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她的手,声音近乎恳求:“糊涂一点不好吗?你放心,我可以让这件事永远不再被人提起。我会封住所有人的嘴,只希望你也别再想、别再提了。”
他将他们可能有血亲关系的事情告诉她,这是他二十几年来做过最后悔最愚蠢的一件事,如今局面难以收拾,他心中慌乱至极。
“晚青妤,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你。”
晚青妤未曾想他会如此激动,她只是想弄清真相,如此才能安心的与他在一起。
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般激动。
她依旧道:“这件事若你不愿去查,我想办法去查。”
她想办法。
萧秋折苦涩一笑:“晚青妤,我告诉你,此生我们只能是夫妻关系,没有第二种可能。”
他的命该有多苦啊?年少时为亲情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却又为爱情所困。这一切简直像是一场荒唐的笑话。
他再也无心用饭,努力平复了下心情,起身道:“天色已晚,外头还下着雨,我今晚有件事需要处理,先回去了。你再多吃些。”
他转身就要走,晚青妤一把拉住他:“你别生气,外面雨下得大,你待会再走。”
“我怎么能不生气?你知道我生气还要说?”
“我也是因为烦躁。”她一倾身,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身上,“你总是亲得我受不住,我还要努力让自己清醒,其实挺折磨的。这样一次次下去,我也能发疯。你听话,先查清楚好不好?若是我们真的没有任何血亲关系,到时候我比你还要主动。”
她用脸颊蹭了蹭他:“你别生气了。”
她……
他怎么舍得再生气。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好,我不生气。”
晚青妤见他情绪平稳下来,这才松开了他,将他送至屋外。
时下雨势突然渐大,凉意袭人。晚青妤取了一把伞,递给他,轻声叮嘱:“千万别淋着雨。回去后让太医再帮你看看伤口,记得早些休息。白日里也要按时换药,别忘记用膳。我之前见你胃口不好,饭也吃得少,可如今你有伤在身,一定要多加调养。”
她总是有那么多关心的话,一字一句,温柔入心。
萧秋折点着头,接过她手中的雨伞,说了一句“你早点休息”便转身踏入雨中。
萧秋折刚出亲王府,方齐便迎上前来:“你一直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忘记了与状元郎兄弟俩见面的事,要留宿在这里。”
萧秋折心情依旧不好,他上了马车,向东街疾驰而去。到了东街,他踏入茶楼,发现状元王庭与王珂早已在等候。两人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王珂上前一步,神色凝重道:“萧大人,您之前让我查的事,如今有了些眉目。我找到了一个杀手组织,其中有两名杀手曾为京城一大户人家办过事。他们所接的差事非同小可,据说与当年太师大人和准驸马的案子有关。”
萧秋折闻言,眉头紧锁,沉声道:“当真?可查清了雇主是谁?”
王珂摇头:“雇主尚未查明,那两名杀手如今已成哑巴,舌头被割掉了。不过,我已将他们带到京城,您随时可以审问。此外,那个杀手组织早已解散,听说他们当年接了一单大生意,名单上列了许多人,京城里那些离奇死亡的人,恐怕都与此有关。”
“若想揪出幕后真凶,必须找到当时组织里的所有杀手。可这些人行踪诡秘,一旦解散,便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要想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您放心,我会尽力追查,只是希望您能多派些人手相助。”
萧秋折点头:“此事能有进展,多亏了你。我会派人协助你,你出行也要当心。”
“萧大人放心。”
这时,王庭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萧秋折:“萧大人,这是我在翰林院查到的一些资料。这些卷宗中,有许多与付家有关联的记载,且这些卷宗在付钰书进入翰林院之前便已存在。翰林院一向对卷宗管理严格,绝不允许宗派思想渗透其中。付钰书刚进翰林院不久,想必动这些卷宗的人并非他本人,而是他的叔父。”
“他的叔父曾在翰林院任职,手脚不干净,两年前因贪污受贿被皇上贬至外地。当时他的罪责本应砍头,但因付家的势力,皇上只是将他发配。若是我们能抓住此人,或许能查到付家祸乱朝政的证据。”
王庭继续道:“如今付家势力渗透朝堂,付钰书又进了翰林院,不知是否与他叔父一样,心怀不轨。平日里我与他相处,觉得他为人还算和善,言行举止与付家其他人有所不同。他才学广博,确实是个才子,但他毕竟是付家之人,若付家真有祸乱朝纲之心,必须严查每一个付家之人。”
萧秋折接过册子,翻看几页,沉声道:“此事我会派人处理,务必找到付钰书的叔父。一旦抓到此人,后续之事便好办许多。”
王庭点头。萧秋折合上册子:“付家之事,牵涉甚广,务必小心行事。”
他说到这里,郑重地向二人拱手致谢:“多谢二位兄弟出手相助,日后萧某定当厚报。”
王庭与王珂连忙还礼道:“萧大人不必客气,此乃理所应当。”
王庭思忖着,又道:“还有一事,需告知萧大人。皇上那边已有意将公主许配给付钰书。若此事成真,付家的势力将更加难以撼动。”
萧秋折闻言,眉头紧锁,他自然清楚,付家近年来势力不断扩张,若公主真嫁入付家,无疑是如虎添翼。如今看来,皇家已对付家深信不疑,局势愈发复杂。
“此事我已有所耳闻。若皇上真有意将公主许配给付钰书,我们也难以阻止。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尽快查明付家的所作所为,找到确凿证据,敲醒皇上。只要撕开一道口子,后续之事便好办了。”
王庭点头应道:“萧大人放心,此事我会盯紧些,绝不让付家有机可乘。”
萧秋折又与二人商议了几句,随后起身告辞,径直回了亲王府。
他刚踏入府门,便见陆临在厅中焦急地踱步,见他回来,急忙迎上前:“你可算回来了!让我好等。你让我抓的人,我已抓到了,现下正关在城外。你可要现在去见一见?”
此时外头雨势未减,萧秋折虽满身疲惫,心情复杂,却仍强打精神,对陆临道:“现在就去,此事耽搁不得,你随我一同去。”
陆临皱眉,语气中不满:“这么大的雨,我可不想出门。再说了,你身上还有伤,脸色这么差,何必急于一时?人已抓到,明日再见也不迟。”
萧秋折摇头:“不行,必须今日去。我要尽快将所有事情解决,一刻也不能拖。”
陆临见他神色凝重,“嘶”了一声,挑眉问道:“怎么,遇到什么大事了?”仔细瞧了瞧他的神色,有些不对,“你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差?”
萧秋折扯了件氅衣往门外走,低声道:“我和晚青妤亲吻的时候,她摸到了我的背。”
陆临没听太清,只听到“亲吻”二字,他激动地跑上前问道:“你和晚青妤亲吻了?你们两个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了?怎么样怎么样,快给我讲讲,怎么亲上的?”
萧秋折压了下眉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摸到了我的背。”
“上手了?”陆临挑了下眉头,“看来你们两人动静还挺大的,她都摸到你的背了。”
萧秋折瞥他一眼,他忽然恍然“哦”了一声,急忙问:“她看到了?”
萧秋折摇头:“没有,只是摸到了。”
陆临皱眉:“那你有没有告诉她?”
萧秋折依旧摇头:“没有。”
陆临回想起七年前萧秋折所经历的那件令他至今都毛骨悚然的事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这件事你总归要说的。”
“我怕她知道了会害怕,也怕她……嫌弃。”
第52章
他最近好像有点黏人。
陆临还是头一回从萧秋折口中听到“嫌弃”二字。两人自幼一同长大,
陆临深知萧秋折曾历经何等磨难,那些苦难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骨血之中,
难以抹去。
然而,
萧秋折却如钢铁般坚韧,坚韧得令人心生敬畏。陆临从未想过,
有人能在那般绝境中咬牙挺过来。若是换作他,
恐怕早已选择离开这世间,不愿苟且偷生。
可萧秋折不同,
他从不将那些过往的苦痛示于人前,亦不曾让旁人因他而心生阴霾。他一身清贵,
傲骨铮铮,任谁见了,也想不到他竟会因“嫌弃”二字而心生忐忑。可见,
他对晚青妤的感情,
何其深沉。
陆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你不必如此自苦。世人看事,
各有不同。我以为,你该放下些戒备,
否则,
终究困于过往,
难以走出。若你一直如此,
晚青妤也只会为你伤心难过。”
陆临所言在理,
萧秋折心中自是明了。只是,眼下他与晚青妤之间,
尚有许多未解之结,贸然开口,
只怕会在这本就伤痕累累的情分上再添新伤,甚至将她推得更远。他沉吟片刻,终是低声道:“此事,我会仔细思量,寻个合适的时机,郑重与她言明。”
说罢,他执起一把油纸伞,推门而出。陆临无奈摇头,亦随手取了伞,紧随其后。
萧秋折问他:“你可知道,皇上欲将公主许配给付钰书?”
“不知。”陆临不可置信,“我竟未曾听闻。若付钰书当真迎娶公主,于你而言,岂非好事?他素来对晚青妤纠缠不休,如今皇上为你扫清障碍,你该庆幸才是。”
萧秋折却摇头:“付钰书若娶了公主,付家在朝中的权势必将更盛。日后若要对付他们,只会难上加难。付家根深叶茂,若不斩草除根,终是后患无穷。更何况,付钰书对晚青妤执念极深,若他权势愈大,难保不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伤及于她。”
这是萧秋折最担心的。
陆临叹气道:“看来你们这场纠葛真的没那么容易收场。”
情事最难解。
二人行至门前,萧秋折吩咐方齐:“派人前往礼部一趟。另外再多派人手,务必寻到晚青桁的下落。”
方齐领命而去,萧秋折则与陆临坐车出了京城。他们在城外见到了太后的那位远房外甥。此人名唤李承安,原是太后的亲信,因贪赃枉法被发配至外地,却仍不知收敛,仗着太后的威势在当地横行霸道,欺压百姓。
陆临早已打探清楚,此人自打做了个小官,便贪欲渐起,先是挥霍光了家中积蓄,后竟胆大包天,挪用公款,肆意妄为。地方官员因忌惮他与太后的关系,无人敢动他,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胡作非为。百姓苦不堪言,却无处申冤。
李承安生得贼眉鼠眼,举止猥琐,一身华服也掩不住他那股子贪慕虚荣的市井之气。萧秋折与陆临将他押至一处僻静之地,冷眼审问。
李承安起初还嘴硬,不肯吐露半分,但在萧秋折的威压之下,终究扛不住,将太后多年来在幕后摄政的种种隐秘一一招供。
原来,太后虽为女子,却对权势有着极深的执念。自先帝驾崩后,她便暗中插手朝政,许多地方官员皆是她的亲信,地方官场大事小情她都要暗中参与。
她早已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快感,甚至渐渐迷失了自我,从最初的庇护亲友,到后来的结党营私、独揽权势,贪心越来越大。而且她与付钰书的父亲的关系甚好,也非常推崇付家思想,故而私下对付家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甚至默许。
待问完话,二人将李承安关押妥当,随后寻了家小馆,略用了些饭菜。天色渐暗,雨势未歇,二人便启程回城。
行至一片密林时,忽听得四周风声骤紧,马蹄声杂乱,紧接着,大批黑衣人如鬼魅般从林中涌出,将马车团团围住。
雨声滂沱,马夫慌忙勒紧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萧秋折与陆临顿感不妙,迅速跃下马车。
陆临巡视一圈一把抓住萧秋折的衣袖:“糟了,这么多人,是要杀你,还是要杀我?”
萧秋折神色冷峻,手已按在腰间佩剑上:“不管杀谁,今日这一战,怕是免不了了。”
陆临望着四周黑压压的人群,额角渗出一层冷汗:“这么多人,咱们怎么杀得出去?”
萧秋折手中长剑已然出鞘:“杀不出去也得杀,总之不能死在这里。”
陆临咬了咬牙,也抽出佩剑,接着黑衣人也纷纷拔剑出鞘。
陆临听得那齐刷刷的拔剑声,只觉头皮发麻,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便该多带些人手,如今只他与萧秋折二人,如何应付得了这许多刺客?正思忖间,黑衣人已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招招狠辣,剑剑直取要害。
刀光剑影间,雨声、剑声、喊杀声交织成一片,林中杀气弥漫,血水混着雨水,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
今夜的雨,绵密而漫长。自萧秋折离去后,晚青妤的心绪便如这阴沉的天气一般,久久难以平复。她独坐房中,愁眉不展,心中只盼着这场风波能早日过去。正自出神,忽听得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不好了!”玉儿匆匆跑进来,神色慌张,“外祖母突发心悸,您快去瞧瞧吧!”
晚青妤闻言,霍然起身,顾不得披衣撑伞,便径直往外冲去。外祖母年事已高,心脏向来不好,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调养,未曾有过大碍。如今突然犯病,若是救治不及,只怕性命难保。
她心急如焚,一边疾步前行,一边回头问玉儿:“可请了大夫?情况如何?可曾稳住?”
玉儿紧跟在身后,手忙脚乱地为她撑伞,气喘吁吁地答道:“奴婢也不清楚,方才有个小厮急匆匆来报,只说让您赶紧过去瞧瞧。”
晚青妤匆匆上了马车,马车疾驰,不多时便到了外祖母的宅邸。
宅中灯火通明,晚青妤一路小跑至外祖母房前,见张攸年与其父正守在门外。她急声问道:“外祖母如何了?怎会突然犯病?”
张父见她赶来,神色凝重地回道:“我也不甚清楚。许是这几日天气阴冷,老夫人身子本就虚弱,入夜后一直咳嗽不止,后来便突发心悸。我已请了太医,此刻正在里头诊治。”
晚青妤眉头紧锁,心中愈发焦急。一旁的张攸年见状,安慰道:“你莫要太过忧心。我已请了大夫在里边诊治,外祖母福泽深厚,定会逢凶化吉。”
晚青妤素来不信什么“吉人自有天相”的虚言,她深知,但凡病情加重,便是性命攸关之事。她在门外来回踱了几步,心中愈发焦灼,忍不住问道:“大夫是从何处请来的?”
张父回道:“是从街上请的一位颇有名气的郎中,医术应当不差。”
正说话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大夫缓步走出,皱着眉,叹着气,道:“病情有些棘手,你们先进去看看吧。”
棘手?晚青妤心中猛然一沉,顾不得多问,径直冲进房中。只见外祖母躺在床上,面色青白,一手紧紧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好像吸一口气都极为艰难。
晚青妤心中一阵慌乱。连大夫都束手无策,外祖母的病情岂非凶险至极?她猛然想起,亲王府中似乎有一位太医,乃是皇家特意指派给萧秋折的御医,医术定然高明。她连忙转身对玉儿道:“玉儿,你速去一趟庆王府,务必请那位太医前来为外祖母诊治!”
此时天色已晚,雨势未歇,玉儿道:“小姐,这般时辰,奴婢怕亲王府的人不肯放我进去……”
晚青妤顾不得许多,急声道:“你便说是我不适,需太医诊治,快去。”
说罢,她又唤来一名小厮,陪玉儿一同前往。
晚青妤一直守在外祖母跟前,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玉儿才带着太医匆匆赶来。
晚青妤一见太医,急忙上前道:“太医,求求您,快救救我外祖母,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
“先别着急。”太医进了房中。
几人退出房间,晚青妤却仍心神不宁,双手紧紧攥着衣袖,这一夜,她未曾合眼,双眼红肿如桃。
张攸年望着她,满眼心疼,轻声道:“别担心,有太医在,外祖母定会无事的。”
张父也在一旁劝慰:“孩子,别太难过了。我去给你煮些热粥,暖暖身子。”
或许是这段时间积压了太多心事,晚青妤心痛难耐,再也无法压抑。她不明白,为何事情一桩接一桩,为何身边总有那么多麻烦?这些纷扰该如何解决?她只觉得一片茫然,也很心累。
张攸年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可手悬在半空,终究没敢落下。他犹豫片刻,指尖微微蜷缩,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收回了手。
太医在房中诊治了许久,终于推门而出。晚青妤急忙起身,声音颤抖地问道:“太医,我外祖母如何了?情况可算稳定?有没有性命之忧?”
太医长舒一口气,道:“情况确实有些严重。老夫人年事已高,加之近日阴雨连绵,身子骨本就虚弱。老夫发现她近来饮食不佳,有些营养不良,这才导致突发心悸。眼下病情暂且稳住了,但往后如何,还需好生调养。你们务必悉心照料,切莫让她再受刺激,否则再犯起来,只怕更为凶险。”
晚青妤听罢,心中稍安:“多谢太医,我们一定好生照顾外祖母,绝不敢有半分疏忽。”
太医回道:“少夫人不必多礼,此乃医者本分。药方我已开好,你们务必按时给老夫人服下。老夫暂且回去,若后续有何情况,可随时派人来寻我。”
晚青妤心知太医此次前来,多半是看在萧秋折的面子上,心中甚是感激。
外祖母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晚青妤稍安,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这时,张父已备好了饭菜,温声劝道:“青妤,忙了一夜,你也该吃点东西了,身子要紧。”
桌上摆满了张伯伯精心准备的饭菜,每一样都色香俱佳,可晚青妤望着这些菜肴,心中却依旧沉甸甸的,毫无胃口。她勉强夹了几口,味同嚼蜡,心中思绪纷乱,难以平静。
张攸年为她夹了些菜,又盛了一碗热粥,放在她面前:“你先喝点粥,暖暖身子。这一夜你未曾合眼,如今外祖母的病情已稳住了,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我去把外祖母隔壁的房间收拾一下,待会儿你去躺一会儿,歇息片刻。”
晚青妤心中虽满是忧虑,却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端起碗抿了几口热粥,只觉得一股暖意缓缓流入心间,身子也稍稍舒坦了些。她沉吟片刻道:“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将外祖母送到舅舅那儿去。她年事已高,独自住在这儿总是不妥,需得有亲人贴身照料。我实在放心不下,待会儿便让玉儿去舅舅家一趟,请他过来商议。”
张攸年闻言,手中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你是担心我父亲照顾不好外祖母?”
晚青妤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并非此意。只是外祖母年岁大了,确实需得有亲人常伴左右。张伯伯虽尽心尽力,可他年纪也大了,许多事难免力不从心,也该好好歇息了。回头我会为你和张伯伯备些银两,你们二人在京城另置一处宅子,也好安享晚年。”
张攸年听罢,眉头不由一皱,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她是想赶他们走?
他沉默片刻,他低声道:“此事……不妨等外祖母病情好转些再商议。毕竟她老人家在这里住了多年,骤然换地方,恐怕会不习惯。况且,她也早已习惯了我父亲的照料。”
顿了顿,他又道:“且不说你舅舅,单是你舅母的性子,你也清楚。她那般嚣张跋扈,眼里哪容得下外祖母?当年外祖母执意独居于此,便是因与你舅母闹了矛盾,不愿与他们同住。再说你舅舅,性子优柔寡断,若他心中真有外祖母,这些年为何不将她接去?平日里也少见他来探望。外祖母若真去了那儿,只怕日子未必比现在舒心。”
张攸年所言不无道理,可她心中仍是不安。她轻叹一声,揉了揉发涨的眉眼。
张攸年见她神色憔悴,又温声劝道:“你母亲去照顾你姨母已有一段时日,想必快回来了。依我看,不如先让外祖母继续住在这里,我和父亲定会尽心照料。你若有空,便多来陪陪她。外祖母上次见你后,一直念叨着你,盼你能多留些时日。如今二哥那边情况已稳,你不如暂且住下,陪外祖母一段日子。”
好像只能如此了。
张攸年见她没做声,又道:“我与父亲照顾外祖母多年,早已将她视作自家人。我自幼丧母,是乔家大院给了我一个家,外祖母待我如亲孙,我心中对她满是感激。至于你,若日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你们家对我们父子的恩情,我这辈子也还不清,能为你和外祖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心里也踏实,我也希望能为你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