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渊一脸疑惑，指了指一旁的桌案，“世子，您刚刚不是才用了印了吗？那印章不是在那摆着呢！”

    谢瑾钰这才恍然察觉，然后轻轻的点头，又坐回了椅子上。

    子渊在一旁瞧着，只觉得世子今日像是失了魂一般。

    柳枝回屋里收拾完东西后，便去了世子的书房。

    她是来辞别的。

    一进屋子，她早已经在心里排练几百遍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世子率先打破沉默，抿了抿唇，笑着对柳枝说了一声恭贺之词。

    柳枝是第一次瞧见，世子眼底的情绪会那般的复杂。

    她想，世子大概率对她很是失望吧？

    “世子，奴婢其实……”柳枝想要解释，可又想到了谢瑾怀的叮嘱，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她和谢瑾怀虽是假装做戏糊弄太后，可这事儿谢瑾怀要求她必须对所有人保密，就连世子也不能告知。

    谢瑾钰看得出柳枝似乎有很多难言之隐。

    他笑了笑，安慰道：“我知道，皇命难违。”

    “我虽没能兑现助你振翅高飞，得到自由的承诺，可也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忘记你自己是谁，你要勇敢的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虽身陷困顿不得自由，可你的灵魂该是要自由的。”

    柳枝鼻尖微酸，却努力露出一个笑脸，“奴婢会记得的。”

    “瑾怀的性子我知道，他待你的不同，因你而做出的改变，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他不会辜负你的，也就放心的把你托付给他了，你们未来可期。”谢瑾钰说这话时虽是在笑，可眼底却带着几分不舍和伤感。

    随后他转身走向内室，在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精美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那是一对用紫水晶做的鸳鸯挂坠。

    水晶晶莹剔透，绝非凡品。

    “你怎么说也是从我院中出去的，这算是给你的嫁妆。”

    他将此物毫不吝啬的塞给了柳枝。

    柳枝连忙推拒，“世子，这般贵重的东西，奴婢不能要。”

    谢瑾钰却不理会柳枝的推拒，将水晶鸳鸯拆分了一个，挂在了柳枝的脖子上。

    “你别着急拒绝，我知道你无父无母，无人为你送嫁，那便由我来做你的兄长，为你送嫁，为你撑腰。”

    “这水晶鸳鸯是我作为兄长的心意，它们象征着美好的爱情，也是我对你的祝福和期望。”

    “至于这另一只鸳鸯，你替我转交给瑾怀吧！”

    柳枝无法再推拒，只好收下。

    待柳枝离开后，子渊没忍住问道：“世子，那对水晶鸳鸯，是您生母留给您未来妻子的传家之物，您怎么可以轻易送人？”

    谢瑾钰淡淡道：“我这身子，成什么婚，还是不要去拖累别人了……”

    “所以这鸳鸯对于我来说，是无用之物，还不如送给有缘人，也算是有了价值。”

    “世子您怎么能这么丧气，如今府中有欧阳先生坐镇，他医术高超，一定能把您给治好的。”子渊连忙开导世子，不想他如此消沉。

    谢瑾钰看向窗外那一棵枯树，“我的身子我很清楚，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垂怜眷顾，我又怎敢奢求其他。”

    ……

    柳枝已经是谢瑾怀的通房了，需要尽快的从鹿鸣居搬到西迟院里。

    而谢瑾怀这几日因接了皇帝的定下的差事，一直在忙着与匠人在商讨翻修的方案和扩建图纸，不曾回府，便派了兴荣回去为柳枝安排打点一切。

    兴荣按照谢瑾怀的要求，给柳枝安排的房间很好，就在谢瑾怀的卧房旁边，比起胭脂住的西厢房，位置好到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随后兴荣又去谢瑾怀的库房里挑挑拣拣，选了不少好东西去装点房间。

    直到一切整理好，打点完毕，兴荣才派了小厮去了鹿鸣居接柳枝过来，顺道替她搬东西。

    除了老太君刚发下来的赏赐，柳枝的东西总共也没有几件，只需两个小厮跑一趟就能全部搬完。

    柳枝刚跨进栖迟院的大门，西迟院的所有丫鬟便早早的在庭院里候着了。

    为首的便是兴荣，以及玄墨等人，他们整整齐齐的站成两排，见到柳枝后齐齐行礼，高声喊道：“奴婢，奴才见过柳姨娘……”

    这声音很是响亮，就连原本缩在房中生闷气的胭脂也能听见，气的她用手狠狠一挥，打碎了房中不少的东西。

    第262章

    愿为你倾其所有柳枝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那，忙叫大家别给她行礼，希望大家就像往常一样，叫她的名字就好。

    小蝶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上前亲昵的挽住柳枝的手臂，“这怎么行，你如今也是贵妾，那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你可算是熬出头了，如今你是九爷的贵妾，日后也能罩着我了！”

    随后她又伏在柳枝耳边小声道：“你可要加把劲儿，早日给九爷生个一儿半女，日后地位稳固，即便是那梁小姐进门，你奈何不了你。”

    柳枝不自然的笑了笑，“别胡说了，我可没那种想法。”

    就算她和谢瑾怀之间没有那个约定，她也一定不会在正妻过门之前生下庶子，否则她和如今的赵如媚又有什么区别？

    她不喜欢赵如媚，更不想成为赵如媚那样的人。

    “行，我不多嘴了，让奴婢带您去看看房间？”

    小蝶只当她是害羞，便没再调侃，领着她去了刚布置好的房间。

    西迟院的主屋是一栋二层小楼。

    楼下是会客的正厅茶室，楼上则是谢瑾怀的书房和卧房。

    而柳枝的房间则是安排在了谢瑾怀卧房旁边，可以说只有一墙之隔。

    兴荣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介绍道：“柳姨娘，这是九爷特意为您安排的，他想您每日推开门窗就能看见满园的景色……”

    阁楼上的风景还真是不错，柳枝靠在栏杆上，静静的看着远处的风景。

    以前她只觉得侯府很大，每日有干不完的活，做不完的事儿，从未像现在这样静静的欣赏美景。

    兴荣见柳枝有些出神，轻声唤道：“柳姨娘，外面风大，要不您先进屋歇歇？”

    柳枝点头，跟着欣荣进了屋。

    房门推开的一刹那，柳枝就愣住了。

    里面的布置比她想象中还要奢华。

    屋内是个小套间，整体面积虽然不大，但是胜在精致。

    大到桌椅柜几都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小到陈设摆件也都是精挑细选，甚至连软装都是用了上好的锦缎织成的软垫套枕。

    再配上柔和的浅色轻纱，俨然是名门小姐的闺房样式。

    特别是往里侧的床榻处走去，有一道珠帘格外亮眼，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迷人的光晕。

    兴荣还特意介绍道：“这珠帘也是九爷特意吩咐人给您做的，可都是用玛瑙串起来的，价值连城……”

    柳枝有些震惊，这奢华程度明显超出了她的身份规格。

    她也曾去过府中那些姨娘小妾的房中，受宠的屋子里布置的是要好一些，不受宠的，其实也比府中的大丫鬟强不到哪里去。

    “我住这里，不合适吧？”柳枝有些惶恐。

    兴荣摆摆手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九爷说了，他虽然做不到金屋藏娇，但是愿意为你倾其所有。”

    柳枝听了，心更慌了。

    不是说好的，只是做戏吗？她怎么觉得，这走向好像有一点点偏了？

    她本是想拒绝住在这个屋子，可兴荣偏偏却说他做不了主，若柳枝实在是不喜欢这样的布置，就等九爷回府以后让她亲自跟九爷说。

    柳枝无奈，只好答应先暂时住下，待谢瑾怀回来以后再重新给她安排一个住处。

    随后兴荣便把栖迟院的小丫鬟们都叫到了柳枝面前，让她选几个到身边侍奉。

    柳枝实在是不想太过高调，但又拗不过兴荣不得不选，便选了小蝶跟着她。

    小蝶自然是乐开了花，兴荣却觉得有些不妥，“既然做了主子，就得有个主子的样，你俩在一不像是主仆倒像是姐妹。”

    于是兴荣又强行给柳枝塞了一个小丫鬟过来。

    他劝道：“你总不至于什么活都让小蝶一个人干吧？多一个人帮她分担，她也好歇歇气儿啊？”

    小蝶在一旁疯狂点头。

    她日后就是柳姨娘身边的亲信了，是大丫鬟，手底下怎么着也得有几个虾兵蟹将由她指挥着吧？

    柳枝想想也是，便接受了这个提议。

    小丫鬟看着十四五岁的样子，模样也算乖巧，只是看上去有些怯生生的，听兴荣说是刚买从人牙子那买来的。

    柳枝看她有些害怕，主动与她搭话，“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刚想说自己的名字，似乎又想起进府以后嬷嬷们的训话，便摇头道：“奴婢还未曾取名，请姨娘赐名。”

    柳枝想了想，“瞧你生的白嫩，又是在初冬来的我这，便叫你银霜吧！”

    银霜很喜欢这个好听的名字，连忙笑着行礼，“奴婢谢姨娘赐名。”

    这一瞬间，柳枝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曾几何时，她也如同银霜一样，是站在那忐忑的等着旁人赐名的人，如今她却成了可以随意给别人赐名的人。

    晚膳后，谢瑾怀还是没有回来。

    只有兴荣在入夜的时候给她传了话来，让她收拾好包袱，明日在府门口等着九爷。

    柳枝知道，明日她便要随同谢瑾怀出发去往碧泉山庄了。

    小蝶给柳枝收拾好行囊，很是不舍道：“你这才从宫里回来，就又要离府去那么远的地方，我真是舍不得你。”

    “要不你还是把我带上吧，也好给你做个伴，照顾你……”

    柳枝轻轻拍了拍小蝶的手背，“你放心好了，也就去一个月而已，我倒是想带你出去透口气，可这又不是出游，我也是被老太君派去侍奉九爷的，实在是不好再多带一个你。”

    这一次去碧泉山庄，柳枝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的确不方便带上小蝶。

    次日一早，柳枝便收拾好行囊便跟着兴荣走到了侧门。

    此时谢瑾怀的马车已经早早等候在那了。

    柳枝上了马车，见谢瑾怀正靠在一侧假寐，便蹑手蹑脚的坐到了角落里，生怕吵醒了他。

    许是在马车里坐着无聊，柳枝下意识的便把目光落在了谢瑾怀的脸上。

    只见谢瑾怀眼底浮现一抹乌青，下巴处还有些细碎的胡茬，看样子是连轴转的忙了许久，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

    马车缓缓启程，谢瑾怀这才睁开了眼。

    这猝不及防的睁眼，让两人四目相对，着实把柳枝吓了一跳。

    他睁着惺忪的睡眼，嗓音暗哑，“你在偷看我？”

    第263章

    坦白计划那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几分蛊惑，柳枝的脸颊霎时泛起了红晕。

    她连忙把头转向车窗外，尴尬的解释道：“没有。”

    “没有？那你刚刚直勾勾盯着我是在做什么？”谢瑾怀故意加长了尾音，唇角忍不住上扬。

    虽然他表面上依旧是镇定自若，可内心却在狂喜。

    刚刚一定没有看错，柳枝就是在偷偷看他。

    偷窥被人抓个正着，柳枝实在是没有办法辩解，只能破罐子破摔道：“九爷您说错了，奴婢不是在偷看，奴婢是在正大光明的看。”

    谢瑾怀被柳枝的话给逗笑了。

    他点点头，煞有其事道：“你说的也对，如今你是我的小妾，自然是可以正大光明的看我。”

    “不过你既然如此有觉悟，明白自己的身份，那是不是也应该尽善尽美，该把奴婢二字换成妾身？”

    他似乎怕柳枝不愿意，又强调了一遍，“既是做戏，那就做戏做全？”

    这个理由柳枝无法反驳，她脸颊又更红了一些，低垂着头，宛如一只羞怯的小鹿，嗫嚅道：“嗯，妾身……知道了。”

    面对如此娇羞带怯的柳枝，谢瑾怀真的很想很想把这人儿拥入怀中。

    可他心里有一道声音一直在不断警告着他，要让他理性克制，要遵守他和柳枝之间的承诺，更不要冲动之下做出让柳枝讨厌的事情。

    谢瑾怀强压下情绪后，便想问柳枝一些正经事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跟三皇子，究竟在谋划什么？”谢瑾怀直言问道。

    他知道这一次去碧泉山庄翻修扩建行宫，是三皇子推举的他。

    原本他是不想掺和这事儿的，他从未有过此方面的经验，大可以找个理由将此事儿推拒了，可偏偏三皇子在私下里找他约谈。

    三皇子声称，只要谢瑾怀接下此差事儿，他就有办法说服淑妃把柳枝放出宫去。

    谢瑾怀闻言，想都没想就将此事儿给应了下来。

    后来柳枝顺利出宫，三皇子却再次游说他，把柳枝也带去碧泉山庄。

    这时他才意识到，或许三皇子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希望柳枝能去碧泉山庄。

    或许是觉得这事儿不简单，谢瑾怀这才来询问柳枝探探口风。

    柳枝见谢瑾怀如此敏锐，深知这些事情是一定瞒不过谢瑾怀的，便打算实话实说。

    坦白之前，她只问了谢瑾怀一句话，“九爷，妾身可以相信你吗？”

    谢瑾怀认真的点头，“我希望你永远都可以相信我，是毫无保留的相信，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于是柳枝将自己与三皇子的计划完完整整的和盘托出，毫无保留。

    谢瑾怀闻言，很是震惊。

    他不可思议道：“你是说，碧泉山庄翻修扩建，都是你一手谋划？”

    “是。”

    谢瑾怀有些着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帮三皇子，无疑是在站队于他，这是要卷入皇室的夺嫡之争啊！”

    “稍不注意，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柳枝微微垂头咬唇，“妾身没想参与那些夺嫡纷争，妾身只想让那些恶人被绳之以法！”

    谢瑾怀以为，柳枝如此铤而走险，用这种方式与三皇子合谋，是为了报复当初在宫宴上受到的侮辱。

    他劝道：“三皇子并不是你想象中那般坦荡磊落之人，与他做伴，无疑是与虎谋皮，待你再无用处之后，迟早会将你弃之不顾的。”

    “你若真想报复五皇子，报复徐凤武，我会替你想办法的，不要再跟三皇子接触了……”

    柳枝摇头，反问道：“这群恶魔，个个都家世显赫，不是国公府的少爷，就是宫中的皇子，九爷您凭一己之力，又怎么能对付的了他们？”

    “总之妾身将此事儿告知于您，并不是想求您帮衬，而是希望您不要阻拦仅此而已。”

    “若真出了什么乱子，妾身会一人承担，绝不连累您和侯府……”

    谢瑾怀闻言怔愣片刻，随即露出苦涩的笑容，自嘲道：“你这是在嫌弃我，太过无用？”

    “你也觉得我只是一个六品小官，是太仆寺的弼马温，给不了你想要的，也帮不了你，无法护你周全是吗？”

    没有等柳枝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是啊，我的确是无用至极，在侯府多年，连赵如媚都斗不过，又怎有脸面夸下海口，要替你复仇……”

    柳枝见谢瑾怀这一副失落无措委屈可怜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便宽慰了几句：“九爷您就别妄自菲薄了……”

    其实据她上一世对谢瑾怀的了解，他这个人并不是旁人调侃中那般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