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献离不开人,我没办法出远门。
我曾尝试带他一起出门。
但他长期生活在这座城市,很难适应环境变化。
没有安全感的他,在高铁上躁郁不安。
连进食都成了问题。
没办法,我只能在下一站带他下车回家。
计划旅行时有多兴奋,下车的那一刻就有多么沮丧。
原来攒够了钱也不一定可以旅行。
因为有牵绊,因为没时间。
但此刻,我终于站在了苍山脚下。
风吹皱洱海的水,也吹皱了云的形状。
我听着音乐踩着单车,晃荡在小道上。
途径之处,是麦田,是原野,是波光揉碎的倒影,还有苍山托起的流云。
所有循规蹈矩的节奏在此刻被揉碎在洱海的浪花声里。
生命变得自在摇曳。
我也变成了一个无用而又生动的人。
大批精神倦怠者在这里聚集,支起各式各样的小摊。
我们席地而坐,在星云之下,交换彼此故事。
有被工作闷得接近崩溃,裸辞来旅居的学医姑娘。
她说在这里,日子终于不再被假期切成零散碎片。
也有正在疗愈病症的患者,他说未来如何无人知道,起码此刻正在生长。
我们短暂相聚,触及彼此内心最柔软隐秘的一隅。
然后像苍山十八溪一般,各自曲折奔流。
后来,我独自去龙龛码头看了日出。
洱海的水波把阳光揉碎成跳动的银币。
在沈家艰难求生时,我没有哭。
被裴献恶语相向、赶出家门时,我也没哭。
可这一刻,我捂着脸颊,肩膀颤抖不止。
我从来没有这么深切地感受到过自由。
没有一个个定时闹钟,没有记事本里繁琐的提醒事项。
我响应远山的呼唤,可以一整天都在发呆。
直到两个星期后,我才重新插上电话卡。
离开裴家时,我给裴老爷子发过一条短信,简单说了这件事情。
今天插上卡后,全是各个未接电话。
有我爸打的,有裴老爷子打的,还有裴献打的。
我坐在返程的车上,拨通了裴老爷子的电话。
「杜沁。」他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疲惫,「快些回来吧。」
「裴献……他的状态很不好。」
7
我还是回了一趟裴家。
发现我离开后,裴献特别生气。
他不知道自己该什么生活。
比如药柜里的那些瓶瓶罐罐,他不知道每天该吃几片。
从前都是我倒好水,将药放到他的面前。
当天他有一个发布会,但他不知道西装配套的领带在哪。
他试着联系我,可他联系不上。
听管家说,裴献发了很大的脾气。
杯碗被他全部摔碎,立式空调被他推倒在地,连茶几餐柜也被掀翻。
家里一团乱麻。
裴老爷子只好给他找来一个新的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