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是偏爱,独属于他,只给他的。
6
可他为什么要萧元悯的偏爱?萧元鹤茫然地想,二人虽是兄弟,可世家嫡庶子之间兄弟之情实在淡薄。
这实在很可笑。
二哥叫久了,当真将萧元悯视为哥哥了?萧元鹤自我开解,便是萧元启,见了萧元悯和他亲近都要恼怒,兄弟之间有占有欲也属寻常。萧元鹤这十几年里拥有的东西屈指可数,便是他娘,说是爱他,却也嫌他不是个正常的天乾。
信王眼中只有嫡子,大业,如他这般不声不响的庶子,实在没人会在意。
只有萧元悯。
萧元鹤不知萧元悯和信王妃、萧元启说了什么,后来二人都没有再寻萧元鹤的麻烦,甚至楚家都有人在信王麾下得了器重,如同补偿一般。
萧元鹤心里有些复杂。
萧元悯对他愈好,他想要的就愈多。人心贪婪,自古如此。那顿鞭笞伤得重,萧元鹤足足养了半个月才下床,伤好时,他心里豁然明朗——贪求又如何?是萧元悯自己要走近他。
他日便是出事,也是萧元悯咎由自取,萧元鹤心中冷冷地想,他甚至期待起那一日,不知萧元悯又会作何反应?
萧元鹤满心阴暗,兄友弟恭本是寻常事,可在他心里,他们本就不存在什么兄友弟恭。将来若是出事——出什么事,萧元鹤似懂非懂,好像预见了什么极可怕的事,心底深处却隐藏着病态一般的快意。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是萧元悯自找的!
那一日,孟三郎生辰,孟三郎是萧元悯和萧元启嫡亲的表兄,几人素来交好。孟家是玉安大族,他设宴,自是宾客满座。
萧元鹤也跟着萧元悯一起去了。
宴上觥筹交错,散席时,即便是萧元悯都喝得隐隐有了几分醉意。
萧元启更是醉成了大舌头,见萧元鹤要上萧元悯的马车,便不高兴,拉着他一把搡开,说:“让开,你边儿上去。”
萧元鹤被推得一个踉跄,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萧元悯微微皱起眉,叫了声“大哥”,说着,俯身将萧元鹤拉了起来。萧元鹤似是醉得厉害,脸颊发红,被他扶起来时还有些发懵,“二哥……”
萧元启道:“你将他扔后头去,我们一起回去。”
似是听见这话,萧元鹤挨着萧元悯挨得更近,萧元悯对萧元启身旁的近侍道:“将世子扶上马车。”
萧元启却不肯,挥开近侍,道:“阿悯,我们才是亲兄弟,他算个什么东西?”
萧元悯无奈道:“大哥,你喝醉了。”
“我不管,”萧元启耍赖。萧元悯叹了口气,低声对萧元鹤道:“小鹤,还站得住吗?”
萧元鹤抬起脸望着萧元悯,他喝得满脸通红,一贯冷静锐利的眼睛也蒙了层水汽,有些茫然的样子,呆呆地叫他,“二哥?”
萧元悯迟疑了一下,吩咐近侍扶着萧元鹤,萧元鹤看着他朝萧元启走去,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底浮现几分阴郁。
直到萧元悯将萧元启送上他的马车,又叮嘱下人好生送他回府,转身朝萧元鹤走来时,他眼神闪了闪,便是他自己也不曾发现,那一刻他袖中攥着的手指倏然松开了。萧元悯伸手扶住了萧元鹤,二人上了马车,车厢内宽敞,萧元鹤却像醉狠了似的,靠着萧元悯,“二哥。”
萧元悯应了,“嗯。”
“怎么喝了这么多?”
萧元悯和萧元启身份高,自是和孟三郎等人一起的,萧元鹤到底是庶出,可因着近来楚家得信王重用,他也被人高看一眼,即便如此,却也不能和萧元悯等人坐在一处。
萧元鹤含糊不清地说:“他们灌我酒。”
他嘴上说灌酒,可萧元鹤心里门清,他只喝了三杯,袖中倒了几杯。他喝酒上脸,又满身酒气,不醉也像醉。
萧元悯听着他告状似的语气,不由得笑了一下,不会哭的孩子一哭就显得分外招人疼,道:“吃一堑长一智,清楚自己的酒量,以后别人劝酒,抿一口便是。”
“不想喝,他们不敢如何。”
萧元鹤:“嗯。”
“二哥,你为什么不和世子一起?”
萧元悯道:“大哥身边有人照看,你醉成这样,身边没人照料,我不放心。”
萧元鹤身边只有一个近侍,冷冷清清的,自然不如萧元启众星捧月。
听着这话,萧元鹤突然轻声说:“二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声音低,吐息里夹杂着酒香,贴着萧元悯的耳朵往耳中钻去,他下意识地想将萧元鹤稍稍推开,无意间正对上萧元鹤的眼睛。少年一双眼睛望着他,眼里映出他的身影,酒意熏得眼角颧骨都是红的,和平日里冷肃安静的模样全然不同,看得萧元悯都愣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闻着了淡淡的信香,是雪后冰雪将融的味道,冷冽如山间清泉。
——这是小鹤的信香。
天乾在其他天乾面前释放信香无异于挑衅,天乾本能地排斥,甚至会释放信香回击。可在这一刻,萧元悯竟半点都没有觉得不适,反而意外的觉得……萧元鹤的信香,原来是这个味道。
天乾的信香无论如何总是带着几分攻击性的,萧元鹤的信香却很乖顺,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像极了一只乖巧的,敞露着肚皮的幼猫,让他忍不住轻轻地嗅了嗅。
许是饮了酒,萧元悯也有些面热,过了几息,才猛地醒悟过来,闻自己弟弟的信香有多反常——若是坤泽,这简直称得上是孟浪了。萧元悯轻咳了声,车厢内的桌上早已备下醒酒汤,他端起递给萧元鹤,说:“你是我的四弟。”
“你也会对三哥这么好吗?”他没接醒酒汤,固执地看着萧元悯。
萧元悯想,会吗?
元瑞也是庶出——可又好像不一样。
大抵是城府深、长于钻营的总不如一眼就能看透的孩子招人喜欢吧。萧元鹤自小性子就冷,不爱说话,他生得可爱漂亮,却总是冷着一张脸,独来独往,不出风头,安静得像是没有这个人,萧元悯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萧元悯没有接话,见萧元鹤不拿醒酒汤,索性将醒酒汤凑他唇边,道:“醒酒汤要凉了。”
萧元鹤不高兴地抿抿嘴唇,可看着萧元悯,还是凑了上去,就着他的手喝了那盅醒酒汤。饮了醒酒汤,二人无话,萧元鹤靠着车厢,车厢里嵌了夜明珠,可到底不如白昼明亮。他微微眯着眼,放纵着自己打量闭目养神的萧元悯,眼里是自己都不曾发觉的专注认真。
7
自那一夜萧元悯意外闻着萧元鹤的信香之后,萧元鹤再靠近他时,他会不自觉地闻他身上的味道,可却再也没有嗅到过。玉州世家子弟多佩香,萧元鹤也如此,他身上常佩沉香,闻之馥郁如蜜,和他的信香迥然不同。
萧元悯略通制香,鬼使神差的,竟亲自将自己关在雅室内花了整整五日,终于调出了一味和萧元鹤信香最为相似的香。他拿银签子拨着那枚圆溜溜的香丸,香还未点燃,又是新成的,只能闻着淡淡的味道,却让人精神为之一清——他想,再放几日,约莫就更像了。
可旋即,萧元悯却是一愣,他调小鹤的信香作甚?
大抵……大抵是觉得小鹤的信香好闻吧。可天乾会喜欢另一个天乾的信香吗?天乾相斥是本能,萧元悯不是没有闻过萧元启的信香,即便二人一母同胞,自小一起长大,可也抵不过天乾信香相斥的秉性,那是刻在天乾骨子里的东西。
萧元悯微微蹙起了眉心,盯着那枚香丸看了许久,吩咐侍女将那香丸好好地收起来。他素来亲和,侍女说,公子花了好些天才调出的香,就这般收起来吗?
萧元悯没有多言,只是道,收起来吧。
萧元悯年长了萧元鹤两岁,他年幼时就出过海,跟着信王萧邵出战,剿杀海寇时不过十四岁。大梁东境的海寇有来自海上的藩国,亦有大梁人。大梁开海禁多年,允许百姓出海经商,玉安有明月港,往来藩商最多。财帛动人心,海贸更是如此,往往往来一趟便是万两乃至上十万两银,以至于诸多商贾甘冒风险往海上走一遭。也正是如此,海上局势就愈发混乱。
信王府有戍守大梁东境,肃清海域之责。
那几年海上并不太平,萧元悯随着信王出征海上,他熟谙兵法,性情果断,是天生的将才。他亲自率领水师打过几场仗,无不大胜,在军中声望渐隆。
萧元启和萧元悯便是那时开始生疏起来的。
萧元启原本并未疑过萧元悯,他二人是亲兄弟,自小到大,他母亲都说,元悯是他的手足兄弟,是这天底下最亲近的人,将来会是他最大的助益。年岁渐长,萧元启开始发觉,似乎所有人都认为萧元悯才该是世子,即便是……在他父亲眼中,元悯也远远胜于他。
萧元启的心就忍不住动摇了。
萧元鹤记得,风言风语传得最凶的时候,萧元悯曾经消沉过一段时日,在那段日子里,萧元悯犹爱漂泊在海上,萧元鹤就跟了他去。兄弟二人一起坐在船上,船只航行于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心境都好似开阔了起来。海上有一座无名小岛,那是萧元鹤第一次跟萧元悯登上那座岛。
登上岛屿才发觉,那岛上竟还搭了竹楼,看着萧元鹤讶异的眼神,萧元悯颇有几分自得。这座岛是萧元悯几年前无意间发现的,岛上清净,萧元悯就着人打理了一番,这岛便成了他一个人的地方。
也是在这座岛上,萧元鹤才发现他这二哥当真是无所不能的——他竟还有一手好厨艺。
任谁也想不到,玉安最是清雅端方的二公子竟也会挽起衣袖做羹汤。
此后几年,萧元鹤跟着萧元悯又登过几回岛。岛上没有权势名利,没有纲常伦理,只有他们二人偷得数日闲,那是萧元鹤一生最好的日子。后来萧元悯战死之后,萧元鹤无数次地想,他早该买一艘更大的船,将他二哥绑了丢上船,从此江海度余生,任他什么世子之位,什么玉州,说不得就能求个圆满。
萧元悯要是骂他,他就扒光他的裤子,骑上去堵他的嘴。
哦,他二哥不会骂人。
气狠了也不过一言不发,闭上眼睛不看他,可他亲一亲,萧元悯的耳朵脖子就会一片红。
春色迷人,实在好看。
1
第111章番外三(中)
8
萧元鹤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情期,即便他曾有过情痣,可那颗情痣已经化成了一块盘亘在手肘内侧狰狞的旧疤,时日一长,即便饮着他母亲为他寻来的那些所谓的秘方熬就的汤药,他自己也都忘了他是个不知是天乾还是坤泽的怪物。
直到情期突然发作,他从来将自己视为天乾,不曾了解过坤泽的情期,情期到来时他甚至如常在院中练了剑。那是盛夏,天气炎热,他满身大汗,吩咐近侍备水沐浴时,近侍替他宽衣时抽了抽鼻尖,说:“公子,您今日身上……好香。”
近侍是坤泽,看着冷峻挺拔的少年人,闻着那冷冽如破冰山泉的信香,没来由的有些面热。
萧元鹤随口道:“一身汗臭,有什么香的?”
近侍抬起眼睛望着他,面颊泛红,小声说:“是您信香的味道。”
说来奇怪,天乾再是自持,总有信香外溢的时候,他伺候萧元鹤多年,却极少闻到萧元鹤的信香,便是有味道也极淡。他家公子的信香不似寻常天乾攻击性强,便是身为坤泽的他闻着了,也只觉得舒适。近侍年长萧元鹤两岁,他是楚侧妃给萧元鹤的近身随侍,自也就是萧元鹤的人。
萧元鹤并未在意,道:“出去吧。”
说罢,就转身背对着近侍,脱下白色亵衣,迈长腿跨入浴桶内。
不知是不是天气热,萧元鹤总觉得今日热得不寻常,莫名的躁,他将帕子丢在脸上,闭上眼竭力压制着心头的躁动。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叫道:“枕墨。”
近侍在外头应道:“公子。”
萧元鹤说:“加些冷水。”
近侍应了声,嘎吱一声门开了,近侍往浴桶里加水前先探了探水温,心中暗暗奇怪,水温将好,是他家公子惯用的……想是这么想,却还是加了几勺冷水。他抬起眼睛,却见萧元鹤靠在浴桶上,眉心焦躁地皱着,脸泛着不正常的红,他说:“公子,可是身子不适……”说着,抬手探了探萧元鹤的脸颊,惊呼道,“好烫。”
萧元鹤倏然睁开眼睛,伸手攥住了那只贴在他脸颊的手,凉的,很是舒服,下意识地握紧了。枕墨呆了呆,脸颊刷的红透了,他看着萧元鹤,萧元鹤素来冷淡寡言,如今眼尾一片红,整个人都透着股子慑人的鲜活冶艳。
他恍惚地想,公子这样……像极了坤泽发情。
可他家公子是天乾,怎么会发情——不,天乾也是有情期的,只不过不如坤泽频繁,一念及此,心口顿时砰砰砰跳了起来。
萧元鹤目光落在自己抓着枕墨的手上,微愣,神色为之一冷,他松开手,说:“出去。”
“公子……”枕墨低声叫他。
萧元鹤厉声道:“出去!”
枕墨吓了一跳,不敢再言语当即退了出去。
屋中静了下来,萧元鹤再是迟钝,如今也明白了,他竟是到了情期——他的目光落在赤裸裸的手肘上那块烫伤留下的疤痕,攥着木桶边缘,手指都几乎嵌入其中。
这是萧元鹤第一次进入情期。
他有些茫然,又觉得万分嘲讽,楚侧妃费尽心机搜寻秘方妄图让他变成一个天乾,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竟还是有坤泽的情期。从来没有人教过萧元鹤,坤泽要如何应对情期。
在所有人眼里,他是一个天乾,他本该是一个天乾。
萧元鹤胡乱地穿上衣服,跌跌撞撞地将门栓紧,一旦让人发觉,不只是他,即便是他母亲也会被责难。
那几日于萧元鹤而言,极为难熬。他整个人都似被架在炉火上烤炙,期间清醒过一回,他母亲站在床边,沉着脸看着他,神情莫测。
萧元鹤突然就想起年幼时的那个隆冬,天冷极了,他将外袍除了,挽起衣袖,露出一条赤裸的手臂,骨肉匀称,皮肉白,衬得手肘内侧那抹红叶愈发惹眼。炭是银霜炭,烧得通红,夹在细细的银钎里,他母亲对他说:“眼睛闭上。”
“忍忍就好了。”
忍忍就好了。
炭火热极了,愈是贴近皮肉愈能觉得灼热,恍惚间,他似乎闻到了肉被烧焦的味道——一声惨叫也随之出了口,旋即就是厉喝,“还不堵住嘴!要将人都喊过来吗?!”
不知怎的,手肘那道伤疤一下子就疼了起来,他竟还闻到了肉被烧焦的味道,忍不住身体就抖了起来,“……娘。”
楚侧妃掩着鼻子,屋中满是萧元鹤的信香,他说是天乾,可又有情痣,说是坤泽,偏这信香如天乾一般,让坤泽有些受不住。不知是天生还是他自小服的药见了效,即便楚侧妃是萧元鹤生母,闻着这满屋子的馥郁信香,也有几分抵触。
楚侧妃道:“鹤儿,不过情期罢了,不要怕。”
萧元鹤望着她,她的神情竟慢慢缓和,轻声说:“枕墨本就是你的近侍,身子干净,让他帮你过了这个情期。”
萧元鹤想也不想,道:“我不要他。”
“那你想要谁?”楚侧妃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坤泽,娘都能去给你找来。”
萧元鹤脑海中倏然掠过萧元悯的身影,他咬了咬牙,道:“儿什么都不要。”
“不要……”楚侧妃语气冷了下来,“难道你还想要天乾?”
萧元鹤想起萧元悯,神色一滞,只这须臾的僵硬,已经足以让楚侧妃恼怒,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萧元鹤脸上,她道:“自甘堕落!”
“萧元鹤,你给我记住,我的儿子是天乾,不是坤泽!”楚侧妃冷冷道。
说罢,丢下一句“侍候好四公子”,便拂袖而去。屋中只剩了萧元鹤和伏在地上的枕墨,萧元鹤的信香太过浓郁,刺激得枕墨眼睛湿润,双腿发软,他勉力爬起来,道:“公子,奴侍奉您……”
“出去!滚出去!”萧元鹤鼻尖似乎闻着了坤泽香甜的信香,他喉结微动,可不过片刻又清醒过来,冷冷道,“不要碰我!”
他摸着枕头底下的匕首,眼也不眨就往自己手上划了一道,鲜血迸溅,枕墨被吓得大叫了声,脑子也被血色刺激得清醒了几分。萧元鹤抓着枕墨的手臂将他扯下了床榻,要去开门时,却发觉门已经紧锁,当下转去了窗前。萧元鹤自幼习武,挟怒之下,一脚将窗踢烂了,枕墨也自破烂的窗户中被丢了出去。
一番激烈动作之下,萧元鹤已是满身汗水,他困兽似的,眼睛通红,赫然被沸腾的情欲逼到了极致。
萧元鹤不期然地又想起了萧元悯,想他二哥修长挺拔的身体,想他执笔时骨节分明的手指,他记得他二哥手腕内侧生了颗痣,小而红——想吻,想将那颗红痣含在口中。他好似闻着了萧元悯的信香,他二哥性情平和冲淡,信香也是温和的,是淡淡的松柏木质香,宽和包容。
萧元鹤咬紧了牙,将手探了下去,欲望是罪孽,在这情海炼狱里,萧元鹤好似被一寸一寸地烧化了,每一寸皮肉都在渴求着被触碰,被拥抱,抱得再紧一些。
“……二哥,”这两个字浑浑噩噩里一出口,萧元鹤脊背蹿过悖德的尖锐快意,他疯了,他肖想着自己的哥哥。可这感觉又如此让人沉醉,萧元鹤指掌汗湿,摸索着自暗格里取出一块青玉雕就的云纹玉佩,这是他十五岁那年生辰时,萧元悯送他的。
萧元悯也有一块,同一块玉料,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萧元鹤仰躺在凌乱的床上,白生生的齿衔住那块玉,长发已经汗水浸透,舌尖贪婪地舔着那块玉,好像在舔舐什么爱极了的东西,发出湿漉漉的舔弄声。玉不过片刻就湿透了,他的嘴唇已经红得不像话,一只手握着那块玉将它探入了要褪不褪的裤中,“二哥……萧元悯。”
蓦地,他仰直脖颈,短促地喘息了几声,身体如崩塌的桥梁,一下子软了下去。
9
情期煎熬,萧元鹤在混沌里对萧元悯极尽他对情事的想象,真的渴求一个人时,如何要他,爱他,似乎就成了与生俱来的本能。
萧元鹤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渴望萧元悯,会对他怀着这样肮脏可耻的欲念,让人心惊。
萧元鹤想,要是他二哥知道了,只怕要骂他无耻,即便不对他动手,以后也会畏惧他如虎狼。
可怎么办呢?
他想要他,只想要他。
五日情期的欲海沉浮,萧元鹤生生捱了过去。再见萧元悯是在第六日,他来寻萧元鹤。
下人在修整窗棂,萧元鹤袖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像是在看拆下来的窗格,又像透过窗子看向院中的芭蕉。
“小鹤,身体可好些了?”萧元悯问他。两日前他曾来寻萧元鹤,却被楚侧妃拦住,道是萧元鹤得了风寒,让他改日等萧元鹤好些了,再让他去见他,萧元悯只得作罢。
萧元鹤抬起眼睛看着萧元悯,轻声说:“好些了。”
“劳二哥挂念。”
萧元悯敏锐,隐约觉出萧元鹤今日有些不对劲,有些心不在焉的,客气疏离得过分——倒也算不上过分,萧元鹤在别人面前一贯如此,鲜少这样对他。
萧元悯竟有些不习惯。
萧元悯说:“过几日父亲想办击鞠赛,小鹤,你去吗?”
萧元鹤道:“二哥会去吗?”
萧元悯笑笑,说:“自然。”
萧元鹤点头道:“我去。”他说得如此不假思索,好像是因着他去,自己才去的,萧元悯恍了恍神,心里那点不适就不见了踪影。
突然,一个小侍捧着一盅黄汤走了进来,萧元悯扫了眼,是个中庸小侍,脸生,随口就道:“你身边的枕墨呢?”
萧元鹤说:“告假回家了。”
他目光落在那种药上,垂下眼睛,抬起那盅药眼也不眨就灌了下去。萧元鹤脖颈修长,肤色白,线条流丽,玉也似的,极合握在掌中细细地把玩。
萧元悯错开眼睛,萧家人都生得好,楚侧妃是玉安一顶一的美人,萧元鹤承袭了其母的姿容,若非性子太冷,只怕不知要招多少坤泽喜爱。旋即,萧元悯后知后觉地想,小鹤……好像常喝药。这不是萧元悯第一次见萧元鹤喝药了,这个年纪的天乾,又是自小习武,身体正当结实,怎么会三天两头的喝药?
萧元悯说:“这是钟大夫开的方子?”
钟大夫是信王府中专给主子看诊的大夫,萧元鹤抬起脸,嘴唇湿润,道:“母亲寻的大夫,”他顿了顿,若无其事道,“调养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