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青妤见他面色纠结,眉头都拧成了麻花,心知此事不便多问,却也隐隐察觉,定然非同小可。
她思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出,究竟是何事何人,竟能让萧秋折遭遇那般劫难。
那年他十七岁,正是他们初识之年。如今回想起来,自城门相见后,好像有一年多未曾听闻他的消息,当时她还以为是父亲有意隐瞒,却不想那一年,他竟遭遇了如此大事。
玉儿瞪着一双明眸,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是你家公子不让说的吗?方于,你就透露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方于最是受不得玉儿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心中扑通扑通直跳,动了动唇,终究低声道:“晚间睡觉的时候,少夫人看看公子的背,便知道了。”
背?
玉儿忙转头看向晚青妤,晚青妤却是一愣,他们又不曾同寝,如何能瞧见他的背?
她忙岔开话题,道:“我今日新立了家规,傍晚府上众人回府时,让管家到各院通知一声。届时府中难免有些纷乱,或许还会有人不满。方于,你先去歇息片刻,待会儿打起精神来,帮我一同应付。”
萧秋折今日想必事务繁忙,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府,府上许久未曾改动家规,晚青妤一回来便大刀阔斧,府中怕是会炸开了锅。
方于搓了搓手,倒是有些兴奋,应声道:“好,我这就去歇息,有事唤我便是。”
——
临近酉时,皇上突然召集部分官员进宫议事。萧秋折从陆临家中出来后,便一直在岳堂处理事务,忙得连午饭也只是匆匆扒了几口。
到了皇宫,他刚下马车,便听到几位大臣在议论赵老爷子猝死之事。显然,众人都认为这是一场谋杀。即便医师鉴定为猝死,但种种可疑迹象,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
萧秋折并不惧事,只是此事牵连到皇后,令他心烦意乱,更不愿听到任何关于皇后的言辞。
他正心事重重地往宫殿里走,身后突然有人叫他:“萧大人。”
萧秋折闻声顿住脚步,微微蹙了下眉头,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一袭绛色官服的付钰书正站在不远处。
春风正盛,霞光满天。
“萧大人,好久不见。”
第20章
萧秋折十七岁那年发生了什么?
付钰书,正值桃李年华,较之于萧秋折,小了四载春秋。其身形虽未及萧秋折那般伟岸挺拔,却也是风度翩翩,宛如芝兰生于幽谷,矜贵气质更是旁人所不能及。
两载光阴匆匆流逝,付钰书自外归来,更添了几分成熟稳重,然其骨子里那份书卷之气,却依旧未减分毫。
京城之地,不过弹丸之域,达官显贵之家,公子小姐,大多彼此相熟。付家,更是书香门第,不仅在京城广设书肆,还开办众多私塾,京城中诸多公子小姐,皆曾受业于付家私塾,萧秋折就是其中一个。
萧秋折自幼聪慧好学,八岁之时,便入了付家最好的一间私塾,彼时,付钰书尚是稚子之年,两人常在同一院中读书习字。
萧秋折才学出众,一直都是私塾中的佼佼者,他备受众人敬仰,就连小小的付钰书,亦是时常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唤着“秋折哥哥”,渴望能从他那里学得几首诗,几个字。
那时的萧秋折,性情温和,总是耐心地揉揉付钰书的小脑袋,教他识字读书。
自那之后,两人多有往来,直至青春年少之时,萧秋折仍时常前往付家书肆购书,遇见付钰书时,还会热情打招呼。
那时,他还曾见过晚青妤,那样小小的一个人,时常趴在书肆窗台前,认真地练字。
然而,自十七岁之后,萧秋折便鲜少与京中少爷小姐们来往,与付钰书亦是少有相见。
两年前,他与晚青妤即将成婚之际,付钰书最后一次找上门来。
付钰书手持长剑,双目赤红,哭诉着他抢走了他的心上之人,还扬言要杀了他。
原本,付钰书与晚青妤自幼相识,两小无猜,情深意重,但萧秋折的出现,彻底破坏了他们那份青涩而美好的感情。
付钰书哭得声音都在颤抖:“萧秋折,我曾视你为友,你却转身就夺我所爱。我与青妤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你为何非要强势插足将她抢走?你明知晚家有难,青妤不会拒绝于你,还在此刻前来求亲,你实在卑鄙无耻。就算没有你,我付家一样能助晚家,我一样能护得了她。可你,不爱她还要强娶她,你可知这样会害了她一辈子。”
那日,天寒地冻,大雪纷飞,萧秋折立于亲王府门前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冷冷地望着付钰书,许久都未发出一言。
付钰书怒不可遏,挥剑便刺,而萧秋折依旧笔挺地站着,一动不动,任凭付钰书硬生生地在他的左胸口上重重刺了一剑。
那一剑,几乎要了萧秋折半条性命,鲜血奔流而出,染红了衣襟,滴落在雪地里,宛如朵朵红色花儿。
剑尖只差毫厘,便能穿透他的心脏。
付钰书惊愕地看着他,怎么也未想到他竟然没有躲避,那一剑,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且带着满腔的愤怒与不甘。
许是天气寒冷的缘故,萧秋折竟丝毫未觉疼痛,他只是轻轻拂了拂衣袖,缓缓地吐出几个字:“付钰书,还清了。”
这一剑,是他该受的。
他没有死。
自此以后,付钰书便离开了京城,再也没有出现过他面前,直至两年后的今日,二人才再度相见。
霞光映照宫阙,萧秋折望着眼前之人,虽神色淡然,但心中却波澜暗涌。
他应了一声转身往前走,付钰书却紧随其后,神色虽较两年前平和许多,然周身敌意犹存,他声音依旧清朗悦耳,但是言语却很直白:“听闻你把青妤接回了京城。”
那日他从山间小院出去,便直奔了南方择书,孰料再回来,萧秋折竟已把晚青妤接回亲王府。他本欲找晚青妤问个明白,可是晚青妤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主见,他没敢轻易打扰。只是今日在此遇到萧秋折,他本已平静的心绪倏然而动。
他话音落后,周围寂静了片刻。
萧秋折瞳仁本就漆黑,时下更如化开的墨一般,在眉头压下之后,渐渐晕出一片阴翳,周身释放出强烈而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许久,他冷冷“嗯”了一声,握紧了袖中手掌,继续前行,在皇宫之中,他不愿谈及私事。
然付钰书却紧跟其后,语音也不如方前温和:“我前些日曾去山中探望她,她病势沉重,身体虚弱,精神萎靡,急需关怀,我陪了她大半日,她才渐渐好转。萧秋折,两年来你对她不闻不问,如今又为何要把她接回京城?”
他这次回京,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在为晚青妤脱身,只要她与萧秋折和离,只要她恢复自由之身,他们依旧可以再续前缘。
两年的等待和隐忍已经让他痛苦万分,眼看就要看到希望,结果萧秋折又来插上一脚。
萧秋折虽是个强势之人,但是也分得清何种场合谈及何事。
付钰书有意挑衅,他只觉可笑,转头冷冷瞥他一眼,道:“我的家事不需要付大人操心,皇宫之中莫要多言。”
家事?
付钰书冷笑,不知是经年岁月磨砺,胆气渐长,抑或本就存心与萧秋折一较高下,他唇角轻扬,言语间带着几分挑衅:“青妤曾多次向我说起,你们二人只是利益联姻,且你写下了三年和离契约,这两年她孤苦伶仃一人独居山间,也受尽了不少苦楚,她每日都在期盼着解脱,如今好不容易快熬到了头,你为何又要将她带到那高深的亲王府之中。萧秋折,你总是一意孤行,可曾顾忌过她的感受?”
他望着那纤瘦的人儿,心疼难耐,又怎愿看着她继续被这场烂透的婚姻备受折磨。
付钰书句句诛心,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往心口里扎。
付钰书不依不饶,欲再开口,萧秋折终是忍无可忍,顿住脚步,广袖一拂,一道寒光自袖中疾射而出,暗器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几乎贴着付钰书的面颊掠过,而后“砰”然一声,深深嵌入一旁雕龙画凤的殿柱之中。
一瞬间,周围一片衢静。
仿佛连晚霞都变了颜色。
萧秋折眉头压得愈深,慢慢收回手掌,瞥向仓促闪避的付钰书,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笑意,嗓音也冷如冰霜:“付大人,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日后若是再相见,记得要向我跪拜,也请你别再谈及我的妻子。”
妻子?他说她是他的妻子?
萧秋折今日心情本就糟糕,孰料又遇到一个更为糟心的。
他转身前走,丢给守卫一句:“若皇上追究柱子,就说是我干的。”
——
夜幕降临,晚青妤用过晚膳后,李嬷嬷便开始催促她与萧秋折合铺之事,还特意准备了一套极为舒适的被褥,甚至送来了几个有助于增进感情的香囊。
晚青妤羞得满脸通红,一再推辞,可李嬷嬷却说这是太妃的命令,若是今晚再不同房而眠,恐难让她安心,还以她的身子为由相要挟。
晚青妤无奈至极,眼看着李嬷嬷将她偏房的被褥撤去。
她本是来帮萧秋折管理家务的,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反倒成了被“管理”的那个。
正当晚青妤蹙眉思索对策之时,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府中不服她管教之人已寻上门来。
率先踏入她院门的,乃是居于偏院的四夫人姚悦。姚悦乃萧亲王所纳之最后一位妾室,年方三十有余,容貌清丽,身姿绰约,性情张扬。
她甫一入院,便以阴阳怪气之态言道:“我还道是何人胆敢逾越王爷立下的家规,原是久居山林之中的少夫人啊。”
按礼数,晚青妤需唤她一声婆母,然姚悦年岁尚轻,风韵犹存,装扮之艳丽犹胜晚青妤。
晚青妤遂恭身行礼,道:“青妤拜见四夫人。”
姚悦斜睨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起来吧。”
晚青妤遂引领她步入前堂。
姚悦与王爷成婚多年未有子嗣,曾闻府中嬷嬷言及,王爷已数年未踏入她之院落,她独守空房多年,如今无一子嗣也不奇怪。
晚青妤细阅其每月开销,除日常用度外,更有大笔药费支出,言其患有先天性哮喘,需日日服药以控病情。而此药费竟高达每月五百两银子,此数绝非小数,寻常百姓之家一年之收入亦难及此。即便所用药材再为珍贵,亦不应耗费如此之多。
故而晚青妤于本月径自削减其药费,并告之日后若再申领药费,须得先经她之手,且她会为其延请太医诊治。
姚悦闻讯自然心生不满,所以第一时间前来兴师问罪。
晚青妤吩咐玉儿奉上佳茗。
姚悦端坐其间,一副趾高气扬之态。自晚青妤与萧秋折成婚之日起,她便心存不满,认为晚青妤出身即将衰败之家,无资格嫁入亲王府,更遑论成为嫡长子之妻。且晚青妤于山上居住两年,归来便立下家规,实乃未将他们这些长辈放在眼中。她有何资格如此行事?
姚悦开门见山地道:“这偌大的亲王府,本应由王爷亲自掌管,虽王爷今日不在府中,但亦非任何人皆可越俎代庖。太妃也尚在人世,岂容小子当家做主?”
此言非虚。
姚悦眉头紧锁,继续道:“亲王府并非无人,即便王爷不问政事,亦轮不到你这初来乍到的小辈插手。”
其言辞犀利且直接。
晚青妤默然,欲待其言尽,再作计较。站在姚悦的立场,心生怒气自是难免,毕竟每月皆有丰厚银两入账,突遭削减,任谁也难以接受,发泄一番亦是情理之中。
姚悦见晚青妤不语,自当她理亏,这位初来乍到的少夫人,岂有能力管好这偌大的亲王府?虽其所列家规条条在理,但缺乏令人信服之威严。
玉儿立于一旁,心中暗自焦急,看姚悦的架势,今天誓要讨个说法不可。
姚悦愈发得寸进尺,连萧秋折亦不放过,她冷笑道:“这些年秋折强势霸道,打压侧王妃也就罢了,连家中兄弟姐妹亦不放过,搞得亲王府乌烟瘴气。他虽为嫡长子,却行事专横,当初若非因那事王爷心生愧疚,又岂会任他如此肆意妄为?如今倒好,竟随便寻一人就来管理亲王府。”
晚青妤审视着这位四夫人,她虽看似聪慧,然说起话来一点也不理智?她自己的事情都未理清,怎又为侧王妃一家打抱不平?
不过,她所言那年之事究竟是何事?王爷又因何愧对萧秋折?
莫非,是萧秋折十七岁那年所发生的事情?
晚青妤心中思量着她这番话,轻声问道:“那年之事,四夫人可愿细细说一说?”
晚青妤本不该过多过问萧秋折的私事,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想知道他十七岁那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21章
他不会还在看这些信吧?
这京城之中,除却皇子,再无哪位公子能比萧秋折的身份更为尊贵。他身负皇家血脉,又是朝中人人敬仰的权臣,虽母亲早逝,父亲风流成性,倒也不至于遭遇什么大劫。
姚悦此番前来,本是为自己讨个公道,谁知话锋一转,竟扯到了旁处。她素来话多,又爱嚼舌根,既然话头已起,索性便顺着说下去。
而一旁的方于见晚青妤又提起此事,不由得在原地踱了几步,随即轻咳几声,似在提醒。
姚悦正欲开口,忽听得方于咳嗽,秀眉微蹙,这才想起方于乃是萧秋折的心腹。她在此处议论萧秋折,难免会传入他耳中。虽说她心中对萧秋折颇为不满,却也不想因此惹上麻烦,毕竟萧秋折行事向来霸道,府中大小事务皆由他一手掌控,王爷又不在府中,若真惹恼了他,日后吃亏的恐怕还是自己。
思及此,姚悦话锋一转,道:“今日倒不是闲聊的时候,我此来是想问问少夫人,可愿尊我一声婆母?”
晚青妤见她止住了话头,目光转向方于,方于见状,急忙背过身去,伸手轻抠门框,显然不敢多言。
晚青妤也没再追问,转而柔声对姚悦道:“青妤自然是要尊您一声婆母的。只是您这般年轻貌美,瞧着比我还年轻几分,眼光独到,衣着打扮更是出众,站在众女子之中,定是鹤立鸡群。青妤这般模样与您并肩而立,旁人见了,怕是要分不清谁是婆母呢!”
她声音温婉,语气和善,随即唤来玉儿,将事先备好的礼物呈上,笑道:“美人自当配美玉,这里有一对上好的白玉镯子,是从宝兴淘来的,质地细腻,洁白无瑕。听闻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也曾佩戴过类似的白玉镯子,戴上它不仅能增色添彩,更能彰显身份。今日送给您,望您能喜欢。”
晚青妤言辞恳切,句句入心,姚悦未曾料到她竟会如此行事,一时被她夸得眉目舒展,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晚青妤拿起一只白玉镯子,执起姚悦的手,为她戴上,随即轻笑道:“您瞧,这手本就生得极美,戴上这镯子,更显得光彩照人。”
话未说完,晚青妤又接着道:“我知您身子一向不大好,但有些病拖不得,时日久了,小病也能拖成大病。先前听方于提起,宫中有位太医医术高明,曾为萧秋折诊治,当真妙手回春,尤其擅长医治疑难杂症。人生苦短,您日后还有大好年华,万不可被病痛消磨了光阴。此事您尽管放心,我定会请太医为您诊治,还会派人四处寻访名医,无论如何都要将您的病根治。”
“还有,我见您平日用的饭菜似乎不太适合养病,便特意为您更换了些新的食谱。您院中也有多年未曾修缮,我已吩咐工匠,待天气好些便为您好生修整一番。”
晚青妤心思细腻,事事周全,句句说到姚悦心坎里。姚悦虽性子强势,但病痛缠身已久,早已对生活失了盼头。她本以为自己会这般浑浑噩噩度过余生,甚至想过一死了之,毕竟她无亲无故,王爷又对她不闻不问。
然而今日,晚青妤的关怀却让她心头一暖。虽知其中或许有些虚情假意,但从晚青妤口中说出来,却让她感到无比舒心。
晚青妤见她一时愣住,便又笑道:“眼下已是晚膳时分,不如您留下来一同用饭?我让吩咐厨房多备几道您爱吃的饭菜。”
姚悦闻言,本能地站起身来,瞧了瞧腕上价值不菲的白玉镯子,眼中不知不觉溢满了笑意,回道:“不必了,我回去用便是。你可别忘了让太医来为我诊治。”
这几年来,王爷不关心,府上的医师也鲜少为她诊治。每每病发,她只能派人出府寻医,还从未有过太医为她看病。如今晚青妤主动提出请太医过来,她心中自是欢喜。
晚青妤也站起身来,柔声安抚道:“您且放心回去,明日我便派人去宫中请太医。夜晚天凉,就不多留您了。玉儿,快送送四夫人。”
玉儿闻言,急忙上前向姚悦行了一礼。姚悦望着晚青妤那双温柔而真诚的眼眸,轻轻笑了笑,随玉儿出了房间。
姚悦刚走远,方于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不禁佩服晚青妤的言辞之巧。那些温柔的话语,连他听了都觉得无比暖心。
玉儿送走姚悦后,回来吩咐方于去大门外看看萧秋折为何还未回府。方于在门外转了一圈,未见萧秋折的身影,回来对玉儿道:“公子平日事务繁忙,以往亥时回府都算早的,今日怕是也忙得脱不开身。不如你先让夫人用饭休息,我去岳堂看看。”
玉儿思忖着昨日晚青妤与萧秋折生了些嫌隙,今日又未曾见面,怕时间久了二人心生隔阂,便让方于跑一趟岳堂。
玉儿回屋询问晚青妤是否要用饭,晚青妤瞧了瞧天色,本想等萧秋折回来再一同用,但她今日身子实在不适,只得让厨房上了饭菜,匆匆用了一些。
晚膳后,晚青妤本欲早些歇息,可走到偏房,见床铺空空,不由得轻叹一声。她此次回府,本是与萧秋折做了交易,不能让人知晓她的真实意图,尤其是太妃。在太妃眼中,她与萧秋折乃是真正的夫妻,同床共枕乃是常理。若二人长期分居,难免令太妃生疑。
无奈之下,她只得去了主卧,暂且歇息一会,待萧秋折回来再做商议。主卧中除了一套新换的被褥,一切如旧。
晚青妤走到书柜前,望着满柜的书籍,不禁感叹萧秋折果然是个爱书之人,卧房中的书籍琳琅满目,大多是她未曾见过的建筑类与兵书典籍。
他能有如今的成就,定是下了不少旁人所不能及的功夫。
她缓步踱至书桌前,眸光微凝,只见昔日写给萧秋折的那些信笺仍静静躺在原处,只是那束信的素白丝带已然解开,其中一封更是散落一旁,显是被人翻阅过。
他不会还在看这些信吧?
晚青妤心中微震,颊边不觉泛起一抹嫣红。
如今,他们已不是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也不是可以随意道出感情的少男少女,他再看这些信,一定会觉得尴尬吧!
她凑近细看,只见信封上仅有一小截柳枝,已辨不清是何年何月所寄。不过她清晰记得,其中有一封信,内容言辞直白,情意炽烈。
那日,她也不知怎的,在屡次寄信未得回音后,仍执意再书一封。然而,笔尖游走间,泪水竟不受控地滑落,打湿了执笔的素手,也浸透了纸笺。
信中有一段如是写道:萧秋折,我知你如九天明月,遥不可及。我知你如拂面春风,转瞬即逝。我知你如指间清泉,难以挽留。然而,萧秋折,我心已随你而动,愿做那月下万物,被你光华照耀。愿做那春日花朵,被你轻抚而过。更愿做那泉中游鱼,与你共赴碧波。萧秋折,茫茫人海,得遇你,我心甚喜。愿你如明月般璀璨夺目,亦愿你回眸一顾。我眼中藏有浩瀚星河,亦泊着一叶可载你我之舟。
那时,情到深处,所道出的感情也是那般浓烈。
忆及此处,她轻叹一声,颊边红晕更甚了几分。
她指尖轻触滚烫的脸颊,缓步移至床畔坐下,心中波澜起伏,困意全无。想到要在他的床榻上安寝,更是泛起一丝羞涩。
她起身重回桌前,斟了杯清茶,随手拿起一卷书册翻阅。
她原以为,即便再忙,他今夜也会归府。然而,她等啊等,等啊等,却始终未见他的身影。
她伏案而眠,一夜无梦。晨光熹微时,她醒来,房中依旧只有她一人。
萧秋折,一夜未归。
她起身,轻揉酸涩的身子,推门而出,只见天色尚早,玉儿已在门前恭候。
玉儿见她发丝散乱,面容憔悴,面颊上还留有压痕,不禁往屋内一瞥,见床铺整齐如初,未曾动过,便轻蹙秀眉,心疼道:“小姐,您不会是在桌上趴了一夜吧?”
晚青妤轻笑,柔声回应:“昨夜在桌前看书,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萧秋折未曾归来吗?”
玉儿回道:“没有,想必是遇到了棘手事。”
晚青妤目光向外探寻,未见方于身影:“方于昨夜过去,也未归来?”
玉儿摇头:“没有,应该是在协助姑爷。小姐,快去洗漱吧,早饭已备好。”
“好。”
二人遂去洗漱,李嬷嬷自院外匆匆而来,喊道:“少夫人,太妃言今日乃吉日,欲带您前往观音庙上香,请您速速准备。”
上香?今天就去?
晚青妤一愣,抬头望天。
李嬷嬷上前,笑道:“少夫人,今日天朗气清,定能求得佳兆。观音庙路途稍远,往返需一日行程,请您速让玉儿为您打点。”
太妃此举,可谓用心良苦,晚青妤无奈,只得随玉儿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