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在?听到什么“三条路”的时候已有了?不妙的预感?，但是——

    他娘的，明明在?朔城只要二十万啊！！物价是这么涨的吗！？

    火娘子又竖起一根指头：“第二条道也不难，名叫报恩。替神炼坊无偿接一单炼兽核的单子，完成了?就算两清了?。”

    苍凌阑：“。”

    不难吗，真不难吗？

    当年在?黑鹰酒馆，报恩把自己报死了?的猎人可是数不胜数的……

    这所谓单子，不会是“一夜间提纯一万颗兽核”之类的吧？肯定是！

    火娘子：“若是这两条道都不愿走呢，我们还有第三条道，名叫……”

    苍凌阑彻底顶不住了?，一拍桌案：“你们炼师也赌命啊？”

    “什么赌命？”

    火娘子诧异道：“阁下许是误会了?吧，脱离神炼坊的第三条道儿呢，名叫‘斗艺’。是指大庭广众之下，炼师与坊主一对一比拼炼兽核的手艺。只是如今坊主不在?，此路暂时行不通。”

    “不过阁下不必担忧，前些日子，我们坊主久违地来了?信。”

    水郎君面上浮现出由衷的喜色，“说是已经给神炼坊物色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少坊主，等到少坊主接任，炼师们就可与少坊主‘斗艺’了?。”

    “……”

    苍凌阑双目发直，感?觉脑子要炸了?。

    你……我……这……嘶。，尽在晋江文学城

    苍凌阑用力闭了?一下眼，再喘了?好几口气才冷静下来。

    她上身前倾，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敢问贵坊的坊主……和少坊主，叫什么名字？”

    吉祥贵鹦：“坊主！坊主坊主——”，尽在晋江文学城

    “呿，死鸟。”火娘子回?头呵斥一句，又飞速转回?一张笑?脸来，“我们老坊主，姓应名裘，远游已有十来年了?。阁下瞧着年轻，应当没听说过。至于?少坊主，惭愧，我与我家郎君也尚未见?过呢。”，尽在晋江文学城

    应……裘……

    苍凌阑手指猛地收缩，掐紧掌心软肉。

    她眼前似又看到那日秋雨绵绵，国主坐在?对面，满面怅然追忆之色。

    ——当年你父亲，还有应哥和小

    依譁

    简，自朔城上王都……

    ——应哥和小简，如今在?朔城，可还安好？

    应哥，应裘……邱鹰！！

    炼师白鹰

    苍凌阑第一次站在邱鹰面前，

    是在启灵失败的那年冬末。

    她幼时跟随父亲与小叔在王都长大，算来惨剧发生之前，在苍家只住了一年多。又因与周围人?境界差距太大，

    和同龄人也难说得上话，情感?不?能算深。

    后来苍穹叛族，苍家人对她心里有了隔阂，她便不?愿在宅子里多呆。凡是小?叔盯得不?紧时，

    准要跑出去，坐在落雪的山路上，望着薄暮山脉的轮廓发呆。

    从山里捡来的小白鹿始终跟着她，

    呜呜嘤嘤地卖乖撒娇，摇尾巴打滚露肚皮。

    苍凌阑就带着它，偶尔揪一把野草喂鹿，

    鹿也吃。

    那时候，她常遇到?来往的城卫兵或猎人?。城卫兵肃穆地板着脸，

    瞧她是个孩子就把她往城里撵。

    唯有猎人?们不?当回事，或是嬉皮笑脸地逗她几句，或是啐一口：“小?废物，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喽！”

    小?女孩坐在路边上，

    怀里抱着鹿，

    沉默地把苍白的小?脸埋进更白的鹿的绒毛里。

    这群粗鄙的猎人?，

    御兽实力低微，

    甚至有的人?根本没有契约战兽——却也能凭着武技、经验和各种奇巧手段，

    从那苍茫大山深处，猎得凶兽的尸体?回来。

    她曾问?猎人?：“你们自称走山人?，

    真的能走到?山那边去吗？”

    猎人?们面面相觑，稀稀拉拉地笑出声。

    薄暮山脉何其?凶险，

    深处盘踞着的都是五六阶往上的凶兽，岂是凡人?能涉足之地？

    苍凌阑便不?再问?了。

    某天傍晚，夕霞格外?地红，仿佛诸神在天边放了把火。

    她用肩膀挤开黑鹰酒馆沉重的门，走进去，站在酒馆的老店家面前，踮脚扒着柜台说：

    “我想做猎人?。”

    有个半醉的汉子撑起眼皮：“店家，这不?是那谁么，苍穹那混蛋的小?贱种！”

    “听了么，他?叫你小?贱种。”

    脸上带着旧疤的老汉正在喝酒吃菜。他?砸吧一下?嘴，头也不?抬，懒散道，“丫头，你怎么说？”

    苍凌阑转身走到?那猎人?面前，后者笑嘻嘻拖长了腔调：“青龙妹妹，怎么说啊？”

    “哈哈哈……”

    “别?说，这小?孩胆子蛮大，想做猎人?？老子喜欢！”

    “啧，逞强呢吧。听说她近日跟苍家主闹别?扭，天天离家出走……”

    在猎人?们的谈笑声中?，七岁的小?女孩爬上椅子，再爬上桌子。她面无表情地双手举起桌上的酒桶，咣当！！

    那猎人?痛呼一声，连人?带椅倒地，鼻血直流。

    苍凌阑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神情淡然：“就这么说。”

    猎人?们不?笑了。

    换作邱鹰把筷子一搁，拍着腿大笑起来。

    笑完了，老汉抹抹嘴，说：“不?错。酒馆里缺个打杂跑腿的，你在这干活，可以?管你的三餐和床榻。”

    苍凌阑从桌子上跳下?来，说：“我想学走山的本事。”

    ，尽在晋江文学城

    “嚯，”邱鹰挑眉，他?给自己灌了口酒，随即咧嘴笑了，“口气不?小?，可惜这本事贵得很，小?丫头怕是学不?起。”

    “要钱？”

    “要命。”

    “正好，我没有钱，只有命。”

    ……其?实，苍凌阑并不?记得，老家伙第一次认真教自己武技是什么时候。

    那天，邱鹰撇了撇嘴，没搭理她。她在黑鹰酒馆从打杂和记账做起，学着用短刀将凶兽的尸体?剥皮剔骨，取出兽核。

    一旦做不?好，就要挨打。

    对猎人?来说，打人?和被打是家常便饭。她被邱鹰用拳头揍过脸，用脚踹过肚子，用木棍砸过背。

    猎人?们虽然混蛋，但至少不?打孩子。邱鹰如此残忍，许多人?都看不?下?去，却迫于店主铁腕，敢怒不?敢言。

    有一次，老柱苦着脸劝她：“妹妹啊，你以?后还是别?来了。店家是个不?好相与的脾气，你乖乖的呆在家里，不?好吗？没见苍家主上回来找你的时候，眼眶都心疼红了？”

    苍凌阑没吭声，咬着牙一用力，将自己脱臼的手腕接上了。

    十岁那年，她在猎人?柱上亲手刻了名字。

    于是真正的磨砺终于开始，邱鹰就像锤炼兽核那般锤炼眼前的女孩。她曾被抛在起了大雾的悬崖上，被推下?冰河，被扔进凶兽堆里再血淋淋地拽出来；她曾拉弓弦拉到?手指鲜血淋漓，也曾挥过一千次短刀直到?力竭昏倒……就这样，岁岁年年，白驹过隙。

    等到?酒馆的猎人?都开始怕她的时候，邱鹰送了她一个御兽环，一副弓箭和一套革甲。

    她开始独自进山狩猎。

    背着蝎子，带着鹿。

    将近十年岁月，他?们之间少有温情，只有酒和血。

    他?教她走山的本事，她用他?教出来的本事为黑鹰酒馆牟利，如此而已。

    在苍凌阑的印象里，邱鹰从不?谈起苍穹，甚至也不?怎么谈起苍简——黑鹰酒馆的邱店家与苍氏家主仅存的交集，似乎仅限于她还小?的那些年：小?叔常常冷着一张脸去黑鹰酒馆找她，把脏兮兮的孩子拎回家洗干净。

    邱鹰并不?阻止，就懒洋洋地趴在柜台前，眯眼目送那位清癯的青龙家主把女孩儿抱在怀里离去。

    苍简则抓了孩子就走，连个寒暄都无。任谁来看，都看不?出此二人?间会有什么兄弟情谊。

    也因此，这么多年来，苍凌阑从没有发觉邱鹰还能和苍氏有过交情。

    “阁下?……阁下?？”

    回神时，掌柜夫妇一脸奇怪地打量她。

    “哦，”苍凌阑抬起头，恍惚了一会儿，说道，“对不?住，贵坊条款实在罕见，有些想入神了……咳，我还想问?问?，既是素未谋面，两位掌柜要如何辨认自家的那什么，少坊主？”

    朔城十年，她从不?知道邱鹰有什么子女或传人?，走得最近的小?辈就只有自己。所以?这少坊主，总不?能是……

    火娘子：“坊主说了，时机一到?，我们自会知晓。”

    苍凌阑无奈地闭嘴了。

    水郎君道：“阁下?如何打算？若是犹豫，再思量数日也不?是不?成?的。神炼坊随时恭候。”

    苍凌阑皱眉沉吟片刻，还是把心一横：“不?必了，名册我签。”

    虽然才摆脱了黑鹰酒馆，又入神炼坊，多少有点“才出火坑又入泥潭”的滑稽感?。但与其?趟进陌生势力的浑水，神炼坊确实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何况，除名这事，一回生二回熟。实在不?行，她再从三样中?挑一条路走就是。

    掌柜夫妇相当意外?。神炼坊规则严苛，一般的炼师都会犹豫再三再决定，这神秘姑娘看着年轻，竟然魄力不?小?。

    但对他?们来说，这当然是好事。名册红笔递上，苍凌阑刷刷一写，字迹落成?。

    “白……鹰？”

    水郎君接过来，定睛一看：“白鹰姑娘？”

    苍凌阑点头：“嗯，掌柜的往后称呼我为白鹰便好。”

    她也冲吉祥贵鹦笑笑：“小?家伙，你也是。”

    吉祥贵鹦：“白鹰！白鹰——”

    神炼坊行事本就带着几分潇洒不?羁，用假名或名号的炼师不?在少数。这倒不?是什么问?题。

    “太好了，白鹰姑娘往后便是咱们神炼坊的自家人?。如此，这枚兽核自然也是不?能收的了。”

    火娘子笑吟吟从夫君手里收了名册，没想到?一切如此顺利。

    她将苍凌阑方才拿出来的兽核又塞回后者手中?：“姑娘今日可还要用锻台么？”

    “用。”苍凌阑道，“劳烦两位掌柜。”

    火娘子很爽快

    铱驊

    地给她拿钥匙开了锻造间，识趣地掩上了门。

    和上次一样，苍凌阑仍是取了最小?的锻锤，而后唤出贪贪，让它取出了那一整箱原始兽核。

    苍凌阑深吸一口气，闭眼冥想了片刻，取铁夹——

    铛、铛铛、铛铛铛！！

    声音隔着铁门传到?外?头，不?少正在选购兽核的客人?愣愣驻足，几个正在夸耀自己手艺的炼师，脸色则是越来越古怪。

    能来神炼坊的，大多是内行。他?们侧耳听了一会儿，渐渐膛目结舌。

    “嘶，这新?进去的炼师，什么来头？”

    “如此刚猛的手艺……”

    “不?会是刚刚那白衣女子罢？”

    苍凌阑对此浑然不?知。她一口气炼了二十枚兽核。只是到?底念着邱鹰的事，心不?在焉，到?了后面，成?色渐渐不?尽人?意。

    她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好，就停了手。随便挑了一枚兽核喂给贪贪，又挑一枚喂给鬼面郎。而后收起其?余的兽核，出去了。

    路过里间，还是清静。火娘子似在外?头待客，水郎君则慵懒地躺在躺椅上算账。

    苍凌阑扶了幕篱走过去，低声问?：“我很好奇坊主的身份，如今既然是自己人?了，不?知掌柜可否多说一些？”

    “哦，白鹰阁下?出来了。”

    水郎君微微一笑，收起算盘：“当然，当然。神炼坊的炼师，几乎个个都好奇坊主。”

    “说到?坊主，坊主啊……”

    说着，男子面上露出无限钦慕之色，“坊主行事神秘，我们只知道他?并非王都之人?，却一手创办起了神炼坊，生生从世家嘴里抢了一块肥肉生意。此人?不?仅是炼师，更是御兽师，是武者，甚至还会酿酒，实是位世所罕见的全才！”

    苍凌阑：“。”

    听老不?死的被这么夸，她好不?习惯。

    “原来坊主也是御兽师？”她试探性问?，“是……几阶？”

    “这个我不?清楚。只知道十几年前，坊主曾受国主之命，远赴青沧，代表朱烈参加四国大比，扬朱雀威严于四海。”

    ……四国大比，竟然又是四国大比？

    下?一刻，苍凌阑眉头一跳。她看到?水郎君的面色骤然阴沉下?来。

    虽还是笑着，笑容中?却满是恨意：“……只可恨那恶贼苍穹！临阵倒戈，行叛国之事！”

    “那一役中?，坊主折了心爱的主战兽，自己也落了伤。自此离开王都，不?知所踪……”

    “我与娘子，当年不?过是神炼坊下?头两个忠心能干的小?炼师。坊主将神炼坊托付给我们，说或许有朝一日他?会回来，或许永远不?会。”

    “万幸朱雀保佑，前几日有了消息。坊主不?仅没有心灰意冷，还给咱们找了位少坊主……！”

    水郎君说着说着，面色红润，自个儿激动起来。

    而苍凌阑低着头，掩在面纱下?的双目冰冷幽深，早已经没再听了。

    ，尽在晋江文学城

    该死的，当年的四国大比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如今竟连邱鹰也是局中?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