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忙些对我来说是好事,”段临舟笑了笑,说,“你看,如果不是事情紧急,我还不知我纵马跑这么久还能活得好好的。”
流光咕哝道:“也不知是谁骨头疼得辗转难眠……”
段临舟一噎,又笑道:“可我不是没事吗?如此可见,阎王爷想收我,还远着呢。”
流光看了段临舟一眼,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周行前来禀报,道是赵内侍又遣人来了。段临舟一口将药喝了个干净,就将药盅递给了流光,说:“他又想要什么?”
周行神情古怪,自他家小郡王入城之后,兴许是因为侯爷染上了时疫,他不愿再登府衙门,老实了一段时间。可侯爷一去,小郡王又将城中之事都交给了段临舟,赵谦侯便坐不住了,今日要梁都的厨子,明日要能歌善舞的伶人。
段临舟想了想,竟也都由了他去。
周行说:“城中布料粗糙,他想请郡王妃为他送去蓉州的锦缎……”
周行都没脸将话说下去,段临舟神色从容,闻言眉梢一挑,他还未说完,流光先愤愤不平起来,“阜州偏远,城外正在交战,咱们上哪儿给他去弄蓉州的锦缎?”
“而且城中还在丧期,他便如此……”
段临舟摩挲着修长的手指,道:“给他找,”他看着流光,意味深长道,“大张旗鼓地找。”
流光一怔,旋即恍然,说:“公子是想……”
段临舟语气波澜不惊,道:“赵谦侯今日如此对我们,足见当时也曾为难侯爷,他是梁都派来的监军,是梁都的眼睛,留之无益,郡王也不会留他,只不过,总得有个契机。”
流光能跟在段临舟身边这么久,自是聪敏,闻言脸上露出笑,道:“流光明白了。”
段临舟闭着眼睛盘算了片刻,又道:“不过还不够,赵谦侯身边那个叫朱苓儿的坤泽,你寻人在他面前扇扇风,把风传赵谦侯耳朵里去。”
流光应道:“是,公子。”
段临舟说话时并未避着周行,他不想穆裴轩去做这些耍弄人心的诡谲小计,却也不惮他知道自己耍手段。
段临舟是什么样的人,从来不需要遮掩。
流光办事快,那朱苓儿本是花楼中的伶人,后来因着貌美,被阜州富绅带入府中,辗转又送到了赵谦侯手中。
朱苓儿和昔日花楼中的头牌交好,头牌喜不自胜地收下了流光送去的一匣子东珠,翌日,就着人邀了朱苓儿相见。
朱苓儿自是赴约。
头牌不经意地问起朱苓儿有何打算,朱苓儿疑惑不解,头牌说,他可听说侯爷还在时,赵大人曾去寻过侯爷的麻烦,此事若是教郡王知道了,只怕——
他将话点到即止,又幽幽地感叹城中时疫不知还要捱到几时,城外叛贼又凶,万一阜州城守不住了,叛贼又历来进城先杀官——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番话说得朱苓儿坐立不安,自小门回了府衙脸色都是白的。
赵谦侯胆小怕事,又心虚,分外忌惮穆裴轩,经朱苓儿耳旁风那么一吹,竟想出了一个连夜逃出城的法子。
那一夜,正是弦月,惨白的一弯月亮挂在树梢。
几辆马车出了府衙,直往守卫最为松散的北门而去。
赵谦侯买通了北门的守门官,打算趁着巡防将士轮换交接之时自一处老旧的城墙豁口处离开,到了城门处,马车将停,赵谦侯心脏依旧砰砰砰直跳,他听车门外传来守门官的声音,“赵大人,已经安排妥当了。”
赵谦侯方扯了扯衣袖,爬下了马车,对那守门官说:“杜小旗,你且放心,待本大人回了梁都,必不会忘了小旗今日相助之恩。”
姓杜的守门官低着头,赔笑道:“多谢赵大人,多谢赵大人,小人的前程可就都仰望赵大人了。”
赵谦侯敷衍地应了声,问道:“从何处走?”
守门官忙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道:“您这边请,咱们得快些,过了这个空档今天晚上可就走不了了。”
赵谦侯提着袍子,手中还抱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俱都是这些时日以来乡绅给的孝敬。一行十余人跟着守门官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他们自低矮的民房间靠近了城墙,城墙高逾数丈,很有几分压迫力。
赵谦侯咽了咽,动作分外轻,天黑得很,可他们不敢打火把,只能摸着墙走。
突然,听守门官说:“到了。”
此处城墙果然较别处低,他在墙上一按,就摸着了地方,开始拆出一块块石砖,赵谦侯道:“还不快帮忙!”他心中焦急,当即也凑了上去,一块一块地拆除石砖,弄得灰头土脸。他搬得太专注,一时间竟未注意那守门官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只听得远处一声喝道:“什么人!”
“有内奸!”“有叛贼!”
呼喝声登时此起彼伏,赵谦侯吓得一个哆嗦,就觉破风声传来,竟是一支支利箭,他头皮发麻,忙开口欲喊,“不是内奸——”
几个字刚出口,就见一抹寒光疾射而来,他睁大眼睛,只见远处亮起了一支支火把,火光照亮了高踞马背上的少年将军。他手中挽着长弓,捏了两支箭,脸色淡漠,看在赵谦侯眼中简直如恶鬼修罗。
旋即,赵谦侯肩膀一痛,整个人就被钉在了墙上。他双目圆睁,看着穆裴轩,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尖声道:“穆裴轩,你个小杂种,你设计我——”
话没说完,又是两箭,一支箭中了他另一个肩膀,另一支箭却是直中大腿。
惨叫声接连响起。
穆裴轩驱马上前,看着几欲昏死过去的内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森然道:“鬼鬼祟祟,破墙而出,不是内奸是什么?!好你个赵谦侯,竟敢勾结叛贼逃亡敌营。”
“今日,本郡王便杀了你,以儆效尤!”
说罢,抽了一支箭,看着赵谦侯眼中的恐惧,神情未变,利箭射出直接嵌入他胸膛。
穆裴轩这一箭射得巧妙,并未直指心脏,他要赵谦侯痛极而死。
直到看着赵谦侯在他眼前断了气,穆裴轩才收起了手中的弓箭,他垂下眼睛,目光落在那小旗脸上。小旗一改谄媚讨好,脊背挺直,竟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中庸。
穆裴轩道:“你说你叫周自瑾?”赵谦侯通过一个豪绅找到了北门的一个小旗,殊不知,那个小旗和周自瑾是至交,便将此事告知了周自瑾。因着穆裴之,周自瑾对赵谦侯恨之入骨。今夜趁着天黑,看不清彼此,他索性和小旗交换了身份,亲自将赵谦侯带入瓮中。
周自瑾道:“回郡王,正是小人。”
穆裴轩说:“以后你跟着我吧。”
周自瑾眼睛微红,大声道:“是,郡王!”
穆裴轩打马离去,周自瑾回身看着被钉在墙上,血淌了一地的内侍。
“周哥,尸体怎么办?”一旁有人问。
周自瑾恶狠狠地说:“丢后山去喂狗。”
后面应该没有主角团的盒饭了
柳暗花明
一般都是没有大纲随缘飚,所以剧情发展到哪儿是我在开篇时也没有想到的,如果有小伙伴被刀到了,很不好意思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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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43
80
穆裴轩回府衙时,段临舟已经睡下了,他草草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才上了床。他一靠近段临舟,段临舟便醒了,睡意惺忪地问道:“事情办完了?”
穆裴轩一展臂,就将段临舟搂入怀中,在他脖颈间深深地吸了口气,答道:“办完了。”
段临舟被他小狗似的动作弄得发痒,含糊地笑了声,蹭了蹭他的面颊,自他来阜州之后,穆裴轩夜里都要搂着他才肯睡觉。
穆裴轩说:“我把赵谦侯杀了。”
“嗯,”段临舟说,“杀了就杀了,”他伸手抚着穆裴轩的后背,少年人火气旺,又是刚冲得热水澡,结实的身躯热腾腾的,不似他,床上暖过了,夜里还要抱着汤婆子才睡得热乎。穆裴轩被摸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将段临舟的脚夹在腿肚子里,段临舟眯了眯眼睛,说,“不用担心,朝廷无暇问责你,也不敢问责你。”
穆裴轩:“嗯?”
段临舟这才想起二人自分别后,他还没有将梁都发生的事情告诉穆裴轩,便道:“端王死了,秦凤远在京外得到消息,就跑了。”
穆裴轩微微一惊,说:“端王死了?”
段临舟说:“在诏狱中自戕。”
穆裴轩思索须臾,慢慢道:“端王一死,梁都就乱了。”
段临舟轻声说:“正是如此,梁都的士子日日闹着,锦衣卫镇压不过来,江州宣王,玉州信王相继挥兵直逼梁都,北边又有胡人肆虐,梁都焉有余力管一个内侍是怎么死的,即便是知道怎么死的,也只能咽下。”
朝廷还要仰赖南军镇压叛贼,一旦将穆裴轩逼得反了,梁都处境更是艰难。
穆裴轩心中自是也明白,他睁开眼望着床帐,道:“我少时也见过端王,若是先帝将帝位传给他,说不定今日大梁又是另一番景象。”
可惜端王性子淡泊,不慕权势,只安于做个闲王。
段临舟却是一笑,说:“我倒不这么认为,”二人头挨着头,一起躺着,段临舟慢慢道,“大梁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大梁了。先帝在位十载,不理朝政,大兴土木,修宫殿,建道观,哪一样花的不是这上上下下的官吏搜刮的民脂民膏?”
“这还只是他们呈上去的,”段临舟说,“他们自己昧下的,更不知多少。”
“上行下效,帝王修道观,官员争相效仿,你见过那些数九寒冬去服徭役的百姓吗?”段临舟有些唏嘘,道,“我当年行商过良州,良州知州为遥贺天子寿辰,修道观供奉长生禄位,花费不知凡几,我听闻那一年服徭役的壮丁十去八九,都埋在了道观底下。”
穆裴轩偏头看着段临舟,段临舟摇摇头,道:“我父亲和我说过,他年轻时,有几年朝廷赋税低,便是商税也低了,后来一年高过一年,许多小的商贩无力承担,便都干不下去了。商人尚且如此,寻常百姓更是无力生存,他们活不下去,怎会不反?”
“今日便是没有刘子异,他日也会有赵子异,王子异。”
这些话穆裴轩从来不曾听过,他生来就是天潢贵胄,长在瑞州府城,目之所见,俱是富贵锦绣,即便是有自己的食邑,穆裴轩也鲜少过问。自小到大,穆裴轩觉得拮据之时,不过是军饷难拨,为此,这几年他自己的私库掏得七七八八,却也从来没有垂眼看一看辖下的百姓。
段临舟见他听得认真,心中微动,轻轻笑了笑,道:“人说欲壑难填,我有时倒觉得,这些小老百姓最是好满足。”
穆裴轩看向段临舟,段临舟说:“前年瑞州遭遇二十年来最严重的水灾,为何瑞州不曾民变?年前的雪灾,丰州陇州几地却严重至此?期间纵然有反贼生事,可若是百姓能活下去,又有谁愿意冒着诛九族的重罪去造反?”
穆裴轩经他这么一点,自是想起这二州的知州有多混账,何止是这二人?穆裴轩几年前去过梁都,梁都的纸醉金迷,奢靡浮华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半晌,穆裴轩道:“皇帝年纪太小了。”
皇帝年幼,即便是除了林相,他又将如何执掌权柄?可若是幼帝退位,又该由谁登上帝位?
这个想法太过危险,穆裴轩没有再想,段临舟也默契地转开了话题。
过了一会儿,穆裴轩突然想起瑞州水患,他大哥所提过的赈灾银,下意识地开口叫了句:“段临舟——”
段临舟:“嗯?”
穆裴轩盯着段临舟看了片刻,却不知如何开口,段临舟为何那时会插手此事,毕竟稍有不慎,他面临的就是安南侯府和朝廷的发难,后来更以此为契机嫁给了他。
穆裴轩想,段临舟还有很多事情瞒着他。
穆裴轩犹豫了许久,却没有问出口,再等等吧,等段临舟亲自告诉他。
穆裴轩说:“没什么,睡吧。”
段临舟不疑有他,应了声。
此后数日,穆裴轩和叛贼之间发生了数次交锋,双方均在试探,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丰启二年三月初二,据《丰州志》记载,靖南郡王穆裴轩率军夤夜出城,于四更时分奇袭叛军大营,歼敌三千,大捷。
这是南军守阜州以来,转守为攻的第一战,亦是一场大捷,如初升的朝阳,拂散了长期以来笼罩在阜州和南军头上的阴霾。
周庭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大呼过瘾,扬眉吐气。这段时间以来,城中的时疫,短缺的粮草,医药,城外叛军的骚扰,无不让他们焦头烂额,憋屈不已。
周庭都没有想到穆裴轩竟敢在此时奇袭叛军大营。
毕竟除了他带黑甲铁骑入城那一战,因着穆裴之感染时疫,穆裴轩也多以防守为主,没想到,他会突然袭击叛军。周庭没有想到,孙青一干人等自也不曾防备,又正是四更天,叛军稀稀拉拉地准备烧火,就被摸黑而入的南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若非孙青反应快,他麾下叛军也算训练有素,战果只会更丰。
墙上悬挂着地形图,帐中是周庭,徐英等南军将领,周自瑾也跟在穆裴轩身旁。
年轻的主帅已经脱了甲胄,长发高束,一身玄色窄袖劲装,面容沉静冷静,却自有一番让人信服的气度。
徐英说:“他们以为我们会被城中时疫困住,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个中年将领道:“如今他们退了三十里,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穆裴轩伸手指向地图,道:“叛军根基在安阳,孙青在三十里外,我们就将他们一步一步逼回安阳。”
周庭道:“叱罗人的那支骑兵不好相与——”
穆裴轩看了他一眼,二人目光对上,周庭是朝廷遣来的指挥使,亦是梁都用来辖制安南侯府的。安南侯府却对朝廷全然隐瞒了黑甲铁骑,甚至将之隐藏,俨然成了安南侯府的私兵,一旦周庭将此事上报梁都,梁都必定追究。
穆裴轩虽是郡王,却也是周庭手下佥事,二人共事多年,鲜有龃龉,私交甚笃,堪称忘年交。
过了片刻,穆裴轩说:“骑兵交给付岳。”
付岳正是黑甲铁骑的统帅。
商量罢,将领陆续退出了营帐,穆裴轩开了口:“周叔。”
周庭脚步微顿。
不多时,帐中只剩了穆裴轩和周庭二人,周庭回过身,看着穆裴轩,沉着脸,说:“老子就不该承你这声叔。”
穆裴轩说:“周叔,您若想将黑甲铁骑一事上报梁都,我没有怨言,只是想请您等此间事了再给梁都递折子。”
周庭说:“你知不知道你们安南侯府这是欺君!若是被别人拿着了这个把柄——”
“周叔,”穆裴轩打断他,“安南侯府世代戍守边南,对陛下,对大梁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可我父亲因何而死,您难道不知?”
周庭哑然。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穆裴轩沉声道:“父亲留下黑甲铁骑,只是为了护住安南侯府。”
半晌,周庭甩了袖子,道:“罢了,我周庭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要不是你率军前来,阜州说不定早就没了。”
“还望小郡王好自为之,牢牢记住,黑甲铁骑是大梁的黑甲铁骑,边军是大梁的边军,从来不是哪家哪户的私兵。”他转身走到门口,声音低了几分,说,“这一回,梁都那边我自会为你遮掩。”
穆裴轩定定地看着周庭的背影,慢慢垂下了眼睛。
日将薄暮。
孙青沿着小径登上山丘,果然看见了云琢,一身白衣的坤泽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圣尊,”孙青在他身后行了一礼。
云琢也早已习以为常,说:“来了。”
孙青走近了,道:“山上风大,圣尊该回去了。”
云琢手中握着不知从何处抽来的棕树叶子,手指白皙而灵巧,慢吞吞的,隐约可见是只蚱蜢,他身边也立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蚱蜢。
云琢随口应了声,却并未抬头,孙青静静地看着云琢手中小巧的蚱蜢,对孙青说:“小时候阿姐常做这种小玩意儿,从别的孩子手中给我换粗面馒头,运气好能换上一个,我和阿姐分着吃能吃一天。”
孙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不过片刻,云琢便将蚱蜢编好了,他捏着两只小蚱蜢晃了晃,抬手丢给孙青,孙青接了个正着。
云琢说:“送你了。”
孙青低声道:“谢圣尊。”
云琢起了身,掸了掸衣袖,道:“你在穆裴轩手上吃了大亏?”
孙青单膝跪了下去,道:“孙青无能,一时不察——”
云琢神情倦懒,淡淡道:“不怪你,到底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训练了一些时日,也比不得训练有素的边军。”
二人一道下山,云琢突然问孙青,说:“当初随我入教,你悔不悔?”
孙青不假思索道:“不悔。”
“没有圣尊,孙青只能在山上为寇,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更不可能追随圣尊。”
云琢说:“是吗?”
孙青在云琢半步之后,看着坤泽纤细的脖颈,轻声道:“孙青愿为圣尊赴汤蹈火,九死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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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告捷,南军士气大振,穆裴轩着付岳率黑甲铁骑出城,在叛军营地周遭侵扰。付岳四十来岁,能征善战,更擅诡道,他不和叛军正面交锋,杀了人就撤退,骑兵灵活,冲锋时声势又大,以至于那一段时日叛军听见马蹄声就头皮发紧。
除此之外,穆裴轩弃了孙青,另遣徐英,罗安等将领率兵出阜州,收复叛军占据的各个大小城镇。一路行军以来,赵谦侯所为本就惹得众将领不满,而今他已经身死,城中自是一切以穆裴轩为尊。他年纪虽轻,可治军极严,在军中素有声望,徐英,罗安等诸多将领无不以他命是从,当即率领怀揣着满腔憋屈和昂扬复仇志的将士如虎狼一般,奔向安阳周遭城镇,渐成包围之势。
孙青显然明白穆裴轩的打算,他咬碎了牙,可孙青心里很明白,对上穆裴之时,他们之所以能取胜,并非兵马胜过他,而是因着他们早有谋划,而穆裴之对他们一无所知。
兼之有时疫绊住了穆裴之。而今士气也好,兵马粮草轩而言,似乎都不再是问题,阜州城内也并未因时疫而低靡,成为一座死城。
叛军一路退至卜儿关。
卜儿关是安阳防守的重要关隘,易守难攻,孙青据险关而守,一时间南军和叛军再度僵持,只不过攻守两方换了位置。
穆裴轩高坐马上,看着很有些年岁的城墙,兰铎站在垛口,俯瞰着城下肃立的大军,禁不住心神微微战栗。兰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随我出城迎敌。”
一旁的中年将领闻言皱眉道:“兰将军,孙将军有令,只守不攻。”
兰铎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如今奉命守卜儿关的是我。”
说罢,他带着自己的亲兵就下了城楼,轰然一声,大门缓缓打开,兰铎骑马而出。战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了,已经是三月初了,瑞州早有春意,丰州却依旧寒凉,一片肃杀意。穆裴轩在天乾面上的鬼面逡巡了片刻,直接纵马出去,二人目光对上,都闪烁着几分好战之意。
穆裴轩记得徐英所说,黎越胸口那一枪,是这鬼面人所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