所思所想,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被她一看,立刻在桌下握住她的手,安慰地轻轻抚摸。
与此同时,他微微一笑,像聊斋中被狐仙迷住心窍的书生,用无比深情的目光看向程音:“这么美好的姑娘,追求的人肯定很多,结了婚也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一辈子都行。”
尾声(10)
季辞这一番造作程音当然懂,
他是见不惯她被无聊人士编排,定要做低姿态将她高高捧起。
然而剧情里有个极大bug:前不久他刚在直播里对自己的妻子深情示爱。
东一个一辈子,西一个一辈子,
季总倒不在乎自己看起来像个花痴。
程音却在乎,她可以和季辞耍性子,但不愿让他落人话柄,说起来,她这人也挺护短的。
“别逗大家玩了。”她用胳膊肘轻轻推了下季辞。
季辞停下,略带惊喜地看向程音,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对他做出如此亲昵行为。
接下来她的话更是一石千浪,虽然程音说得甚是平静。
“给大家介绍,
我老公,
我们是两口子。”
就算她说“我们是两个口袋妖怪”,
恐怕都不会造成这种掀翻屋顶的效果。
老主任诧异得一再确认:亲两口子?领了证的?小程你这么能瞒呢?
“何止领了证,”季辞笑嘻嘻炫耀,
“娃都能打酱油啦。”
他虽然没明白,臣妾为何此身突然分明了,
但天上突然掉馅饼,
那还不赶紧谢主隆恩。
说完季辞还特意看了刘雅恒一眼——见对方笑容淡淡了然,神情微带落寞,
嗯,爽,就是这个正宫娘娘爽!
这一顿饭,程音吃得很有派头。
要是她愿意,
恐怕连筷子都不用亲自动,自然有人剥壳剔骨,
将她爱吃的东西放进她的碗里。
有人实在闻不下去这恩爱的酸臭味,问季辞是不是四川人。
“怎么猜到的,我好像没有口音。”
对方哈哈大笑:“四川特产,闻名全国,耙耙柑和耙耳朵。”
“没办法,”季辞摇头,“我家这位,从小就是这么惯着长大的,凶得很。”
程音震惊。
小时候凶的是谁啊,真能颠倒黑白!
饭后节目是看露天电影,也有人选择继续烧烤,或是聚众打牌。
程音一样都没参与,不是她不肯合群,某只野狼不给机会,直接将她叼回了自己的帐篷。
帐篷是他亲手扎的,隐在营地一角,专业选手出手,自然宽敞舒适,里面竟有桌椅和水床。
入秋之后,山里的夜比想象中寒凉,季辞用软垫和毛毯将程音围住,确保她坐得足够舒服,才盘腿坐在她面前,与她四目相对。
桌上点着两只香薰蜡烛,是帐篷里的唯一照明,于是程音只能看见季辞的脸,除此之外一片无垠的黑暗,他们仿佛坐于旷野之上。
“干嘛这么看我。”她若无其事转开脸,去玩桌上的蜡烛。
其实是因为他的眼神过于缠绵,她有点招架不住。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辞拉起她的一只手,轻轻揉捏她的指尖,这个动作并不带有任何情色意味,却让她耳根隐隐发热。
是的,好久不见。
这似乎是他醒来之后,他们第一次真正地坦诚相对。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他说。
程音用目光描绘他的脸,“担心”两个字怎么足以形容,那是午夜梦回无数次惊醒的恐惧。
她是万万不能失去他的,爱无法停止,虽然一不小心就会比死还要疼痛。
“我有一些问题要问。”她说。
“需要跪着回答吗?”他笑。
程音忍不住白他一眼,自从发现自己被判处死缓,季辞可是肉眼可见地烦人了起来。
能获得老婆的白眼,季辞也觉得是恩赐,他偷袭了一个吻,将她从座椅中抱起来,与她一同合衣倒在水床上。
“那抱着回答好不好?”
也好。
程音看着帐篷的小窗,篝火在远处跳动,男人的心脏在身后跳动,她需要这样的安全感。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柳世有问题的?”
“老师去世后不久,我发现了她的试药记录。没有任何一个科学家,会在实验进展的关键时期突然放弃生命,这是一个基本判断。但这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季辞从背后抱着程音,亲吻她的发顶,“我从来不相信,她会舍得丢下你,并写那样一封信责怪你。”
“信是姜明月伪造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后来她供认,因为林霏霏回家说,她给程教授发了你被霸凌的照片,让她在开车途中出了车祸。林霏霏很害怕,出于爱女之心,姜明月伪造了一份遗书。”
“那实际上呢?”
“赵长水给老师的车做了手脚,可能当时她正好出现了幻觉,一时没控制住车辆,从高架桥撞飞了出去。”
“所以……还是因为我……”
什么话。
季辞将她翻了个面,亲吻她的额头,“知知,我们会愿意试药,不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很多其他像你一样的人。有人说这是大爱,可是你要知道,我们会爱这个世界,爱世界上的人,只是因为这世界上有人特别特别可爱,让我们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造成这一切后果的,是那些坏人,爱人的没有错,被爱的更没有。”
“可是,我值得你们……为我做这么多吗?”
程音甚少如此茫然,她低头缩着脖子,声音有点呜咽。
季辞抬起她的下巴,捧住她的脸。
“命运对你很不公平,可是你一句都没有抱怨过。你知道这有多厉害吗?”
“有什么厉害的,谁不是这么努力地活着。”
“我就做不到。没有知知的话,我大概早就死了。知知是我的女神,我的明灯,我的羲和。”
“你太夸张了。”
“真的,别丢下哥哥,哥哥只有你了。”
季辞试图将自己埋进程音怀里,奈何他的体型实在不便于撒娇,只能屈着身在她胸前揉了揉脸。
……这姿势,似乎不大对劲。
程音侧身躲闪,意图将他推开,却在瞬间触发了野狼的狩猎本能。
梦里太多次,现实中也发生过很多回,未经思考季辞已经伸手将她抓回,从头到脚完全压制住,牙齿自然而然咬住她的耳垂。
程音一动也不敢动,盯着二人在帐篷壁上交缠的身影,冷静地提醒:“外面好多人。”
“嗯。”他用喉音答复,牙齿略略松开,却是为了方便舌尖探入她的耳窝。
程音差点被弄出了声,嗓音发紧:“外面能看见……”
“看不见。”帐篷并不透光,但季辞无暇解释,他已想了太久,一点也经不起勾馋。
程音每次都以为自己能抵抗个一时三刻,可其实从来不是季三的对手。
他徒手宰一头羊都花不了太长时间,何况对付个她,两三下便剥除了一切文明制约——衣服或羞耻心都很多余,他们彼此相爱,天经地义。
程音却羞得快哭,外面许是电影刚散场,人声比之前更大了些。
对于季辞而言,这些都是令人愉悦的刺激因素,帐篷、火光与风吹林木的声音,让他仿佛回归了野地。
他其实很想好好看看他的知知,奈何她抵死不从,只能依她吹灭了蜡烛。
即便如此,她也不允许他妄动,竟责令他保持静止,不准弄出任何动静。
……知知从小惯会折磨人的。
季辞无论骑马还是做事,一向习惯纵横捭阖,头一回在床上被下了定身诀。
倒也有着别样的趣味。
渐渐的,这似乎变成了一种意志上的角力,他故意细细折腾她每一处,瓦解她的精神,摧毁她的防线。
最后迫着她抛弃了理智,主动央求了又央求,成功让季辞刷到了一个新的成就。
哄她叫了好几声“好哥哥”。
直到夜深,整个营地完全陷入沉睡,这一方隐秘角落里才云雨初歇。
程音身心满足,按说可以立即拥抱黑甜,却怎么都睡不着。
季辞用手指梳着她的头发,揉捏她的脖子:“怎么了?”
“案件……什么时候开庭?”
“还在侦查过程中,需要搜集证据,寻找证人,估计得再过半年。”
“林建文……有份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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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音犹豫了许久,终于问出了口。
在所有谜团中,唯独这一点,念及时令她心情低落——她的父亲,是否真的缺乏人性。,尽在晋江文学城
季辞皱眉,考虑到程音的心情,他尽量客观地叙述:
“火是他点的,不过点之前,确认了程老师不在实验室,姑且算他不是禽兽。”
程音稍微松了口气,好险,她不是半兽人。
“但他不知道你那天跑去找我……差点害了你,还是监狱适合他。”季辞冷道。
“会判几年?”
“不确定,希望久点儿,对他好。外面可有很多债主等着他还钱。”
说到这里,季辞停顿了片刻,“知知要帮他还债吗?”
程音摇头,“要是姜明月穷得过不下去,我可以支援点。”
她还记得姜明月给她的八千块。
“唔,她只要离开那么个男人,大概也不会过得太差。”
“柳亚斌呢?”程音最后问道。
“十几桩人命官司,就算赵长水死了也有其他人证,放心,活不成。”
全部疑问得到解答,程音突然觉得眼皮沉重,倦意铺天盖地袭来,她仿佛一瞬间沉入了水底,周围一切声音都在远离。
只有身后的男人和他坚定的心跳,始终与她相伴。
“辛苦了,哥哥。”睡意朦胧中,她轻声道。
“我爱你,知知。”他将她连人带被子裹紧。
“你好像没以前那么烫了。”程音后知后觉。
“嗯,现在我很怕冷,需要抱着知知取暖,快把你那条破被子赶紧扔了。”
“不扔,下回你再骗我,还罚你单独一个被窝。”
(全剧终)
星色(1)
季辞从小惯见江河,
因而觉得北方人十分好笑——脸盆大的一片水也起名叫“海”,前海、后海、什刹海……虽然他也从未见过真正的海,但这并不妨碍他想笑。
等他发现这些所谓的海,
在冬夜会冻成一片冰疙瘩,跳下去都没法将人淹死,他就觉得更好笑了。
海里淹不死人,浴缸却能淹死人,北京城还真奇妙。
就季辞个人而言,他并不想寻死,事实上,他这次来京是为了寻亲。
怎么就差点丢了性命,他尚年幼的脑子完全想不明白,
只觉得恐惧。
以及寒冷。
人类毕竟是恒温动物,
零下二十度穿单衣走在室外,
衣服还湿透了,任谁都受不了。
好在很快衣服和头发就结满了冰,
手脚也感觉不出寒冷,他找了个桥墩坐下,
甚至感觉到一丝悠闲。
灵魂轻飘飘的,
似乎随时要离开身体,脑浆全是冻豆腐,
痛苦的感觉反而减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