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彻底对这场小孩子打闹般的?斗兽试失去了兴趣,转向容宽山道:“在下受国主委托前来,不好再耽搁下去了。还?请城主点些城卫兵,随我?即刻前往奇霜洞窟,瞧一瞧究竟是何物作祟。”
容宽山讶然,连忙陪着起?身道:“啊呀,阁下不再看?一看?么?山里尚不紧急……”
公孙予摆手一笑,道:“二三阶的?斗兽罢了,无甚稀奇。”
她说罢,优雅地起?身往下走,忽然脚步一顿,指着半空中?安静悬浮的?白色飞鱼道:“苍家?主,请借这匹绢鱼一用。”
苍简一怔,忙上前两步,行?礼道:“公孙阁下见?谅,这绢鱼乃无品级的?战兽,苍氏只因旧俗才供奉多年,平日里仅做迎客之用……怕是难以抵御奇霜洞窟附近的?元素乱象,反拖累
依譁
了阁下。”
公孙道:“无妨,也不指望它战斗,只是当做坐骑罢了。”
“这……”
下面,二长老的?面色早就不对了。
擂台上,殷云和苍凌瑶两个也不斗兽了,他?们直直地瞪过?来——
朔城人连小孩都知道,绢鱼与钟鱼乃是苍家?供奉的?迎客礼兽!
这位公孙阁下玩笑间随口要来当坐骑,和指名家?主来当端茶的?仆从也差不了多少了。
公孙又道:“怎么,苍家?主如此为难?”
容宽山吓得冷汗直淌,生怕苍简一个意气用事就说出个“不”字,疯狂冲他?使眼色。
公孙予乃是奉命前来的?七阶御兽师,苍家?如今处境尴尬,面对王都而来的?大御兽师,哪能得罪?
空气几乎凝滞。
半晌,那青衣家?主抬起?苍白的?脸来,文雅地一笑,“公孙阁下为解朔城之灾而来,借出一尾战兽又有何难?”
“只是绢鱼乃苍氏一族极重要的?礼兽,万望阁下垂怜,多加照拂。”
公孙:“这个自然,苍家?主放心便是。”,尽在晋江文学城
苍简便招手唤了一位仆从过?来:“去宗祠供奉长老处,请绢鱼的?御兽器,交予公孙阁下。”
斗兽场上早就没人说话了。
所有苍家?族人都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不多久,绢鱼载着白袍女子,翩然掠过?斗兽场的?大门。
就在飞出斗兽场的?那一刻,公孙忽然若有所觉。
她居高临下,目光如霹雳般向一个角落刺去。
……斗兽场大门那根白柱子的?阴影下,黑衣少女倚门斜立,不知站了多久。
就在公孙予低头俯视的?那一刻,苍凌阑也抬起?头来。两道视线交汇时,这位来自王都的?女子隐隐地皱了皱眉。
那是一双平静却寒冷的?,刀刃般的?眼眸。
但那目光交汇也只是瞬息,绢鱼很快便从少女头顶游走。而苍凌阑也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斗兽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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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小叔院子里走回去的?这一路,苍凌阑再没有说话,只在中?途驻足,抬头望了一眼天色。
天有些暗,丝丝缕缕的?云像是被扯烂了的?棉花,低而沉地压在上空,似乎要下雨。连薄暮大山的?轮廓都不清晰了。风声?呜呜吹过?耳,带着寒意。
“呜。”
小步小步地跟在后面的?雪泥叫了一声?,咬住她的?衣角。
苍凌阑“嗯”了一声?,仍是看?天。风吹动几缕黑色碎发,贴在少女的?颊畔。
她只是突然想到……山里如今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形了。她有些担心残雪鸦们。血统只有灰土品级的?凶兽,死起?来是最?轻易的?。
王都的?大御兽师来了,而且一到朔城,连休息就来不及便赶往大山,看?着是个干事的?样子。
按理来说,她应当放下一颗心才是。
但不知为何,原先只是隐隐缭绕在心头的?烦躁感?,却一下子变得像是泡了水的?棉花,堵得令她喘不过?气来。
她说不出清为什么,或许只是直觉。
那就更?麻烦了——她的?直觉从来都准得吓人。应验起?来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苍凌阑摇了摇头,正要抬腿再往前走。
忽然身后有个族人跑来,喊一声?:“苍凌阑!外面有个猎人找你。”
“猎人?找我??”
苍凌阑意外地回头,得到那个族人的?用力点头。
她犹豫了一下,对鹿崽子道:“雪泥,你先回,我?去看?一眼。”
雪泥跟她相处多年,与她心意相通。闹腾归闹腾,但从来都很分得清轻重缓急。这时知道她有要事,便乖巧地嘤了一声?,坐下摇摇尾巴。这就是让她安心去的?意思。
苍凌阑随口谢了那个好心帮忙带话的?族人,快步赶去苍家?大门。
远远地,只见?一个黑脸汉子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远远看?见?她便面上一喜,招手喊道:“阑儿!阑儿妹妹!”
“老柱?”苍凌阑皱眉,大步走了过?去,“你来苍家?做什么,邱鹰叫你来找我?的??先说好,我?已和黑鹰酒馆两清……”
“哎呀,不是不是!”
黑脸老柱急得直拍大腿,喊道:“好妹妹,邱店家?他?出事儿了!一个时辰前浑身是血地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任外头咋喊也不开门……”
苍凌阑瞳孔一缩,扯住这汉子的?衣襟:“你说什么?”
她简直不敢置信,“邱鹰?浑身是血地回来?他?去哪儿了,进山了?”
老柱满头大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晓得啊!阑儿你也知道,店家?他?从来不亲自进山打猎的?,俺们连他?的?战兽都没见?过?啊!”
“有人说阑儿你和邱店家?走得亲近,许是能晓得点儿什么,我?这不就来了……哎呀,现在怎么都不打紧了。酒馆里人心惶惶的?,好妹妹,你先来镇镇场子吧!”
苍凌阑怔在那里,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她下意识张口道:“我?已经……”
我?已经不是酒馆的?猎人了。
可这句话悬在舌尖使重逾千钧,怎么也说不出来。
苍凌阑语塞半晌,终究闭眼吐了口气。摆一摆手,沙哑道:“知道了,走吧。”
暗处之人
都说朔城民?风彪悍,
其中最彪悍的那批,往往都是走山的猎人。
其中有御兽师也有凡人,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主儿,
曾经不知道让多少任城主头疼不已。
也就是这些年有了黑鹰酒馆,才算把这批人压了下去。据说店家邱鹰早年也是猎人出身,去外?头闯荡了一圈儿,还是选择回故乡做地头蛇。
猎人们对他又敬又怕,
不夸张地说,若是邱鹰突然出了事,半个朔城都得跟着闹乱子。
苍凌阑跟着老柱,
顶着一路冷风赶到黑鹰酒馆前,听到里头隐隐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不外?乎“谁害了店家?”“邱鹰老东西死了酒馆怎么办”之类。
她并没有什么犹豫,抬手就把门推开。
那些猎人们正吵吵嚷嚷,
此时吓了一跳,纷纷回头。
苍凌阑烦躁得不行?,
进门就先抬腿踹翻了一张椅子,高声道:“都闭嘴!”
有人不买账,抻着脖子喊:“苍凌阑,你已在猎人柱上除名,
黑鹰酒馆的事与你何干?”
苍凌阑:“滚开,
我只找邱鹰。”
那家?伙啐一口:“我呸,
你妈的小废物,
真把自己当?个——”
苍凌阑都没听完,
一个滑步单手撑在桌上,借力旋身飞起一脚。猎人壮硕的身体顿时飞了起来,
落下时砸破了一张木桌子。
下一秒,她屈指将腰间刀鞘一弹。鞘中嗡鸣,
利刃化?作寒光飞出!
“啊!!!”
惨叫声在酒馆内回荡。那猎人痛苦地弓起身子,正欲释放阵纹的手掌,已被那柄飞来的短刀穿透!
吱嘎…少女?面色冰冷,踩着木质地板一步步走过去,众人骇得纷纷而退。
“今天?心情?不太好。”她举起佩戴着御兽环的右手。
那倒地的猎人连叫都不敢叫了。在此人惊恐的注视下,苍凌阑蹲下来,单手握着钉了那只手掌的刀柄,缓缓将刀往上拔:“别?逼我刀上见红。”
老柱在后头吓得瑟瑟发抖。
妹、妹妹啊……您这不已经见了红吗!!
苍凌阑拎着那把滴血的刀,站起来环视一圈:“谁有会治疗的战兽?给他治。”
有人默默走出来,拍了拍那老哥的肩膀,召唤出战兽给他治疗。
苍凌阑径直往前走去,绕到空荡荡的柜台后面,撩开那张布帘子抬手推门。
……纹丝不动。
老柱在后头喊:“这门推不开!”
苍凌阑皱了一下眉,她又用力试了一下手感,觉得不像是从里头挂了闩,也不像是那重物抵住的。
她琢磨了两息,忽然对着门出声:“你是邱
YH
鹰的战兽?”
静。
苍凌阑将那滴血的刀在布帘子上抹了抹,放归鞘中。
又道:“我在酒馆呆的年头不短了,你该认得我。我不会加害你的主人。”
过了一会儿,只见这扇平平无奇的木门泛起一阵水浪般的波动,一只半透明的奇异生?物慢吞吞地探出头来。
“哝~~~~”
那是只形态奇异的鬼兽,舒展开的身体呈现半透明的黑色胶状,竟比站在门前的苍凌阑都高出许多。
它?低低鸣叫一声,粉色的眼睛如鬼火般闪烁。头顶两条触角垂落至地面,充满着神秘而妖娆的压迫感。
“是追魂母!”有人惊叫道。
苍凌阑也不禁内心暗暗吃惊,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邱鹰的战兽。
追魂母,觅魂的进化?形态,极为稀有。据说一只追魂母一生?中能以分裂魂魄的方式诞下上千只觅魂……她似乎猜到邱鹰给她的小觅魂是从哪儿来的了。
“哝~~~~”
追魂母弯下身来。它?头顶细长的触角动了,先碰了碰苍凌阑,又碰了碰她手腕上属于觅魂的御兽环。
苍凌阑顺从地翻转手腕:“这是你的孩子吗?它?现在不在这里,御兽环里太逼仄,我把它?放在自家?院子里了。”
“哝……”
追魂母深深地看着她,似乎确认了什么,很快又缓慢地消失在门板中。
苍凌阑再?推门,吱呀一声,果?然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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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有着淡淡的血味,窗合着,没点灯,暗得有些沉闷。
邱鹰赤着膀子,缠满绷带的脊背对着门,似乎刚刚接受完战兽的治疗。他不回头,听见脚步声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来了啊,丫头?”
“瞧吧,就说你放不下呢。”
苍凌阑大步走到床榻边,张口就道:“你怎么回事,去奇霜洞窟了?”
“丫头啊。”
邱鹰转过身来,忽然说:“还剩三场是吧。”
“什么?”
苍凌阑为这牛头不对马嘴的问话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邱鹰说的是她接下来的斗兽试。
她点了一下头,就听邱鹰道:“那就提前做好准备。”
“三天?之后,等苍家?的选拔结束,无论?拿没拿到朱雀印,你都给我马上离开朔城。”
“什……”
苍凌阑愣了一瞬。等她反应过来,直接气笑?了。
她说:“邱鹰,你是在跟我逗乐吗?”
“我专程从苍家?跑过来,就是为了听你催我离开朔城?”
“你果?然去奇霜洞窟了是不是,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兽灾要来了,还是异国?人?对了,你可知王都来了六阶的大御兽师?今日刚到朔城……”
“丫头。”邱鹰打断她急促的话语。
“邱鹰。”
苍凌阑也反过来打断他。她一字一句咬得很重:“你心里清楚,我不可能这时候走。”
“小叔养了我十年,你教了我十年的武技。”
“我喝了朔城十年的荒桑酒,在这薄暮大山里听了十年的蝉啼鸟鸣。”
“我不可能就这样走。”
邱鹰嗤地一声笑?了,那是种疲惫而讥讽的笑?。他慢吞吞地站起来,一条胳膊用力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苍凌阑被那股力道压得弯下身来,听见老店家?在她耳畔低沉说:“不走?倘若我告诉你,朔城城破就在眼前呢?”
“你留下来,又能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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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凌阑浑身一震,猛地抬起脸,声音却堵在喉口。
邱鹰那大掌压下来,用力揉乱了她扎起的黑发,深深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