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见那京兆尹不由分说的就要带走谢瑾怀，连忙张开双臂挡在谢瑾怀面前。

    她朝着京兆尹解释道：“大人冤枉！是他们不顾百姓安危，当街纵马在前，眼看着他们就要撞到孩童，我家九爷这才出手相救，这是仗义而为，救人于危难，是胸有大义的英雄，您怎能听他们颠倒黑白的一面之词？”

    京兆尹不悦的看了一眼柳枝，呵斥道：“本官说话，岂轮得到你这妇人插嘴？”

    “究竟孰是孰非，去了府衙待本官细审过后，自有决断。”

    谢瑾怀扭头看了一眼柳枝，笑的灿烂，“我是爷们，虽不至于要你来护着，但是你能维护我，我真的很高兴。”

    他高兴柳枝能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的去为他辩解，为他据理力争，把他夸成了一个英雄！

    可转头，谢瑾怀的脸色又瞬间阴沉了下去。

    让他不高兴的是，这些官兵居然想要上手把柳枝推开！

    于是，谢瑾怀当即发了狠。

    他对着那些上前的官兵就是狠踹了一脚。

    兴荣带着的护卫也全都拔刀相向，对准了那些官兵。

    京兆尹见此，颇为愤怒。

    他朝着谢瑾怀大声吼道：“你放肆！谢大人，你居然敢与官府作对？”

    谢瑾怀漠然回他，“本官有何不敢呢？”

    第280章

    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本官乃京兆尹，负责管理京城治安，有天子亲赐自卫之权，你与本官刀剑相向，便是在与朝廷作对，实乃藐视皇威！”京兆尹振振有词道。

    然而谢瑾怀并不畏惧，轻笑一声后傲然回道：“那可巧了，本官也是替天子办事，即便你是高高在上的府尹大人，你也没有资格审问本官。”

    徐凤武连忙上前指控道：“府尹大人，他不过就是一个六品小官，太仆寺的弼马温而已，有什么可嚣张的，赶紧把他抓进监牢里关起来！”

    谢瑾怀不咸不淡的回道：“官居六品又如何？指派的圣旨是皇上亲自下的，那本官便是钦差，审本官之前，得需先通禀圣上，圣上亲允以后，你们才有资格抓本官审问。”

    这番话，倒是让京兆尹无言以对。

    他咬牙道：“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谢瑾怀掏了掏耳朵，“本官这是再好心的提醒你，本官身上肩负着修缮行宫和灵泉的重任，若是被你耽搁了，你可承担的起误时的后果？可别为此失了圣心！”

    京兆尹有些犹豫了。

    他很是清楚，皇帝对碧泉山庄那方灵泉的重视。

    只是刚刚他的话已经放了出去，若是此时就这样灰溜溜的走来，似乎面子上又过不去。

    于是他再次强调道：“本官并非有意为难谢大人，只是希望你能配合本官调查，不会耽误谢大人多长时间的。”

    谢瑾怀唇角微勾，有些不屑道：“去府衙就算了，你若要询话调查，当街直问便是，这么多百姓都看着，也算是人证，没人能说得了假话。”

    这是双方都退让了一步的结果，京兆尹也不再执着非要把谢瑾怀押回去。

    便当场在百姓中开始询话。

    不过老百姓多少是惧怕荣国公府，更怕这混世魔王徐凤武，谁也不敢讲实话，都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

    徐凤武见老百姓都惧他不敢言真，便愈发嚣张起来。

    他吆喝道：“府尹大人，事情已经很明了了，我们明明是正常驾马，而他是故意持刀袭击害我们坠马，意图谋害我们！”

    “他说我们要撞到小女孩？哈哈，可笑至极！”

    他环视一周，恶狠狠道：“试问谁瞧见我们撞到人了？”

    周遭的百姓被那凶恶的眼神吓住，只能默不作声，都低下了头。

    徐凤武继续大言不惭道：“就算我们真撞了人，也该是那女孩自己的过失！旁人都知道躲避让路，可那女孩却不躲不让还要站在马路中央，这也怪得了我们吗？”

    “所以我们不仅没撞着人，还受了伤，是他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府尹大人瞧瞧看，我的兄弟们，有一个都因坠马昏死过去了……”

    现在的情况对谢瑾怀其实是很不利的。

    首先没有人敢出来说清楚刚刚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敢保证，谢瑾怀持刀砍马使人坠马之事不是蓄意谋害而是英勇救人。

    其次，小女孩会被徐凤武他们纵马所伤，是还未发生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小女孩的最终结局。

    而已经发生的事情是徐凤武等人确实是受了重伤。

    徐凤武等人就是抓住这个点，他觉得自己只要没真的撞到人，谁也不能真的以这个理由去治他的罪。

    京兆尹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谢昭，知道那是武德侯很宠爱的儿子，心中愈发愤怒。

    在他心里，此时已经认定了谢瑾怀是图谋不轨。

    毕竟谢瑾怀和谢昭水火不容的关系是人尽皆知，再加之谢瑾怀恶名在外，很容易就让他对谢瑾怀的动机有所怀疑。

    “谢大人，本官虽是外人，但也不得不说一句，那谢五公子怎么也是你的兄长，您也不至于为兄弟之间的隔阂就下如此狠手吧？”

    京兆尹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谢瑾怀的脸色也更阴沉了几分。

    “你既知道自己是个外人，就更不该随意置喙！闲事儿管的太宽可是要惹人嫌的！”

    京兆尹咬牙切齿道：“谢瑾怀，本官是看在与你父亲是挚友的情分上才好言劝你，若是换成旁人，本官早已经将其捉拿回去严加审问了，还容得你在这里放肆！”

    谢瑾怀露出鄙夷之色，毫不留情的讥讽反击，“你可真是虚伪，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当真以为本官不知道，你分明是不敢动本官，却又想把罪责脏水泼到本官身上。”

    “这就是所谓的朝廷三品大员的做派？”

    众人听闻，也瞬间明白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这京兆尹碍于谢瑾怀如今有圣上钦点的公务在身，没胆子将人扣押，就将此事儿定义为兄弟之间的矛盾和暗斗。

    老百姓虽然不敢说出实情，但是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知道那谢家九爷出手砍马，真不是为了一己私仇，而是为了救人。

    于是，众人嘴上虽什么也没说，可看向京兆尹的眼神中明显带了几分轻蔑，像是在看一个枉法的昏官。

    百姓们涌出的情绪明显是在为谢瑾怀鸣不平，这让京兆尹也吓了一跳。

    莫非这事儿真另有隐情？真是谢瑾怀救了人？

    他这才开始在心里细细琢磨。

    对徐凤武等人，他也是有一定的了解，那都是些京城纨绔，毒瘤一般的存在，偏偏后台硬的很，不论怎么作恶都有人包庇。

    可偏偏他刚刚已经把话放出了出去，而谢瑾怀的态度又是如此恶劣，实在是让他下不来台。

    再加之被谢瑾怀那么一激，为了维护他的官威，他怒呵道：“你既觉得本官徇私，那好，本官今日便偏要捉尔等回去公开受审。”

    “即便你有公差在身又如何？这可不是你逃脱律法制裁的理由！“

    “你若真心想为天子办差，就更不应该随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招惹是非，而是低调行事！”

    “这是你自己的失职，可赖不上别人！”

    话音一落，京兆尹就要让自己带的官差上前强捉谢瑾怀。

    虽然谢瑾怀身边围满了护卫，与官兵拔刀对峙，却并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他们只是护卫，不是官差，若真是跟官差动起手来，那就是藐视朝廷。

    一旁的兴荣实在是忍不了，凑到谢瑾怀跟前气愤道：“爷，要不咱们跟他们拼了吧？这昏官简直欺人太甚！”

    第281章

    被吓尿了谢瑾怀白了兴荣一眼，“你傻吗？爷可不想去牢里给你送断头饭！”

    “都把刀收起来，退下吧！”

    面对谢瑾怀的吩咐，护卫们都有些不解，着急道：“九爷，你分明是做了好事，是这昏官是非不分，他凭什么抓你回去！”

    谢瑾怀声音又拔高了一度，“爷说了，退下！”

    “不过是回去配合调查，他还定不了爷的罪！”

    护卫们这才不情不愿的把刀收了回去，退到一旁。

    徐凤武见状嚣张急了，“啧啧，你还在这里装什么狂呢，分明是怂了吧？”

    “当然，你若现在肯跟我认错赔罪，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的放你一马，只不过得需让你那小妾陪我一晚……”

    说着，徐凤武那下流的阴鸷的眼神就落到了柳枝的身上。

    其实他刚刚早就瞧见了柳枝救人，也知谢瑾怀会出手，多半是为了护着柳枝。

    徐凤武至今都还记得上一次在宫宴上，被那柳枝狠狠羞辱的场面，如今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自然是要当众把面子找回来。

    只是他从未想过，有些话会祸从口出。

    霎时，谢瑾怀的眼眸中迸发出一抹寒光，“那爷就感受一下，什么叫狂！”

    柳枝就像是谢瑾怀的逆鳞，被人如此侮辱，谢瑾怀自私不会善罢甘休，他抽了身旁护卫的刀就要朝徐凤武的身上砍去。

    几个护住徐凤武的手下，根本不敌谢瑾怀的攻势，几刀过去难以招架，被谢瑾怀直接踹翻在地。

    见谢瑾怀似是要来真的，吓得徐凤武瞬间白了脸，他连连后退才堪堪躲过那挥刺来的剑刃，甚至被吓的腿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闭上了眼。

    兴荣，赶紧上前死死抱住谢瑾怀的腰，劝道：“爷，咱冷静，冷静啊！那烧饼真砍不得！”

    谢瑾怀一掌推开了兴荣，把手中的直接朝着徐凤武投掷过去。

    只见那刀凌空飞去，刚好落在了徐凤武的双腿中央，连带着他的衣裳，一同被刀插在了地上。

    徐凤武只觉得两腿瞬间瘫软，胯下生风的同时，也有一股刺鼻的热流涌出，迅速的蔓延到了地上，留下一滩明晃晃的不明液体。

    一阵风吹过，那刺鼻的骚味让在场的众人都捂住了口鼻，不是对其嫌恶就是在捂嘴偷笑。

    “就这么不禁吓？多大的人了还尿裤子？”谢瑾怀环抱着双臂揶揄道。

    徐凤武是从没想过他会被人当街如此侮辱，他想爬起来跟谢瑾怀拼命，可却又拔不动那把钉住他衣裳的刀。

    他气急败坏的朝着他的手下大骂，“你们这群废物，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刀拔出来，扶我起来！”

    “谢瑾怀，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手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拥而上的去搀扶徐凤武。

    谢瑾怀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围观的柳枝，问道：“你刚刚怎么不像兴荣一样，拦着点爷？”

    柳枝一本正经的回道：“因为我也希望有人能宰了他！”

    谢瑾怀此时还有心情玩笑，“你倒是与我心有灵犀。”

    柳枝有些羞赧的撇撇嘴。

    她为了徐凤武以后不祸害沈云惜，这才背负那么大的压力，去与三皇子合谋，想要揭露他们所行的丑事。

    不过柳枝也知道，谢瑾怀虽然手段狠厉，凶名在外，可却不是一个脑子一热的莽夫。

    他顶多是吓唬吓唬徐凤武。

    谢瑾怀蒙着眼睛都能射中目标的人，睁着眼睛投掷一把刀，是绝不可能出现偏差的，所以根本无需担心。

    京兆尹看见这荒唐的闹剧，不由得皱了皱，催促道：“谢大人若是闹够了，就赶紧同本官回府衙吧！”

    谢瑾转头兴荣吩咐道：“把柳姨娘护好了，她若有半点闪失，你们提头来见。”

    交代完事情后，他便昂首阔步的跟着官差去往府衙。

    “慢着！”

    也就在此时，两道女人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

    其中一道声音虽苍老，却格外沉稳有气势。

    柳枝也很是诧异，还会有谁在此时出声阻拦，她与众人一同回首望去，却见唐老夫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而唐老夫人的身后还跟着抱着女童的萝娘。

    京兆尹没想到还会横生枝节，有些没了耐心，不悦道：“何人在此喧哗？”

    面对京兆尹摆足了的官威，唐家老夫人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是将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的敲向地面。

    她不卑不亢的陈述道：“我们是来为这位大人作证的。”

    “是这位谢大人和这位善心的夫人，救了老身的孙女。”

    “若不是他们今日及时出手，恐怕老身的孙女早就成了这群当街纵马之徒的蹄下亡魂了。”

    徐凤武见那女童的家人居然真敢出来作证，瞬间心慌。

    他欲盖弥彰，歇斯底里的吼道：“府尹大人的决定起轮到你们这群刁民置喙的？来人，还不把她们给赶走！”

    唐老夫人厌恶的睨了他一眼，“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赶老身走？”

    抱着孩子的萝娘也鄙夷道：“若我们这些受害的百姓都是刁民的话，那像你这样的纨绔，就该是人人唾弃的恶徒，居然还敢如此厚颜无耻的讨要说法？”

    “我若是你，早就找个地缝钻了进去去，免得被人戳烂了脊梁骨，让祖宗蒙羞！”

    她们虽是女子，却没有丝毫怯懦，反而背脊挺的笔直，一副俨然要为谢瑾怀讨一个公道的架势。

    柳枝也心中也很是佩服这唐家女眷的口才，不愧是大儒家族，这骂人都很有水准。

    难怪上一世，她们能逼的皇帝心慌，对他们一族起了杀念。

    京兆尹没想到这几位妇人居然敢如此刚强，不惜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也要为谢瑾怀开脱。

    他蹙眉看向唐老夫人，疑惑的质问道：“刚刚本官寻人问话时，你们为何迟迟不肯出言作证？偏偏又要在此时挺身而出？”

    他精明又狐疑的眼神不停的在这些妇人身上来回扫视，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是不是那谢家公子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此言一出，唐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分，她胸口起伏剧烈，盯着那京兆尹无比失望道：“老身若不静静旁观，又怎知你竟成了如此陌生模样。”

    “不分青红皂白，颠倒是非黑白，只凭自己主观意念，便可当街断案？”

    “老身竟从未想过，我家老爷一生清誉，竟教出了你这样的官场败类！”

    第282章

    江南唐氏一族京兆尹当即有些懵了。

    他仔细瞧了几眼唐老夫人，随后颤声问道：“不知这位老夫人，是哪家的？”

    唐老夫人冷着脸傲然回道：“老身不偏不倚，来自江南唐氏一族。”

    京兆尹心中瞬间咯噔一下，又追问道：“江南哪个唐氏？”

    在江南姓唐的大族不少，他只想祈祷这老夫人的出身不会是他猜想的那个。

    可偏偏事与愿违。

    萝娘不屑的回道：“你不认师母便罢，总该记得唐世瑜吧？我们是他的直系亲属。”

    闻言，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

    “那不是唐圣人吗？”

    这世上只要是读书的人，就都知道前朝大儒唐世瑜。

    他门生遍布五湖四海，是万人师表，更是备受世人尊敬的圣人。

    虽然唐世瑜死后，唐家出现衰落，被迫避世归隐到江南一带，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影响力依旧不可小觑。

    而京兆尹的老师，便是唐世瑜的嫡长子，如今唐家的当家人，唐明言。

    所以这唐家老夫人还真算得上是京兆尹的师母。

    只是这一晃多年过去不见，人的样貌会有极大的变化，京兆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京兆尹这才回过神来，立马对唐老夫人毕恭毕敬起来，“师母，是弟子眼拙，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您。”

    “这些年师母可安好？师父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