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凌阑寻思着让自家战兽们也松快松快。便内视灵界，把想出来玩的战兽都放了出来。
“哑哑——”
第一个是玄白，残雪鸦有夜飞的习性，鸦王在苍凌阑头顶兜了一圈，拍拍翅膀加速飞向城外，自个儿活动筋骨去了。
“沙沙！”然后是阿尾，大蝎子原本不喜欢人味儿，可这几日苍凌阑忙于梧桐大比，这家伙颇有些被打入冷宫的幽怨。因而宁可忍着讨厌的喧闹人群，也要苍凌阑把它托在肩上。
“唉，老师与阿尾，是怎么做到这样要好的呀。”
夏盈照带了张面纱走在她旁边，羡慕道：“虽然逐焰大雀也听我的话，可是总觉得有一层隔阂。难道如今才开始培养默契，已经晚了？”
“你多把器契战兽放出来试试，那小空间里呆着不舒服，容易压抑性情。”
苍凌阑像挠猫儿下巴似的逗着阿尾，“这几日我出去比试，都是把阿尾留在寝舍里的。有需要的时候，先召回再召唤就好了。”
阿尾：“沙沙！”
很快月刹也被放出来。雪泥凑过去嗅它的气味，小狼夹着尾巴嘤嘤直躲，两只小型的走兽围着苍凌阑的双腿打转。还是苍凌阑一脚一个，把它俩踹到左右两边去才消停了。
“凌阑，”温平舟忽然道，“这话说出来你别见怪，我总觉着你的战兽，和我们平常御兽师的不太一样。”
“嗯啊！”燕语连连点头，“我早就这么觉着了！”
“是么？”苍凌阑最后把贪贪放出来，笼在衣袖里，“许是我之前都把它们当凶兽养，惯出了顽劣性子吧。阿尾、玄白和小花藤，都是我在恢复灵界前就有交情的。”
温平舟：“也不对，这小黑狼总是你天赋恢复之后契约的吧，还有那天壶冰蟾……”
苍凌阑心里当然知道原因。巫骨破坏了她阵纹中的驯化规则，这帮小家伙实质上都是一群没栓绳的凶兽。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她也只能胡乱笑了两句，把话题岔开了。
几人走到繁华处。这儿占地最大的是自由夜市，旁边又挤满了商贩。小吃摊、药铺、武器行、杂货商等等，多是给御兽师与战兽用的。
转眼间，燕语就拉着小公主到布庄试衣裳去了，温平舟和韩童则在激情辩论馅饼里的馅儿该是甜的好还是咸的好。朔城来的三位则买了些酒，一边转一边闲聊。
“我准备答应契灵宗开的条件了。”苍凌瑶灌了几口酒，忽然低声说。
“想好了？”苍凌阑道。
“想好了。接下来我会继续在朱雀学府修习一年，等到可以离开王都自由历练时，就去宗门看看。若一切顺利，等突破至五阶御兽师之后，我就准备离开学府，去契灵宗所在的峦城了。”
殷云道：“契灵宗的名声，殷云也曾耳闻。恭喜瑶小姐，如此也算得偿所愿了。”
苍凌瑶弯了弯唇：“前日我已与宗主言明，无论何时，我苍凌瑶先是苍氏的女儿，后才是契灵宗的门客。峦城距离朔城不远，若我在契灵宗站稳脚跟，日后朔城有个什么，也方便随时回来帮把手。”
“峦城比朔城富裕，是个好去处。”苍凌阑顺手买了一包喂战兽的小零食，给雪泥和月刹左右各扔一粒。
“那你呢？”苍凌瑶转头看她，“殷云心意已决，学成后是要回朔城继续当兵的。燕语也打算回老家黍城，四公主和温氏韩氏两位公子哥都有家世，只有你……”她绣眉微皱，“苍凌阑，你总不会想要自个儿开宗立派去吧？”
“没想好，再说吧。”
苍凌阑心不在焉地摇头，抬头冲正窸窸窣窣沿着柱子往上爬的蝎子叫道：“阿尾，不许爬人家的铺子，下来！”
“瞧一瞧看一看嘞，”老板娘正殷勤地扯了一块正红的棉布，爽朗地叫卖道：“织机娘织出的上好料子，滑腻腻软绵绵，人穿得，战兽也穿得。”
正吆喝呢，忽而眼尖地瞧见苍凌阑带着战兽，女人便笑眯眯道：“这位客人，要不要给可爱的战兽裁几件小衣裳……”
下一刻，老板娘的头顶唰地掉下来一条紫色的大虫子，节肢簌簌乱摆。
阿尾倒挂在梁上：“沙沙~~~！！”
嗯，可爱……
大毒虫又怎么不能算可爱呢？
——显然老板娘不这么想，她的尖叫刺破天际。
苍凌阑扶额长叹，伸手把蝎子抓下来，放回自己肩上。那老板娘鬼哭狼嚎，直说阿尾刚刚给她手上的布扯坏了。她无奈也只得买下。
这却开了个糟糕的头，苍凌阑才把灵币给老板娘结清，贪贪又一下子从她袖口蹦出来，欢快地朝零嘴铺子去了。小狼月刹自诩高贵，本不想和这群“灵智低下的凶兽”一样撒娇耍泼让苍凌阑给它买东西，结果看到一件鬼兽灵物又馋得流口水。
而鹿崽子最难伺候，这家伙分明没什么真心看中的东西，就是不乐意苍凌阑只给别的战兽买。别兽有的，它也要。
如此一来二去，半个时辰后，苍凌阑居然给自家每只战兽都买了东西，一笔钱就此消失。
“你又开始了。”苍凌瑶哼道，“有钱了就可劲儿造，没钱时恨不能去当拉货的憨土驮，王都不比朔城，揭不开锅时可无法在城门捡灵币！”
苍凌阑笑道：“唉，也不差这点了。”
她如今花钱的大头都在战兽培育的资源上，雪泥、玄白、小花藤、月刹四只战兽每日吃的都是高级蕴灵丹，纵使是温平舟等世家贵胄也不过如此。与之相比，这点小物件真的不算什么。
雪泥也附和似的点头：“呦呦！”
月刹：“嗷呜～～～”
苍凌阑：“滚！得了便宜还卖乖，问你们了吗？”
七人各自转了一圈，在交易市门口汇合，再一同走进去。玥各
里面都是来自各地的御兽师，分别以手上的资源做交换买卖的。苍凌阑挑着买了几件灵物，一边和殷云闲散地聊着后日的斗兽一边往前走，忽然感到灵界深处一动。
“止步。”
巫骨低沉的声音沿着契约传来，“回头。”
苍凌阑咦地挑眉，随口道：“怎么了，你也要我给买东西？”
她笑，“我是给我家战兽买礼物，可不是给兽神上贡。来叫声主人听听，我便买给你。”
这话当然是随口的玩笑。不料下一刻，苍凌阑脸色一白。
她感到自己的胸口迅速被阴寒之气浸透，无形的力量沿着精神契约而来，似要捏住那颗跳动的心脏。
眼前一暗又一明。
她的意识瞬间跌入福地。
映入眼帘的竟是令人震悚的漫天赤色，好似星辰流出了血，将天穹淹没。暗色的雷霆于血夜中翻卷，而风正如一排排的尖刀子般乱刮。
地表，数之不尽的渺小鬼兽被执掌这片空间神灵的情绪影响，千魂万鬼齐哭，绝望的尖叫几乎要将她的灵魂震裂！
“巫骨！！”苍凌阑不堪忍受，捂着耳朵喊道，“巫骨，你发什么疯——唔！”
她下坠的魂魄化身，摔在骸骨山峰的峰顶。
苍凌阑骂了一句，爬起身来。
一抬头，她便在前方看到了那具白骨骷髅的背影。
巫骨站在悬崖之畔，低着头，宽大的斗篷被狂风撕扯着，几乎被黑暗吞没。
它手中又握着那枚古朴的黄铃。听见苍凌阑的声音也没有转身，只是略微侧过脸来，眼眶中的鬼火疯狂燃烧，如一片被风吹起的森白旗帜。
“异宝。”它沙哑道，“兑现与吾之诺。”
苍凌阑神色微变，立刻意识到是什么令这尊古怪的兽神如此失常。
“你感应到圣祖遗物的气息了？”她喃喃道，“在……在这片夜市里？”
作者有话说:
久等……如果还有人在等的话（小声
.
第135章
旧扳指[VIP]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苍凌阑万万想不到，心血来潮出来一趟，居然能遇到巫骨的目标。
她立刻跟同伴们说了一声，
把几只闹腾的战兽收回灵界，只带雪泥，沿着巫骨所指示的方向独自沿街走去。
不多时，
只见一个脏兮兮的角落里，坐着个同样脏兮兮的散发女人。面前铺了张草席，
上面散落着一件件不知是什么的玩意儿。周围冷冷清清，并没几个御兽师来光顾。
苍凌阑用意念问巫骨：“哪个是你要的？”
巫骨：“。”
兽神的意念沿着精神契约传递，苍凌阑的视线很快落定在那一堆破烂中的某个角落。
那东西被埋在深处，肉眼连是什么都还看不清。
苍凌阑心念一转，暗想：看这埋汰的样子，这女人想必并不清楚自己所卖之物是什么。
很好，能砍价！
她很快有了主意，
装作随处闲逛，
慢悠悠地沿街走过去，晃到脏女人面前，
弯下腰道：
“咦，
你这铺子倒怪，别人卖兽核、卖灵物、卖战兽卵和幼崽。你这儿却是……收破烂的？”
那女人抬脸大怒：“破烂！？你懂个什么，
这可都是古时候的遗物，遗物你知不知道？好几千年前的东西！”
苍凌阑故作惊色：“呀，寻常人家的物件，
用个十年八年就叫破烂了，
你这物件竟是几千年前的东西，岂非破烂中的破烂？”
“你！你！”女人一下子跳起来，
把乱发胡乱抓到脸后，恼道，“罢了，你不识货，我不同你说！”
“呦呦。”雪泥凑上去，摇着尾巴，在一堆“破烂”中扒拉。
那些物件就叮铃咣当地乱响，被埋在里面的某一样，悄然滚落出来。
女人：“喂，不买别碰。叫你的战兽离远点！”
苍凌阑弯腰拾起了滚到自己脚下的一样东西。
小小一个圆环，兽骨材质，上面镌刻了几个她不识得的古字。
“……扳指？”
脏女人一愣，摸摸鼻子：“扳指啊？哦，我当是戒指来着呢。”
“有扣槽，是扳指，射箭时护指勾弦用的。”
苍凌阑低头看看那枚躺在掌心的小物件，忍不住拿起那旧扳指，带在自己的拇指上试了试，恰恰贴合。
她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奇妙的感觉：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玩意儿，居然会是九千多年前人类第一位御兽师所使用过的上古之物。
“呦呦！”雪泥扒拉着她的腿，眼眸亮亮地叫起来。
“此类物件，你该去文物铺子里卖，”苍凌阑弯起唇角，“这儿都是些御兽师，谁会爱这个？”
“说你不识货罢。上古的遗物，十件里有八件都与御兽师相关。”
“哦，怎么说？”
“你看这件，是金墟遗迹里出土的遗物，刻着六千年的的古御兽师向兽神祝祷的模样，若能破译，或许便是踏入福地的机缘！还有这一件，这是两千年朱烈的护国王座阁下用过的调和皿，里面残存的能量至今不散，多厉害？这一件……”
苍凌阑歪头：“这位姐姐，你莫非是个盗墓贼？”
脏女人一愣，顿时恼羞成怒：“什么盗墓贼，我乃探墓人，祖传的探墓人！”
苍凌阑闻言一笑，懂了。
自古以来，王侯将相总爱带着大批的珠宝陪葬，许多御兽宗师也会把自个儿的传承封在墓中，等待有缘人到来。
而所谓探墓人——虽然更通俗的称呼是盗墓贼——正是一群以探索遗迹古墓为生计的人们。
平庸的盗墓贼，不过一群挖人祖坟的鸡鸣狗盗之徒；而杰出的探墓人，或追找那些遗失在时光之中的秘辛，或挖掘沉眠已久的宝藏；或以一己之力重续断绝千年的传承，或为濒临绝境的后人破译出先祖留下的指引。
如此，名入史册。
然而眼前的女子，显然不是此类探墓英杰。
苍凌阑摇头笑道：“少来，真有价值的遗物，一件百万灵币都打不住。你若真有本事，如何沦落到只能在夜市摆摊？”
她将手中扳指轻轻一抛，“倒是这枚扳指，瞧着与我有缘，你若便宜些卖，我就带走了。”
脏女人抬起眼皮看她，道：“两万枚灵币。”
“……抢劫呢你？”
苍凌阑飞速把手中扳指往草席上一扔，惊恐道，“就这破烂玩意儿，多少？”
灵界深处，巫骨的意识如有实质地凝固了一瞬。
半晌，阴鸷的声音缓缓传来：“你在找死。”
“不，”苍凌阑面无表情，“我在砍价。”
脏女人扯着嗓子道：“一、一万！”
苍凌阑：“一百卖个。”
巫骨：“……”
脏女人脸孔抽搐一下，磕巴道：“你，你……一千，不能再少了！”
巫骨：“……？”
很好，就该给兽神一些小小的人类砍价震撼。
苍凌阑冷笑道：“就一百。”
“这是从太古荒墟里出来的东西，是最早的御兽师们用过的！”
“那又如何，你怎地不说是圣祖用过的呢？”
“我……”
苍凌阑无奈摇头，指向四周逛街的年轻御兽师们：“姐姐啊，我实话同你说吧。”
“你看看周围，这些年轻御兽师们，有个三四阶实力就算不错的了，他们要钻研的是怎么将战兽的实力从三阶提至四阶，谁有心思琢磨‘如何向兽神祝祷’？
“这调和皿，王座用过又如何，落灰千载，脏破至此，谁敢用它给战兽做吃的？你这些东西，摆上三天三夜也卖不出！”
脏女人沮丧地不说话了。
她小声道：“你说个数呗。”
“姐姐也是来参加梧桐大比的御兽师吧？”
苍凌阑从随身的钱囊中数了五百灵币，弯腰递去：“知道你们探墓人谋生不易，这个数，你若愿意我就买了。”
“我不是，我弟弟是。”脏女人翻了个白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灵币，“那不成器的小兔崽子，胆儿太小，不乐意做这个，继承不了家门绝技。”
“呦呦！”雪泥将那扳指给叼起来，往苍凌阑手里塞。
苍凌阑将东西揣进袖中，问道：“这枚扳指，是从哪处遗迹所得？”
“不是哪处遗迹，是荒墟。”
“荒墟？”
脏女人盘起了腿，道：“对，荒墟乃太古之残骸，是那场终被圣祖镇压的大灾所造成的残破之境。你若不懂，就当是类似兽神福地一般，独立于此世的异空间便罢了。”
苍凌阑心中轻动：“太古之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