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真身，无心无情，不偏私，尊众生，这样的人掌管法则才会让其他生灵感到信服与安宁。

    “我会全力支持你。墨芩，你别说你从未想过。”

    墨芩听到这话，却是摇头轻叹一声：

    “追逐权势，妄图掌控他人吗？这我还真没想过。”

    若追逐渴望这些，又与那些犯下大错的仙有何分别。不过是五十步和百步之分罢了。

    伊峻泽正声道：“不。不是为了权势，而是为了万物生灵。”

    就如同他一样，他是为了妖族能摆脱仙族的欺压，堂堂正正活着。

    伊峻泽说得有些激动：

    “这是你的使命，这是你应该做的事！”

    墨芩脸崩得更紧，难得有如此严肃的时候。

    “够了！不要再说了。”

    伊峻泽察觉自己食言，连忙住了嘴。

    聊到成这样，显然是不适合再继续聊下去了。

    他起身离开。

    “我今日说的话，始终有效。”

    第809章

    墨芩并未回应伊峻泽说的话。

    伊峻泽也没恼，而是略微无奈地看了墨芩一眼，而后离开。

    周围的环境安静下来，只能偶尔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泷应找过来，就看到墨芩坐在那里，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他坐在墨芩旁边，顺着墨芩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山川树林向远处蔓延，直到与湛蓝的天边相接。

    “在想什么？”

    墨芩收回视线，转头落在泷应身上。

    “你相信使命吗？”

    世间万物，每个生灵，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属于自己要完成的使命，有的声音如是说。

    泷应不知道使命，他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活。

    若是有谁跟他说，他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泷应并没有多犹豫，而是用轻松似玩笑的语气说：

    “那就要看看我是不是对这个所谓的使命感兴趣了。”

    感兴趣的，不需要什么使命，他自然就会去做，不想要的，不感兴趣，就算真的是什么狗屁使命，他也绝对不会做。

    赞同的歌颂其为自由洒脱，不赞同的谴责这是自私冷血。

    可路是自己走的，生活是自己过的，旁人赞颂也好，谩骂也罢，不过是路途中刮过的一阵风。

    风里有花香，风里有粪臭。

    有徐徐清风，也会狂风大作。

    这是一条不可回溯的单行道，你要去的地点在前方，你会因此而停下放弃吗？

    不会。这是仅此一次的，精神上的，世间独行。

    墨芩颇为诧异地看了一眼泷应。

    旁人总说草木无心，她当是无情者。

    万物生长，自有定律，时空运转，自有规则。不会因一点情而有任何改变。

    墨芩伸手摸到泷应的胸口，温热传递到她的掌心，她感受到了强有力的心跳。

    这有序的跳动声，因她的触摸而开始加速。

    她说：“你有心。却没有责任心。你有情，却对那些正在遭受苦难的生灵视而不见。”

    泷应原本微垂且飘忽的视线一滞，他抬眼，正好对上墨芩的视线。

    泷应抬手握住墨芩的手腕，触到肌肤，摸到骨骼，却感受不到脉搏。

    即使是使用人的形态，也并不是就是真正的人，这不过是一个拟态。

    脉搏可以有，但也不会是真的。

    泷应轻笑一声：“有情便会偏私，我以为并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冷静理智，只单看什么东西在他们心中最重要。”

    这世间存在的东西太多太杂。

    大家看重的东西也各有不同。选择即是取舍。

    “你不想去做的，不做便是。”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墨芩嘴角微扬起，这倒是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既道她是草木无心，又何必谈什么天下生灵。

    妄图说服一个没有情的人认同他们的价值观，简直是异想天开。

    她收回手，站起身，朝着泷应微微俯首：

    “他们想要说服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那你呢？妄图从我身上得到我本来就没有的东西。”

    泷应仰起头，用一种仰望的姿态看着墨芩。

    墨芩从他眼中看到了转瞬即逝的受伤。

    他动了动唇，开口道：“我……”

    想说他没有，但他却是期待过无数次，也会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感到失落和难过。

    “我没关系的。”这也是他想做的事。

    只是想这么做，而不是为了从她那里得到同样的回应而做。

    墨芩直起身，看着泷应停顿两秒。

    “嗯，你说得对。”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墨芩踱步朝外面走，泷应愣了一会儿，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墨芩离开的背影。

    他忙起身，几步追上去，带着忐忑问：

    “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若这是她注定的使命，天选的无心无情的仙族规则掌管者，那现在……为什么他们注定会失望？

    墨芩步调不变，继续往前走。

    “还能是什么意思，当然是不打算满足他们的期望。”

    她转头理所当然道：

    “毕竟……美好的生活需要自去创造不是吗？”

    当年她已经杀了大部分仙族人修的主要战力，虽然出发点不是为了他们，但就结果来看，他们是受益的。

    墨芩想了一下，说：

    “不过，我们还有点事要做。”

    泷应：“什么？”

    墨芩言简意赅：“报仇！”

    当年的事勉强算是了结，可后来发生的那些不能就这么算了。

    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还是得算清楚的。

    -

    墨芩离开前，又去见了伊峻泽一面。

    对方得知墨芩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不免有些恼怒。

    觉得这是一种十分没有责任心的行为。

    “他们对你做的那些事，你就这么原谅了？”

    “放任他们，若是他们再次卷土重来怎么办？”

    “一次能侥幸活下来，你就能保证每次你都能有那么好的运气，都能有那么一个忠心的蠢货舍命救你吗？”

    墨芩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下，伊峻泽以为自己的话多多少少有了些作用。

    结果只得到一句莫名其妙的，“他不蠢。”

    既不是被欺骗，又不是在没看清自己所做之事会带来的后果。

    在明确自己的目标后，所做的行动。别人凭什么利用自己的价值观，对其做出自以为是的评价。

    当事人蠢不蠢不知道，但评价者一定狂妄又自大。

    伊峻泽险些被气笑了。

    这种时候，她竟然还有心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那你的责任呢？”

    “受之于天，你难道不应该所有回馈？”

    墨芩冷冷地看着他，语气有些讽刺：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些话，但仅仅凭着这些，就给我扣上什么重担，我是不会接受的。”

    伊峻泽梗着脖子道：“你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妖族有能预言者，付出相应代价则可预知天命。

    天命不可逆。

    这就是她应该做的事！

    墨芩承过伊峻泽的情，即使意见不合，言语上也并未太过：

    “存在不代表什么。若存在即是合理，用这个理论来说，那些仙族当年做的事，是不是也能算作是合理？”

    第810章

    伊峻泽：“！！”

    伊峻泽一时间找不到有力的反驳，他愤怒地指着墨芩，也只憋出一句：

    “你……你会后悔的。”

    墨芩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

    “你帮忙的事，我当然不会忘记。在允许的范围内，你可以提出相应的要求，作为回报。”

    “既然你这个情本来就是想卖给我的，那就不要再去找他。”

    通过这次的事，墨芩也算是对自己的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当年她以为自己会死，但实际上她并没死。

    根茎没有消散，一叶真身还能让她重现世间。

    只怕就算没有泷应做的那些，在若干年后，残缺的自己也会受到吸引，被动地聚集起全部来。

    只是，那时人修可能已经重整旗鼓，她将要面临的就不是普通模式，而是地狱模式了。

    泷应加快了这个进程，起到了不可替代的推动作用。

    伊峻泽：“……”

    伊峻泽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冷静，也嬉笑不出来了。

    “我知道了。”

    泷应实力确实不弱，但也只能算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强者。

    况且泷应又没有自己的势力，心思也不在这上面，这个情他倒是也不怎么执着。

    墨芩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才又道：

    “我打算去报仇。”

    能不能抓住机会就得看他们自己了。

    伊峻泽并不知道中间他们失踪的这些年里发生了什么，他只以为墨芩说的报仇是找当年觊觎她的仙。

    这个结果，也还算能接受。

    当年的事，那些野心勃勃的仙族人修可是都参与了。

    墨芩若是能将他们都铲除，到时候谁掌管仙族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伊峻泽终于冷静些许，“那你自己小心。”

    -

    墨芩和泷应等人离开妖界，来到了仙族。

    当年仙族是各界之首，不论是从哪些方面，都是远超于其他族类的。

    但现下，墨芩先是在妖族待了段时间，再来到仙族，却发现两者之间的差距并没有当年那么明显。

    仙族果然是落魄了。

    仙界出现仙并不奇怪，出现其他部族也还算正常。

    墨芩等人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行动很是顺畅。

    打探消息也比想象中的更加容易。

    墨芩找了个人流量比较多，消息流通快的地方，和仙闲聊。

    “值得一说的大事？”那仙若有所思，在脑子中搜寻符合的八卦。

    那仙开口就是宏观大局，各界纷争，末了又反问：

    “这些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

    里面的事大多都是墨芩已经知道的，内容跟那仙说的也多少有些出入。

    “这些事大家都知道了，我是想说，仙界内部的。”

    墨芩压低声音，“不是都说人修那些家伙支撑不了多久了嘛！就没什么……”

    说到这里，墨芩朝那仙使了个眼色。

    意图很明显。

    这仙是其他仙类，真身非人，说到这里，他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

    “早说嘛！”

    他们这些其他品类的仙，最关注的事之一，就是这个了。

    “不过……人修可没那么容易完全败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