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吗?
人和野兽,有什么不一样?
忽然,潭水里那个似乎已经不能动的人类,缓缓支起了上身。
苍凌阑闭着眼睛,气息微弱。她的牙齿叼着一枚兽核,血沿着唇角流下来,染红了苍白的下颔。
那是?她咬下的,啼月蝉王的兽核。
一切的声音都从感官中消失了。苍凌阑用力咬碎了齿间的硬物,浓郁的灵流能量与?腥味在口腔内肆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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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吞下兽核,好像吞下了灼热的火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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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难以形容的痛。每一根筋骨、每一条血脉都被横冲直撞的力量摧毁,而新的组织在她的身躯内滋长。
“啊……啊啊……”苍凌阑颤声叫喊出来,她仰着头,掐着自己的心口,“啊啊啊!!”
被死亡抚摸之际,她听?见了大地的脉搏。
意识蜷缩如婴儿,在大地深处的泥土中蛰伏了一年又一年,等待着在月圆之夜破土而出,迎来一场蜕变。
她又听?见了自己的脉搏。
她身体在异化,她的灵魂在重构。苍凌阑突然很想大叫,想要将压抑了太?久的阴霾尽数宣泄而出。
那股冲动是?如此地无?法抵御,她只能顺从这股野性的本能,张开了口——
“咿吟——……”
清越的啼声传遍了见月潭。
那是?极为玄妙而嘹亮的音调,半似蝉鸣,又似人类的高歌。
近百只即将发动攻击的啼月妖蝉,刹那间全部僵住!
哗啦……
人类少女缓缓从潭水中站起,她黑发散乱,衣衫褴褛,周身却缭绕着极为精粹的灵流。
那双仰起的眸珠,不知何?时已染成银白。
“……”
苍凌阑失神地立在水中,她的气势仍在节节攀升,转眼间凌驾了刚启灵的御兽师所拥有的水准。
然后,又迅速超过?了一阶凶兽,达到足以比肩二阶凶兽的高度,才堪堪停下。
紧接着,她身上的伤口迅速地开始愈合,化作皱巴巴的死皮剥落,就像蝉的蜕皮。
或许,这的确是?蝉蜕。
就像她方才的啼叫,也?正是?蝉啼。
再准确些说,
那是?基础技能“蜕皮”……
以及基础技能“尖啼”。
“唧唧……”
“咿咿……”
无?数啼月妖蝉振翅下降,白玉般妖异美丽的虫儿们贴着见月潭一圈圈飞行,将苍凌阑簇拥在中间。
它们发出悦耳的鸣叫,向新王献上效忠的誓言。,尽在晋江文学城
苍凌阑的睫毛颤了颤,目光落下。
她抬起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地看,呢喃道:“……吞噬……变异。”
从未感受过?的灵流,从未拥有过?的力量,此刻正在这具被断定为“废人”的体内,静静流动着。
苍凌阑想哭且想笑。又恍惚地抬了头,看向远方变亮的山脊,心绪万般复杂。
终究只苦笑一声,颤声轻轻道:“贼老天……这样也?行么?”
索命妖孽
忽然,
身后传来熟悉的叫声。
“呦呦!”
苍凌阑回头,正?好见到满身血污的小鹿从林中哒哒跑来。
灵流萦身,妖蝉环绕……雪泥当然不可能没有发现她的身上发生了?惊天?的变化,
但?那?些在鹿崽子的眼中都无关紧要。
它站在岸边呜呜两声,扑通一声跳进见月潭中,向苍凌阑泅游而?来。
“雪泥!”苍凌阑赶忙迎上,将雪泥从潭水中捞起来。
雪泥闭眼抖了?抖湿漉漉的皮毛,
在她怀里扒拉了?两下,又舔了?舔她眼下的皮肤:“呦呦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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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苍凌阑无奈,她从湖面的倒影中看到自己变成银色的双瞳。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嗯,
突然就不做人了?的这事。
“我吃了?一只啼月妖蝉的兽核。”
她言简意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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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变异了?。”
雪泥:“呦呦!”
……很好,果然她的鹿崽子会永远活泼欢快地回应她。
苍凌阑心情复杂。她无师自通地控制着体内的灵流平复下来,
让双眸恢复成本来颜色。
说实话,她自己心里也直打鼓。这种情况简直闻所未闻——废话,
怎么会有正?常人类想到去?吃兽核!?
问题是她吃了?,还没吃死。
接下来呢,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契约不了?战兽就加入的……呃,暴力铁拳御兽师?
想不通,
只能?暂时搁置。苍凌阑抱着雪泥,
涉水上岸。
本想先找个干净地方坐下喘口气,
不料出了?水还没走出几步,
背后?突然发毛。
吞噬变异之后?,
她的五感与直觉似乎敏锐了?许多。
正?如此刻,分明四面静悄悄,
心中却浮现一个念头:有敌人。
苍凌阑的目光移向潭边的丛林。
是那?些朱雀使。
她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把雪泥放下,
道:“歇着。我很快回来。”
说罢,她弯腰捡回御兽环,将鬼面郎重新召唤出来,扣在了?脸上。
苍凌阑平静地走进潭边的暗林中。那?把已?经残破不堪的断刀还插在地上。她也捡回来握在手中,然后?分开乱草,一步步往深处走去?。
林中,的确有六个朱雀使压低身体潜伏着。
歹徒被逼落见月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倘若空手回去?,难以在统领那?里交差。然而?狂躁的啼月妖蝉实在恐怖,他们不敢贸然追出树林,只得?暂时在此观望。
忽然,对面传来了?脚步声。
有个低沉神秘的嗓音说:
“都出来吧。”
朱雀使们顿时汗毛直立!
此时虽已?夜尽,天?却尚未大明。只是薄薄的一层昏光照耀在霜林之间,十分阴森。
便见那?道熟悉的人影,长发散落,黑衣破烂,手中拎着一把断刀,不紧不慢地从暗处走来。
“情形不对。”朱雀使紧张道,“此人先前的伤,怎么……像是痊愈了??”
“莫非他契约了?会使疗愈技能?的战兽?”
“那?此前怎么不见召唤!”
“啼月妖蝉呢?”
冷汗很快从这群人的额前冒了?出来。所谓朱雀使与普通士兵不同,都是出身优渥的王都御兽师们。这个夜晚的激烈战斗,不少同僚与战兽的死亡,早已?令他们的神经快要崩断。
林中,那?人影终于?止步,将掌中断刀掂了?掂,道:“我知?道,你们或许也不过是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然,既行恶事,该尝恶果。你们今晚死在此地,不冤。”
林中的朱雀使们阴着脸互相看了?看。
“歹徒狂言……”
“一起上!”
倏然间,十几座阵纹同时亮起。
苍凌阑无声地笑了?一下。
她的体温开始急剧上升,身体甚至因亢奋而?发抖,像一把等不及出鞘的剑。眉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于?冥冥中微微一动,精纯而?玄妙的能?量自那?里释放,如溃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转瞬间充盈了?四肢。
这便是……灵流的力量!,尽在晋江文学城
苍凌阑眼底杀意闪烁,脚下一踹,泥土与冻雪齐飞,她整个人化作残影。
流焰雀、獠齿狗……这些从阵纹中出现的战兽凶猛扑来,可?落在她眼里,动作却变得?那?么慢。
苍凌阑眯眼,从那?些落下的利爪寒光间挪步滑过,毫发无损。
她掌心一撞,推着刀柄直直地递出,断裂面毫无阻碍地捅穿了?一个朱雀使的脖子!
那?人捂着喷血的脖颈,身体晃了?晃,大张着嘴倒下了?。苍凌阑利落地收刀,吐出一个字:“第一个。”
见证了?这一幕的朱雀使们脸都吓白了?。这是什么速度,是人类能?有的速度吗!?
“围……围住他!!”
“獠齿狗,霹雳咬!”
“流焰雀,星火!”
可?苍凌阑动作更?快。漆黑鬼面下,倏然抬起一双银白色的眼眸。她启唇——
“——吟!!!”
霎时间,几个朱雀使双眼翻白,连带着十几只战兽们的动作全都僵直。苍凌阑连踏三步,刀光一闪,第二具尸体在血色中栽向大地。
“妖、妖物!!”
有人满面恐惧,连连后?退,“这是妖物!!”
苍凌阑只冷然将手腕一抖,断刀在她指间旋了?半圈,反手一捅,噗嗤!
叫喊之人死不瞑目地倒下。血在林中蔓延,渗入泥土。
几道灰影向她扑来,苍凌阑闪身后?跳,横刀一扫,两只獠齿狗便哀嚎着飞了?出去?。流焰雀的火元素攻击随后?而?到,她看也不看,只控制灵流浮于?体表……砰砰砰!
几记星火在苍凌阑的后?背炸开,但?那?股力道也推着她前冲,逼向第四个猎物——
那?朱雀使惊恐至极,乞求道:“阁下饶命!我——”
苍凌阑充耳不闻,右手将断刀往背后?架了?,挡住又一只獠齿狗的扑咬。同时将灵流灌注于?左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挥出!
那?一拳砸在人类的太阳穴上,顿时头骨碎裂,红白之物飞溅。朱雀使往前扑倒,栽在地上之前就断了?气儿。
“妖物?”
苍凌阑这才呵出一声,“说对了?,我大约真是成了?个妖物。”
只不过……这种感觉,她很喜欢!
伴随着御兽师的死亡,一座又一座阵纹开始在这山林间亮起。
那?些变为?无主的战兽神志恍惚,呆立在原地。苍凌阑倒也没去?管它们,只专注于?一刀一个朱雀使。
也就在此时,她身后?的林中开始响起振翅声。
“唧唧————”
“唧唧!唧唧!”
隔着物种和?言语的巨大鸿沟,沟通总是困难的。
比如这群啼月妖蝉,居然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它们新认的王是跑去?打架了?!
这可?不成,哪有让大王一只蝉——不对,是一个人——去?打群架,小弟们在一旁等着的道理?
干什么,是不是人看不起蝉!
密密麻麻的啼月妖蝉扑向丛林。那?架势别提多骇人,连苍凌阑都发怵地闪到一边——近百只羽虫的疯狂围攻,绝对是鬼故事。
顿时,惨叫声此起彼伏,好几只失去?御兽师的战兽吓得?屁滚尿流,没命地奔向山中,好歹捡回了?一条小命。
除了?这些逃得?快的,剩余那?些朱雀使和?他们的战兽,连带着已?经死去?的尸身,都很快被这群啼月妖蝉分而?食之。
苍凌阑:“。”
啊,毁尸灭迹,倒是不错……她陷入了?今夜不知?道第几次“心情复杂”的状态,只好默默往旁边坐了?,看着啼月妖蝉们美味地嚼嚼嚼。
不久,一只啼月妖蝉飞向她:“唧唧!”
苍凌阑这才发现,尸体已?经被啼月妖蝉们食用得?干干净净,但?几枚兽核还躺在那?里。
显然,在啼月妖蝉这一族的规矩里,肉是可?以随便吃的,兽核是要进贡给王的。
“嗯,做得?很好。”
苍凌阑点了?点头,双手轻轻抱住那?只啼月妖蝉的头部,拍了?拍。,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