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酝酿了半天的雨果真在放学时分倾盆而下,雨珠砸在窗户上动静不小,周围不断有女生抱怨的声音,宋再旖却觉得这种大雨滂沱快要淹没全世界的感觉不赖,共死在一场大雨里,说起来还挺浪漫的。
撑着额漫无边际地发了会呆,教室里的人结伴走了许多,闻栀倒完垃圾回来看见宋再旖还坐在位置上,有些诧异,问她怎么还没走。
“我没带伞,想等雨小点儿再走。”
闻栀哦一声,拿上自己的东西准备走,又在挪出两步后回过身,双手攥紧书包带子,目光踌躇地望向宋再旖,但宋再旖仿佛预知她想说什么,所以在她开口前先堵回去:“我们不顺路,你赶紧回家吧,别操心我。”
至此闻栀无法再强求,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改口对宋再旖说了句“明天见”。
宋再旖笑着朝她摆摆手。
而那个时候教室里长久没走的人还有一个。
贺庭周原本的计划是放学后去趟花店,所以早走晚走没差别,可就在刚才不小心偷听到宋再旖那句话后,他改主意了。
他起身走到宋再旖面前,问她是在等雨变小还是等人,宋再旖闻言停了手里的笔,抬头反问他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在等人,那你当我没问,但如果不是,那我送你。”
说完,又补一句:“我顺路。”
宋再旖听完有些愣,有些默,注视着眼前的贺庭周,还是那双眼,那张脸,可她总觉得他好像变了,变得强势了,再也不是那个习惯用吧字结尾征求她意见的贺庭周了,意识到这点的同时,宋再旖想到沈既欲撂下的“等我”两个字,同样的强势,但心中天平因为他的迟迟没有出现和这几日的情绪积压而倾斜,所以在贺庭周耐心等她回答的第十秒,她说:“那麻烦你了。”
……
两人收拾好书包,一前一后地出教室,宋再旖顺手关了灯,身后骤然暗下去,身侧更是灰青的雨幕,亮度微乎其微,只有隔壁八班映出来的光照亮走廊的路,从窗边经过时宋再旖没有避讳地偏头看一眼,就看到那时明亮教室里,正被班主任按着促膝长谈的沈既欲。
可能是因为他初来乍到令人惊喜的成绩,也可能是因为最近的流言,反正是被留堂了,肩身覆着光,面对着班主任宠辱不惊,只偶尔点头表态,紧绷的侧脸,牙齿咬着下唇。
宋再旖知道这是沈既欲介于焦躁和忍耐之间的小动作。
而这一切在他余光瞥到教室外她跟着贺庭周走过时,短暂地僵住,然后很缓很慢地卸了力气。
两人没有对视,宋再旖在他不动声色看过来的时候已经收了视线,脚步没停,八班前窗走到后门,不过三秒的距离,再往前十米就是楼梯,她径直向下,楼底是高一各班,这个点,黑灯的黑灯,关门的关门,四下寂静,只有雨声震耳。
贺庭周停了步子让她稍等,他扯开束伞带,右手握着伞柄撑开,然后朝她那侧斜一大半,“走吧。”
“谢谢。”
教学楼到校门口,距离要远一点,宋再旖走在贺庭周左手边,两人的肩膀若即若离,头顶雨势不小反大,落在伞面,一下又一下,有规律地发出闷响,像极了心跳的声音和频率。
宋再旖想说让贺庭周把她送到门口公交站台就行,剩下的路她自己能走,刚斟酌着要开口,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有人踩过由远及近的水塘,紧接着她的手腕猛地被人拉住,身体因此受惯性地向后侧,马尾甩到贺庭周的下巴,所以同时被逼停的还有贺庭周。
两人回头,她看着昏暗雨幕里,沈既欲微喘着气,手里虽然撑着伞,但额前肩上湿了大片,像是边走边匆忙打的伞,连眼睛都湿漉漉的,刚才走廊错过的对视在此刻补上。
他知道宋再旖看到自己给她留的言了,不然没理由待到这个点才离开,但确实没想到放学会被班主任叫住,谈了那么久的话,更不知道宋再旖为什么会出尔反尔。
宋再旖挣开手,贺庭周问他干什么。
沈既欲扫一眼他,又看宋再旖,她不说话,可盯着他的眼里明显也是这个意思,两人肩膀挨着,仿若一致对外的战友,而那个外人是他,画面真是滑稽又可笑,想到这,沈既欲真就笑了一声儿,笑完,问宋再旖现在是要跟贺庭周走的意思吗。
宋再旖讨厌他这副劈头盖脸质问的语气,讨厌他用的那个“跟”字,所以回答的态度同样硬,反问和他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沈既欲很快接,混不吝地朝贺庭周挑眉示意,“他不是要送你回家么,那正好,我也要回家,拼个车呗,还能省点钱你说是不是?”
最后那句就差把“你不是装穷吗我看你怎么说”的潜台词甩贺庭周脸上,他无声地一笑置之,摇了摇头,“我看未必,要是绕了路反而更浪费钱。”
“那你不如先问问我住哪儿?”
沈既欲快刀斩落般地撂这样一句话,贺庭周看着他瞳孔里闪过的光,听着耳边宋再旖紧随其后呵他一声名字:“沈既欲!”
身体微微僵一下,他归咎于在冷雨中站立,但聪明如他,怎么会悟不出其中的警告意味,像是两人的秘密,不方便也不能对他言说,眉头皱起来的时候思考出了几个可能,至于到底是哪个,贺庭周无法确定,这种抓心挠肝的滋味他向来不喜欢。
所以贺庭周直接顺着沈既欲问:“你住哪儿?”
“你先别问。”
可是脱口而出回答他的是宋再旖,她让他先别问,贺庭周闻言呼吸缓滞,他侧头看她,宋再旖却没看他,从话落那一秒眼睛就紧紧注视沈既欲,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别的原因,眼角有点红,几秒的僵局,他没再说话,沈既欲也没回答,而宋再旖深吸一口气,才慢慢转向他,指一下他手里那把伞,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送我到公交车站吗?站这儿有点冷。”
那时他们正站在离校门还有几米的地方,四周空旷,没一点遮风挡雨的建筑。
贺庭周依着她,照做了。
踏过校门那道槛,路边车流带来更多的水汽,卷着尘,裹着泥,像要将俗世的肮脏全都洗净在这个雨夜,可宋再旖深知有些浑水是无论如何也洗不净的,公交车站的巨型广告牌刚好形成一个避风港,身体稍稍回温,她抬眼望向贺庭周,说完一句谢谢,然后叫他:“贺庭周。”
“嗯?”
“如果我说一开始你问我那个问题的时候,其实我的答案是在等人呢?”
“我知道。”
贺庭周不算意外的回答却让她意外:“你知道?”
他点头,“你不是愿意等雨变小的性格,而且这点雨困不住你,就算是没带伞,闻栀也好,聂书迩也好,我也行,随便找个人都能送你一程,但你选择在教室里等,所以我才会给你‘等人’这个选项,我其实有点想知道你在等谁。”
贺庭周说了这么冗长的一段,整个人背对街边昏黄的路灯,细雨还在他身后丝丝连连地飘,他看向她的眼神幽暗,平时沉寂如潭,仿佛很难为谁哗然,现在却如同漩涡,想听她坦诚的回答,却也对她坦白成这样,宋再旖瞬间觉得脑袋隐隐作痛,想不通怎么身边一个两个全都开始让她感到陌生。
“那你现在知道了。”知道她在等沈既欲。
“嗯。”贺庭周作势收了伞,一副要陪她等车的样子。
而沈既欲并没有跟上来。
他去向不明,只在十分钟后给她发来一条微信,问她做好决定了吗。
宋再旖反问他做什么决定。
沈既欲的回复很快过来,只有一行字:
第31章
害怕失去沈既欲
那晚直到雨停,
沈既欲都没有回汇景湾。
以前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没觉得这房子有多大,现在中央空调依旧卖力输送着暖气,却觉得又冷又空,
作业写完已经将近十一点,宋再旖把课本收进书包,
但没进房,就这么在沙发上出神地坐着,面前茶几摆着一盘,还是小区门口那家生鲜店买的,还是很贵,
只不过因为临近平安夜,
老板娘送了她两颗苹果。
不多不少、不大不小的两颗,此刻被她同样洗净后摆在茶几上,那抹水润的鲜红映进瞳孔,没多久化成眼眶的酸红,宋再旖别头,却又看见今天早上沈既欲搁在沙发旁的一件外套。
而他发来的那条消息仍静静躺在微信里,她没有回。
宋再旖想不通她和沈既欲的关系怎么就走到了如今的进退不得。
人生前十七年,他们是朋友,
是玩伴,说句亲人也不算过分,但她却从来没有思考过第三种能够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关系,
进一步可以谈喜欢吗,
宋再旖不知道,
喜欢这个词,
对她而言实在陌生,即使初中那会儿大家都说蒲以晟喜欢她,
现在年级里又传贺庭周喜欢她,可这些“喜欢”全都建立在旁人嚼烂的舌根里,蒲以晟没有表过白,贺庭周更没有言明过,所以旁人议论得再热烈,她身处其中却无法感同身受,以至于这些似是而非的感情被她一律当做友情处理,放置在绝对安全的界线之内,留有足够余地。
可是她对沈既欲能做到这样吗?
更何况“要他喜欢她”,这本身就是一道极其荒谬的论题,她连自己的感情落点尚且不清楚在哪,又如何左右他的心。
那如果进不得,还能打破僵局,各自退一步做回朋友吗?
宋再旖深呼一口气,眨眼,转而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雨水模糊玻璃,整座城市的霓虹被虚化成一片彩色光晕。
她发现自己也会有这么不干脆的一天。
而归根结底的原因竟然是,她有点害怕失去沈既欲。
这个在夜深人静里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她感到陌生,伴随一丝莫名的悲哀,脑子乱糟糟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索性不再想,起身回房,关灯睡觉。
当晚翻来覆去做了很多梦,醒来却一个都记不清,后半夜又飘了场雨夹雪,彻底冲刷昨日的哀与愁,晨间新闻播报着今日仍有较大的降雨概率,宋再旖认命地自己带伞出门。
仍是临近放学下了一场天气预报里的雨,沈既欲依然没回汇景湾,而后连着好几天都是如此,除了在校走廊偶尔的碰面,他的瞬间抽离让两人再没了刻意的交集,就连月考表彰暨期末动员大会她领完奖下台,他作为年级第一上台发言,两人擦肩而过,都形同陌路。
宋再旖变回了之前那种独自上学独自放学的生活,这两个月被沈既欲搅乱的所有一切最终都重新复位,而他当初放话要追闻栀,却始终没见他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宋再旖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她那个悬而未决的回答,还是一些别的杂的原因使他暂时无心采取行动。
她只知道周肆北回国了。
在十二月底,他照例拥有半个多月圣诞假期的时候,去年同一时间他正在大洋彼岸追丁梵追得乐不思蜀,刚巧沈既欲也还在南城,不然如果他回来准要逮着她问东问西,宋再旖觉得这就是命运的安排,阴差阳错却又顺理成章。
而周肆北阔别故土这么久,落地第一件事就是组局开Party。
不过也没去那些个门口摆着“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牌子的Club,觉得扫兴,就找了他家一处闲置的房子,离翡禾公馆不远,同家集团旗下的地产,开盘晚,前两年才交付完成,装修依然是裴枝操的刀,很标准的新中式风格,可惜此刻却被巨大的音乐声环绕,宋再旖听出是The
Weekend的《Starboy》,节奏强烈,震得典雅氛围全无,轰趴的氛围倒是起来了,三三两两之间的话题也聊起来了。
从门廊到客厅,周肆北的交友圈和她有三分之二重叠,所以招呼打了一路,越往里,浓重暮色很快被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亮灯光下的纸醉金迷,酒和饮料都开了不少,易拉罐东倒西歪摆着,零星白沫溅到雕花角柜上,暴殄天物的既视感,四仙桌旁围着男生在打牌,有人无声点烟,有人争吵押注。
客厅中央放置的也不是沙发,而是一张曲尺罗汉床,极致的中式美学,却被这会儿一排刚好五个男生挤着,其中几张明星面孔,宋再旖认得,是周肆北家里那支电竞队的现役成员,正陪他这个少东家打游戏,专业选手下场虐爆对面那就是分分钟的事,周肆北打爽了,抬头拿酒的间隙看到她,愣两秒,然后立马笑出来:“哦呦,咱公主驾到了。”
这声招呼引来周围五米之内的视线围观,宋再旖视若无睹,俯身从那一整排五颜六色的酒瓶子里选了一瓶,同时抄起开瓶器,抬手落下的瞬间“啪嗒”一声,瓶盖飞崩到周肆北膝盖上。
她“啊喔”一声。
周肆北更乐了,朝她竖大拇指,紧接着又朝她身后张望,问:“就你一个?”
说完刚好一首歌结束,整座别墅得以静两秒,就这两秒,给了宋再旖反应的时间,她知道周肆北这四个字问的其实是另个问题,但选择装傻,只答:“嗯。”
于是周肆北作势要拿酒的手收回,指腹滑过屏幕,往外拨出一个电话的同时转角楼梯那儿走下来一个人,准确说是个姑娘,如瀑的黑发,白色毛衣,黛眉,雪肌,顶着一张绝对清纯的脸,和这栋别墅里的狂欢是那样违和,踏上平地后就径直朝周肆北这儿来,纤薄身影穿过人群仿佛自带净化,能让谈笑歇那么几秒,打量的目光全往她身上放,见过的没见过的都在端详这位周肆北大张旗鼓追到手的“女朋友”。
丁梵走到周肆北面前,见他在打电话,没说话,只朝他怀里扔一个Switch,然后要走,被周肆北拉住手腕,与此同时他换手持电话,腾出的右手去搂她的腰,丁梵被迫坐他腿上。
电话那头久久没接,周肆北就把下巴搁她左肩,和她交颈说起话。
那画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可宋再旖知道的内情要多一点,知道周肆北和她,名义上的恋人,谈情谈性,唯独不谈爱,却不知道周肆北为什么非要吊死在丁梵这棵树上,明明他要什么样的女孩没有。
初中她和周肆北邻校,有关他的八卦隔条马路都能传到四中来,那时候的周肆北,个子已经蹿到一米八往上了,篮球队主力,挺帅,挺阳光,给人感觉永远朝气蓬勃,所以他的吃香程度其实比不解风情的沈既欲要高,宋再旖隔三差五能听说他桌兜里被塞了几封情书。
但他更乐意跟沈既欲鬼混。
中考结束他去了美国,没多久就传来他在追留学圈一个女生的消息,作为朋友,宋再旖当然希望他得偿所愿,不过现在结果明显是事与愿违。
……
那通电话终于被人接起,宋再旖看见丁梵站起来,而后周肆北稍稍斜脑袋,朝着那头问一句“到哪儿了”,话落同秒,客厅进处传来两记叩门声,说重不重,漂浮在这片虚燥里,转瞬即逝,像幻听,说轻又不轻,刚好压住了眼下这片闹,所有人默契的止声同样告诉宋再旖这不是幻觉,是真得不能再真的沈既欲出现。
明知道这种局他不可能不来,但乍见之下,心口还是跟着起伏。
“到了。”
不同于学校里那副克己复礼的优生模样,现在的沈既欲尽显公子哥的作态,手机还搁耳边,没挂,明明可以走两步过来和周肆北面对面说这两个字,他偏要通过听筒,垂下的左手勾着一串车钥匙,边走边晃。
周肆北问他怎么这么晚。
“帮我爸把车送去保养。”
“哦。”
周肆北应完,又瞄一眼她,算是看出来这两人一前一后来的猫腻了,但多的没问,沈既欲到了,今晚这局才算是正儿八经开始了,音乐放得更嗨,好在周边几栋暂时还没人住,免了被投诉的风险,好在周肆北没把国外那套歪风邪气带回来,这么多年轻男女聚在一块,酒虽然喝得花,玩得倒还都规矩,宋再旖从牌桌晃了一圈下来,进厨房,开了一罐鸡尾酒,倒进杯子,又往里扔俩冰块,搅匀,才端出去,坐在远离人堆的地方,慢悠悠地喝着,看着不远处那张台球桌。
沈既欲在那里。
他从进门就没朝她身上撂一眼,这么多天的“冷战”,宋再旖倒是想和他聊聊,结果他直接一头扎进了男生堆里,连开几场球,输少赢多,自然有人不服,嚷着要开一局斯诺克,他笑嘻嘻地奉陪,巧粉擦着球杆,别墅里暖气足,人人都脱了羽绒服,他更夸张,只穿一件衬在卫衣里头的白T,俯身开球时背脊躬出一道利落的弧,手臂线条同样利落,青筋浮起间透出肌肉训练的痕迹。
人帅,球更帅。
母球从离开开球区就几乎指哪打哪,眼看红球和彩球一个接一个相继落袋,台球桌边围聚的人越来越多,懂的男生看门道,不懂的女生看热闹。
而宋再旖长久地看着沈既欲。
他陷在人声鼎沸的喧嚣里,架着杆,正全神贯注地定点瞄准,一丝多余的心神都没分出来,更没分给她,以前天天在眼前晃的时候嫌他烦,现在真的被他漠视了,才后知后觉有些不是滋味,宋再旖在心底骂自己一句真是贱,杯里的鸡尾酒喝得也没劲了,她随手往桌上一搁,起身往庭院走。
没想到丁梵也在。
她看样子出来有一会儿了,安安静静地发着呆,灰色大衣披在肩头,指间还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庭院露天,一道玻璃门隔开了客厅里所有的声色犬马,显得冷清萧瑟,只剩今晚的月亮作陪。
宋再旖出声跟她打了个招呼,丁梵听见动静,回头看见是她,当即抬手想要灭烟,被宋再旖止住,“没事,你抽吧,我不介意。”
丁梵淡笑着应。
两人彼此不算陌生,最开始有联系就是在之前那个群里,一个不知道谁起头拉的群,反正里面清一色白富美,平时没事就往群里发点种草避雷,谁出国游一圈还能互相搞搞代购,所以宋再旖就留着没退,后来有一阵她看中一件外套,风格很酷,觉得特别适合沈既欲,但因为是美国某个小众潮牌,国内买不到,她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往群里发了条消息,问有没有人在美利坚,丁梵回她了,说她在。
于是那件外套就这样辗转买到了,沈既欲穿上果然很帅,他很喜欢。
再后来因为周肆北的关系,两人朋友圈偶尔会有互动。
但这样面对面,还是第一次,几秒的沉默,丁梵问她也出来透气吗,宋再旖闻言轻轻嗯一声,把手插进兜里,学着丁梵的模样,仰头,想看她在看什么,但瞧来瞧去都只有满目深黑,厚厚的云层遮着夜空,一颗星星都没有,明天大概又有一场雨。
而后丁梵开口:“周肆北说你对天文挺感兴趣的。”
意料之外的一个话题,意料之外地被丁梵挑起,宋再旖收回视线,自然垂落,笑了笑后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还行,就是觉得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比较有意思。”
银河系有一千亿颗恒星,人类肉眼可以看见的不足万分之一,再牛逼的人身处这片浩瀚宇宙,最终都将化为一粒尘埃,归于沉寂,所以在无数次抬头观星的瞬间,宋再旖都在质疑活着的意义,可惜每次都无疾而终。
“那你以后是打算报考天文专业吗?”
宋再旖听着丁梵如此问,陡然生出一种被年长者关怀的错觉,明明两人只差四岁,因而偏头,看向丁梵此刻发丝拂面的清冷侧脸,烟雾徐徐升腾,模糊眉眼,那种感觉随之发生细微变化,宋再旖隐约感受到丁梵身上那丝千帆过尽的朽木气息,而紧接着她用指尖抖落烟灰的瞬间,又仿佛溺水者甘愿放弃求生的讯号。
夜风很快吹走那截簌落的烟灰,风过无痕,宋再旖摇头,“我应该会学医。”
不是打算,是应该。
丁梵问她为什么。
仍是摇头。
真没什么特殊原因,只是基于摆在眼前的现实因素权衡,宋砚辞从前是医生,现在位极院长,家里有的是资源能给她铺路,学医会是她的最优选。
再退一步讲,她没什么抱负,没救死扶伤的情怀,不像沈既欲,从小有个要当诉讼律师的远大理想……这事儿说来奇怪,沈既欲第一次将这个想法告诉她时,她下意识的反应是问他在开玩笑吗,因为她难以理解,他那么轻狂不羁的一个人,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怎么会情愿被那些金科玉条束缚。他脑子灵活,数理化不管哪门都能学出花,可他偏偏选了政治,一门心思把自己架在了要考政法大学的前程里。
这么想着,她撇额,朝玻璃门里看过去一眼,就看到那时灯火通明的客厅里胜负已分,沈既欲倚在台球桌旁,左臂袖子无意识地卷了边儿,手肘搭着球杆,笑得懒而痞,一副昭然若揭的赢家姿态。
其实宋再旖更想象不出,他这个向来穿搭满分的酷boy,真到了当上律师那天,西装革履是什么样子。
第32章
你爱我还是他
丁梵没多久接了个电话走了。
宋再旖又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会儿,
想等冷风把酒精吹散一点的时候,听见身后那道玻璃门被人拉开,客厅里的欢声笑语短暂地漏出来,
转瞬被重新隔绝。
周肆北手里提着罐啤酒,走出来,
问她看见丁梵了吗。
宋再旖嗯一声,“刚还在这,但她说给你订了个蛋糕,去门口签收了。”
“哦。”周肆北的眉心这才微微一松,估计是在别墅里转一圈没见着人,
到外面找来了,
低头发了条消息,又抬头看她,眼带笑意问:“站外边修行呐,不冷啊?”
“还行。”
“别还行了小姑奶奶,到时候你着凉感冒了,又该有人要找我兴师问罪了。”
说着,他手指门里,意思让她快进去吧,
自己脚步却是往外,明显是要去找丁梵,宋再旖看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