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是如此，他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周围一片旺盛的绿，只让他感到无限恐慌。
“芩芩……”
他眼前有些忽然有些模糊，脑子里眩晕得厉害，头重脚轻，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地不起了。
忽然一缕极细的白丝慢悠悠地飘进他的视线，他下意识伸手去抓。
小心翼翼的，又带着急切。
一股微凉的触感挠动他的掌心，他心头一震，收回手，屏住呼吸，颤巍巍的张开手掌，竟看到那缕白丝正躺在他掌心轻轻晃动着，似乎下一瞬就会被风吹走一样。
泷应连忙收紧手掌，手忙脚乱地翻出一个器物来装它。
细小的白丝乍一下被关进去，似乎有些不适，它触碰着壁，想要钻出来，发现没办法出来后，又平静地待在里面不动了。
异常平和。
泷应忙看向四周，企图再抓住些类似的东西，但再也没有成功。
那些绿光，早已完全消散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墨芩的一部分，但也只能如此期盼着。
-
仙族中的人修们，在这一战中损失了不少战力。
他们元气大伤。
也不知道是认为墨芩等人也都死了，还是抽不出足够的人手来抓捕，泷应后来都没再跟他们有过正面冲突。
泷应也无暇顾及仙族那些家伙怎么样了，他只想着能有什么办法能救回墨芩和黎砞。
他四处寻找可能的方法，不放过任何一点希望。
不知道他寻觅了多少年，最后终于在伊峻泽的帮助见到了一位妖族中阅历丰富，德高望重的一位老妖。
伊峻泽并不知道泷应具体在寻找什么，他只说：
“他或许能帮到你。若是连他都不知道，那大概就真的没人知道了。”
泷应对这位妖族大前辈也有所耳闻，只是一直不得已找见。
现在有机会，他当然不会放弃，甚至都不曾问伊峻泽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多谢。”
……
“这……或许是植物的根茎。你的这位朋友真身是草木吧？”
“生命力旺盛的草木，只用一部分枝条，就能长出完整的个体来。这一缕根茎……或许你的朋友真的可以死而复生也不一定。”
死而复生……
这个想法让泷应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不，她没有死。
“当然这也不是件简单事，能不能成功，老朽我也不能保证。”老妖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细细的缝，他朝泷应泼冷水。
一株植物分离出来的部分，重新长出来的，还能算是原本的那一株吗？
老妖见过不少拥有特殊保命能力的妖。
若这是根茎主人的特殊能力也就罢了，若不是，只怕最后就算费尽气力，得到的结果只会让人大失所望。
后面的话老妖并没有告诉泷应。
因为他知道，说与不说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老妖只语气沉重道：
“你想好了吗？这可不是简单事，说不定用尽你的全部，也未必能救你的朋友回来。”
……
泷应见完老妖出来，发现伊峻泽还在外面等着。
这时泷应才问，“你为什么帮我？”
伊峻泽听到这话，猜到这次的谈话大概是对他泷应有些帮助。
他耸了耸肩，“为什么？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泷应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显然没相信这话。
伊峻泽无奈道：“好吧。我绝对没有恶意，仙界那些家伙，可是我的死敌，能为他们添堵，我很乐意。”
“再说能为墨仙子这样的美……强者交好，我很乐意。”
话说到一半，伊峻泽看着泷应的脸色，骤然转了弯，嬉皮笑脸地将话说完。
泷应直截了当问：“你想要什么。”
现在人生死未卜，什么交好不交好。
“我说，你还真是无趣。”伊峻泽嬉顿收，“我能问你要什么，你现在有什么。”
墨芩给了仙族的那些人修重创，他带领着的妖族也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于公于私，帮泷应引荐一下，对他来说划算得很。
若是真的帮到了，到时候他们可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稳赚不赔的事。
伊峻泽的想法泷应能猜到，只是……
“这件事算我求你的，若是日后你需要我帮忙，跟我说就好。”
伊峻泽眉头一竖，“嘿！你这……也不用分得那么清吧，你们还分你我吗？”
这话若是别的时候说，泷应或许还吃这一套，可眼下他不为所动。
只是固执地坚持将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
……
泷应将那缕根茎种在墨芩当初生长的秘境里。
那个秘境在墨芩化为人形后，就成了那秘境的所有者。
秘境的通道和出口是在几个固定的地方，墨芩也可以改变出口的位置，只是有些麻烦。
不过好在那个地方若是没有墨芩的允许，旁人是无法随意进出的。
这个秘境也正是后来的竹林小木屋。
……
泷应回忆着过去，竟有几分感慨。
“我没能等到黎砞苏醒，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好在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不管那时有多么艰难，过程又是如何凶险，现在都否极泰来，皆大欢喜。
墨芩静静地听完泷应的讲述。
他省略了里面的很多细节，只从他简单的描述中，墨芩就知道要独自完成这些有多难。
泷应也可以选择放弃，自己好好的活着，或者去报仇，而不是一心扑在前途未知的事上。
第808章
一缕根茎种出来的，是墨芩自己，而不是另一个人。
这是连墨芩本人都不知道的隐藏保命技能。
同时她也不知道一片叶子还能让她重新作为一株不起眼的小仙草活过来。
若是没有这一叶，待墨芩通过吸收灵气苏醒过来，又会是何光景。
一个个恰到好处的偶然堆叠，侥幸得了个好结局罢了。
不得不算是：尽人事，听天命。
墨芩垂着眼睫，眼神落在桌上，并没有聚焦。
脑海里想过无数话语，到现在却有些失语。
说感谢，似乎有些无力。问值不值得，又太假。
但她不能什么都不说。
墨芩只苍白又干巴巴地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缓声道一句：
“辛苦你了。接下来，不会再是你一人了。”
泷应独足走过的时光，忍受的无助与孤寂，经历的困苦与磨难，她都只能靠想象，和从寥寥几句话中得知。
泷应不知道自己想听到墨芩什么样的回复。
这样的平静或许让他感到一丝淡淡的失落，却又让他觉得安心。
他看着墨芩，看着她的双眼，想要看透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嗯。”泷应低首笑了一下，坦然感叹道：“是挺辛苦的。”
确实很辛苦啊。
当你知道一个确切的时间，并朝着它前进，那么占据你内心的更多的会是期待和急切；
可当你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又有没有尽头的时候，你每一刻都要忍受煎熬，在坚持和放弃中反复挣扎，在不断的自我肯定和否定中度日如年。
后来他总算有些明白：
不要去想，只管去做。不论结果如何，在未来，在揭晓答案的那一刻，至少踏实走过的每一步都不会让你后悔。
墨芩站起身，拍了拍泷应的肩。一个不算安慰的安慰。
她提议道：
“脱离时代这么多年，不然我们出去转转？”
妖界都城很热闹的，这多年过去，指不定又有些什么新鲜玩意儿。
泷应呆愣愣地点了点头，跟着墨芩一起去外面逛。
……
妖界都城很大，两人只是胡乱在城里逛了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泷应和墨芩并肩而行，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其实落后了些许，是属于步调上的那种落后。
路上两人再也没提起那段灰暗的过去。
只是在谈论着眼前，现在。
这样的相处模式与之前并没什么不同，这让泷应心里的那些不安暂时被放之脑后。
两人回到住处的时候，黎砞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撑着下巴，苦着脸等他们。
黎砞朝着墨芩跑过去，委屈控诉：
“你们去哪儿了？”
一转眼两人都没了，现在还一起回来，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撇下他。
泷应：“出去逛了逛。”
黎砞一听果然有些炸了，“你们出去玩，为什么不带我！”
泷应双手一摊，语气有些欠：
“又没人拘着你，你完全可以自己出去。”
“你！”
“……”
两人幼稚地斗嘴，你一言我一语，说到最后都有些偏离主题了。
这样的场景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
-
第二天，墨芩再次见到了伊峻泽。
准确的来说，是他主动来找墨芩的。
作为妖王，伊峻泽的公务也是非常繁忙的。
他靠在树干上，手里抱着一罐蜜，整个人闻起来都甜滋滋的。
伊峻泽大有八卦的意思，“怎么样，你们昨天聊得还愉快吗？”
墨芩点头，对他当时施以援手表示感谢。
“多谢你愿意施以援手。”
伊峻泽就想听这个，他笑得更开心，“我们谁跟谁呀！再说我的忙也不白帮不是？”
他走过过来，一屁股坐下。
“我跟你也不绕弯子。以后咱们互帮互助，共同创建三界美好未来！”
墨芩知道这才是伊峻泽的真实目的。
她疑惑道：“哦？互帮互助，你的意思是要让我投靠你们妖族？”
伊峻泽‘啧’了一声，“什么投靠妖族，我的意思是你做你的仙，我们达成友好同盟啊。”
各干各的事业。
至少得是相同量级的才能说结盟，伊峻泽这话的潜藏意思再明显不过。
墨芩：“我倒是不知，我一个小仙，怎么跟你们仙族同盟？”
伊峻泽又有些火了，“还装是不是？我的意思你知道。”
他一手压着蜜罐，拿出说正事的架势。
“仙族现在的局面，相信你也知道了。”
当初人修那一派受到重创，他们遭到其他仙的反噬，外头又有别的种族逼迫。
内忧外患。
仙族中人修的地位摇摇欲坠，靠着一股不要脸的坚韧劲儿才勉强站在中心地位。
只不过权利已经被夺走了半数。
仙族内部依旧在不断斗争。
宏观来看，仙族早已掉下了一言堂的位置，可他们掌管着一部分法则却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再观仙族内部……当年人修对其他仙类迫害得狠，以致人修一派仙仍竟有占据上风的势头。
伊峻泽当然不会愿意看到当年的事件重演。
他希望仙族能有一位新的领导者，不属于人修的统治者。
整个人选就是墨芩。
墨芩沉下眸子，“我倒是不知道，你对我还有这么高的期望。”
伊峻泽：“我以为，没有仙比你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