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摇了摇头，“我尽力了。”

    柳枝一脸失望，“罢了，奴婢早该知道，寄希望于您，本该就是一场空谈。”

    柳枝抱着琵琶转身，走的决绝。

    谢瑾怀慌了，上前拉住柳枝的手腕，却又在一瞬间松开。

    他解释道：“懿旨虽不能更改，可或许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补救……”

    柳枝这才转过身来。

    谢瑾怀一着急，也忘记了去遮住自己左额角处的伤口。

    即便夜色朦胧，光线昏暗，柳枝还是瞧见了。

    她指了指谢瑾怀的额头，“这是？”

    谢瑾怀不在意道：“惹恼了太后，受了点小伤而已。”

    额间的裂口已经在不断往外渗血，他另外半张侧脸，竟早就沾染了血迹。

    难怪他刚刚从殿内出来，就一直是侧着身子。

    此时柳枝也终于相信，谢瑾怀刚刚在太后殿内是真的尽力去解决此事儿了。

    对此，柳枝对谢瑾怀心中的怨怼，也在他这副惨兮兮的样子下，消散了一大半。

    谢瑾怀想要用衣袖随意的擦一擦，可柳枝却摁住他的手，给他递了一方帕子。

    柳枝的手帕拿来擦血，他竟有些舍不得。

    “九爷愣着做什么，擦擦吧！”

    待血迹擦干后，柳枝才开始听谢瑾怀细说他的想法。

    谢瑾怀略微有些紧张的看向柳枝，试探性的提议道：“太后虽看着慈眉善目，可武断专横，我们若越是反对她的意思，她便越是强硬。”

    “不如先假意顺从，待时过境迁，太后逐渐淡忘此事后，日后我再找个由头把你赶出侯府，到时候你拿着身契便可以远走高飞了。”

    “不过你放心，我说是假意做戏，便一定是做戏，绝不强迫于你……”

    柳枝能感觉到谢瑾怀说这话时的真诚。

    回想起上一世的九爷，再看看如今的九爷，若不是一样的皮囊，柳枝都怀疑这站在她面前的是彻头彻尾的两个人。

    “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希望九爷您能说到做到，别让奴婢瞧不起你。”

    柳枝也明白，谢瑾怀的承诺，是了解如今困局最好的办法了。

    ……

    夜色下，宜欢殿灯火通明。

    柳枝刚一进殿门就被宫女带去了淑妃的寝殿内。

    不过淑妃并没有对一去不回的柳枝兴师问罪，反而是拉着她寒暄了几句。

    淑妃自然是知道今日柳枝被太后叫去长乐宫，也听闻太后下了懿旨，将柳枝赐给了谢瑾怀做贵妾的事情。

    随意聊了一会儿后，淑妃笑道：“今日你侍奉太后辛劳，本宫赐你汤泉沐浴，去舒舒服服的泡个澡吧！”

    “汤泉沐浴？娘娘，奴婢卑贱，怎配得上……”柳枝有些受宠若惊。

    当初薛淑妃最受皇帝恩宠时，皇帝曾亲自命人在她的宜欢殿里，造了一方大大的汤泉池，独供淑妃专享。

    偶尔皇帝兴致来的时候，还会拉着淑妃在这汤泉池里嬉戏打闹。

    这种汤泉池，也只配身份尊贵之人享受，如今薛淑妃愿意让她去，柳枝总觉得这其中有诈。

    见柳枝推辞，薛淑妃稍稍有些不悦，“本宫让你去，便去，怎么还推三阻四，你可是不把本宫的话不放在眼里？”

    无奈，柳枝被赶鸭子上架，强行被宫人拉去了汤泉池。

    到了汤泉池的时候，柳枝见到了熟人胭脂。

    此时的胭脂，也已经被带到此处，几个宫人正侍奉她脱衣，把她的衣衫一层层的褪去。

    在这里见到柳枝，胭脂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一副早已料到的样子。

    几个等待在一旁的宫女，见到柳枝后，立马上前想要为其脱掉衣衫。

    柳枝见那么多人在此，那么多双手朝着她袭来，顿时又羞又惊，连忙按住自己的衣裳往后退了一步。

    第257章

    疑点重重柳枝看向一旁的秦嬷嬷，连忙问道：“嬷嬷，我不习惯在那么多人面前沐浴，你们可不可以先出去……”

    秦嬷嬷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不可以。”

    “赶紧的，别磨叽。”

    随后她大手一挥，几个宫女直接把柳枝摁在了一旁，便开始去扯她的衣裳。

    此时一旁的胭脂已经褪去最后一寸遮蔽之物，秦嬷嬷注意到后便直接走上前去检查了起来。

    胭脂的身子很是丰腴，胸前那团柔软高耸入云，腰虽不算纤细，可奈何臀肥圆翘，却也能完全弥补这一缺点。

    “倒是个尤物。”秦嬷嬷夸赞道。

    胭脂羞涩一笑，看似随意的撩起披肩的长发，实则是把她右后肩红色的胎记展露无遗。

    秦嬷嬷见此，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处胎记。

    那胎记的形状，似乎跟记忆中有些差距，但时间太过久远，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记错，亦或随着年龄增长，本身就会出现变化。

    “嬷嬷？”胭脂故作惊疑的喊了一声。

    秦嬷嬷慈爱地笑了笑，“胭脂姑娘先去沐浴吧！”

    胭脂被宫人引去汤泉后，秦嬷嬷再次来到了柳枝身边。

    原本已经证实胭脂身上有那胎记了，似乎柳枝就没有必要再验证了。

    可秦嬷嬷还是很严谨的给柳枝验了身。

    许是柳枝挣扎的厉害，秦嬷嬷没了耐心，直接把柳枝的衣服强力扯开。

    再撩起柳枝的长发，露出她光洁的后肩。

    秦嬷嬷有些失望，果真什么都没有。

    当真是她看走了眼，柳枝与淑妃相似也只是一个巧合。

    总之确定了柳枝的身份后，秦嬷嬷便让宫人放开了柳枝。

    她略带鄙夷的口吻道：“果然是贱命，享不了这个福，把她带出去吧！”

    柳枝垂着头，隐隐感觉后肩处有些发烫，连忙把头发散下来遮盖住后背。

    刚刚她虽被几个宫女摁着扒衣服，可却也看的清楚，秦嬷嬷刚刚似乎在胭脂的背后寻找什么。

    而胭脂的背后上，竟有一个让她很眼熟的红色图案。

    柳枝默不作声的穿好衣裳，连忙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好窗户，再把门仔细拴好后，这才走到了铜镜面前。

    她缓缓褪去衣衫，微微侧头，便可以看见铜镜里的自己，在右方后肩处已经隐隐浮现一团红红的图案。

    若是仔细瞧，就会发现，那是一只振翅的蝴蝶。

    柳枝拿出包里的清凉膏，用指腹轻取一些，随后抹在了泛红之处，没一会儿，那后肩便恢复成了往日的无瑕光洁。

    此时柳枝的心情有些慌乱复杂。

    这一切都太过奇怪了。

    先是胭脂在昨夜莫名其妙的闯入她的房间，想要与她拼命。

    可偏偏在扯开她衣裳露出后肩后，胭脂又及时收了手。

    再加上淑妃的汤泉赐浴，也像是想在她的身上寻找什么。

    若真是奔着她身上胎记来的，柳枝不免有些心慌害怕，因为她实在是猜不到对方的目的。

    她看着自己的白皙的肩膀出了神，想起了多年前阿娘惨死的那个晚上。

    那年，发生了轰动整个扬州的醉仙楼失火案。

    一群黑衣人闯入醉仙楼包场，想要在这里寻找一个后肩带有蝴蝶胎记的少女。

    阿娘得知这个消息后，立马给柳枝收拾好包袱，让她从醉仙楼后院的狗洞逃了出去，并且叮嘱她，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回来了。

    柳枝跌跌撞撞的跑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在闹市街头，听这才说醉仙楼失火，除了普通杂役，所有的女子以及老鸨全都被活活烧死在楼里。

    有人说，这不是失火，而是刻意谋杀。

    因为失火时，整个醉仙楼里的姑娘都被关在了里面，没有人能逃的出去。

    后来，曾经在醉仙楼干杂役的仆妇找到了柳枝，告诉了她那晚的真相。

    那群黑衣人执意要找一个后肩带蝴蝶胎记的女子，醉仙楼的老鸨以为那群人是故意找乐子，便命醉仙楼的所有姑娘，都在自己的后肩处画了一只红色的蝴蝶。

    可老鸨怎么也没想到，她这愚蠢的举动不但没有讨得那群人的欢心，反而让那群人无法辨认目标，从而动了灭门的杀念。

    柳枝也是在那时才知道，那群黑衣人的目标从来都是她。

    因阿娘从未跟柳枝讲过她的身世，以至于柳枝到现在都不知道那群人为何要追杀她。

    一夜之间丧母，又没了去处，身上的银钱还被流民抢走，就在她差点要饿死街头时，是扬州教坊司的行首把她带了回去。

    她感念扬州行首的救命之恩，也不愿意再因自己牵连无辜，就从未再提起过自己与母亲的过往，以至于旁人都以为她是个自小父母双亡的孤儿。

    可这样她还是不放心，怕那些黑衣人卷土重来，便托人寻了一种特制的药水。

    将此药水常涂于胎记之上，便可将胎记隐形，唯一的缺点便是，遇热时，那块胎记会重新显形于皮肤之上。

    就像今日，在汤泉池边上，那里的温度就很高，若是她再多待一会儿，后面的胎记便会立马显形。

    柳枝把思绪简单的捋了一下。

    胭脂来找她，似乎是想确定她背后有没有胎记。

    而薛淑妃，似乎想在她和胭脂之间，寻找到那个有胎记的人。

    那么薛淑妃就跟胭脂不是一路的。

    可疑点就在于，胭脂为何会有一个跟她一样的胎记呢？

    她更想知道的是，这个胎记究竟意味着什么，淑妃是否跟当年的那群黑衣人有关联。

    在没有搞清楚对方目的之前，柳枝绝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

    自胭脂的胎记被秦嬷嬷亲自证实后，淑妃对胭脂的就越发亲密，而柳枝则是在一旁默默地观察。

    希望自己能在与淑妃短暂的接触中，能发现什么端倪。

    好在这些日子过的还算平静。

    淑妃似乎是看在神医的面子上，对柳枝虽不算亲近，但也没有刻意去刁难，只是冷冷淡淡的。

    而胭脂对柳枝的敌意不减，她似乎特别介意柳枝出现在淑妃面前，所以她每每讨得淑妃开心后，就会故意把柳枝支开。

    渐渐的，淑妃也很少再召柳枝去跟前伺候，而柳枝乐得清闲，时常被沈云惜以太后的名义召去了长乐宫。

    第258章

    料事如神次日傍晚。

    柳枝刚从长乐宫出来，便迎面撞见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三皇子。

    虽然三皇子的表情和往日无异，但柳枝还是能从他眼底发现一抹微不可察的激动神色。

    柳枝大概也猜到了，三皇子应该是知道了西凉质子的消息了，今儿来找她，怕是想从她嘴里继续套出点有用的消息。

    三皇子将柳枝带到一处隐秘的角落里后，这才说起了他这几日收集到的消息。

    “你猜的果真没错，西凉国的使臣已经在来南燕的路上了，他们此次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南燕放归质子。”

    “据探子来报，西凉国王氏内斗严重，最有望的几位继承人不是丑闻缠身，就是相继出现意外，能继承西凉王位的王子所剩无几，西凉王这才着急想要把质子接回去。”

    “为了此事，父皇还连夜召集大臣，商讨是否要放西凉质子归国。”

    三皇子在得知西凉那边为了让质子归国，派使臣前来时，他的内心是无比震惊的。

    要知道他身为南燕皇子，也入朝参政许久，更有自己的势力和消息网，可这么隐秘的消息，他都不曾听到一丝风声，而柳枝却像是完全掌握其中一般。

    自那日他和柳枝详谈过后，便命人去偷偷调查了西凉质子拓跋彦珺。

    他的人所打探到的消息，和柳枝透露给他的基本吻合。

    当时他便对柳枝更信任了几分，甚至还在暗中思索，柳枝当时意有所指的等上一等，究竟是让他等什么？

    直到西凉使臣传信，要求南燕放质子归国后，他才明白那柳枝为何那么执着于让他去插手这件事。

    当西凉那边开始重视这位质子时，也就意味拓跋彦珺不再是那个任由南燕皇室欺辱的对象了。

    若稍微处理不好拓跋彦珺和南燕之间的关系，便极有可能引起两国交战。

    而那拓跋彦珺儿子的下落，便是重中之重。

    三皇子问，“你觉得，父皇此次会如何抉择？”

    柳枝想都没想，便道：“皇上目前应该是不会同意质子回去的。”

    三皇子饶有兴致，“你倒是料事如神，如何猜到的？”

    柳枝想起上一世，西凉与南燕为放质子归国一事，极限拉扯了三年，才让拓跋彦珺顺利归国。

    她解释道：“西凉质子在南燕受尽苦楚，若真放他回去，万一他一朝称帝，难免不会对南燕皇室心生报复。”

    三皇子这一下，是彻底的服气了。

    这柳枝竟然把他父皇的心思揣摩的如此透彻。

    要知道这一次，西凉为了让南燕放归质子，提出的条件可是用一万匹战马换质子一人。

    南燕国的人本就对西凉轻视，不认为西凉能翻出什么花样，觉得用一万匹战马换一个小小质子是很划得来的买卖，都纷纷请书上奏，想要让皇帝答应。

    可皇帝却迟迟没有做决断，鲜少能有人猜透皇帝心中究竟在犹豫什么。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做？”三皇子下意识的就想听听柳枝的意见。

    柳枝想了想回道：“西凉这一次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想迎回拓跋彦珺，这就说明此事儿已经是势不可挡。”

    “既然拓跋彦珺早晚都要回归西凉，三皇子何必横加阻拦，不如送个顺水人情，日后若他当真继承西凉大统，也会念你的情意。”

    “若奴婢没猜错的话，五皇子现如今也该知道了自己闯下了祸事，他把拓跋彦珺的儿子做了娈童，如今最不希望拓跋彦珺活着回去的就是他。”

    柳枝的眸光渐渐变冷，“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借拓跋彦珺之手，将碧泉山庄的丑闻掀开，闹得人尽皆知，惊世骇俗，不论是民意舆情，还是西凉国的施压，五皇子他都难逃此劫。”

    “这便是您除掉五皇子的最佳时机！”

    忽的，三皇子见如此严肃的柳枝笑出了声。

    他调侃道：“平日里见你跟在你家主子身边，柔柔弱弱，乖巧的像个猫儿似的，如今说起这喊打喊杀的事情，倒是眼都不眨一下，毫无畏惧。”

    “我倒是有些看不清了，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的确，寻常女子的手段都是用在后宅里争宠吃醋，鲜少会有女子如此大胆，敢去玩弄权术，更何况密谋的还是夺嫡之事，想想就觉得让人不可思议。

    柳枝闻言笑了笑，对上山皇子探究的目光坦然至极，“五皇子做尽伤天害理之事，若奴婢能助三皇子除掉他，可是一桩积德行善的好事儿，奴婢为何要怕？”

    “至于您问哪个是真正的奴婢，那么奴婢很认真的回答你，您所见到奴婢的每一副面孔，那都是真正的奴婢。”

    “人总是会成长的。”

    “曾经的奴婢弱小可欺，而将来，奴婢也一定要做到无人敢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