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雷暴鸣的电击直冲云霄，击中了蓝雾仙鹊。金色的电光映得众人闭目挡脸，眼中的最后一幕，便是蓝色影子在哀鸣中坠落于地。
直至光芒渐散，重伤的蓝雾仙鹊卧倒于地，已失去再战之力。
雪泥双角高昂，柔尾轻摆，前蹄踩在手下败将的脖颈上，宣示着无可质疑的胜利。
“一穿三……”
有人目瞪口呆，喃喃道：“老天爷啊。同阶御兽师之间的斗兽，居然能给打出一穿三来……”
“苍凌阑这四蹄子的小白兽实在邪门儿，我根本看不出什么种族。说是三阶，我看都快比得上四阶白银品级的战兽了。”
“能发动单元素封杀的战兽，不是个黄金品级的血统我都不信。”
忽然，有人放肆笑道：“哈哈哈，哭了，哭了！”
指挥塔上，苍凌瑶双手攥着护栏，已是摇摇欲坠。她没出声，只是屈辱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裁判夫子抬起手：“梧桐大比第二日第五场……”
“又被我打哭一次啊？”
苍凌阑忽然开口。她神色深沉地盯着对面，轻轻道：“苍凌瑶，你怎么比上次更无趣了。”
裁判夫子：“苍凌瑶对阵苍凌阑……”
“等等。”
苍凌瑶嘶哑地开口。
可她的声音太过细弱，裁判夫子并未听见，只继续道：“胜者——”
苍凌瑶不得不扯开嗓门：“等等！”
这一次，她的声音传遍全场。
苍凌瑶仰起湿红的眼角，泪痕在脸上分明可见。她的肩膀紧绷着起伏两下，喘息道：“我还没输。”
她撑着扶栏站起来，双手脱下外穿的纱袍，走下指挥塔。
“我申请御兽师上场，并切换战斗场地。”
“嘶……”
“御兽师上场，她也是武者？”
观摩席的看客们诧异地相视起来。
“啊啊？”燕语站起来，瞪大眼睛，“瑶瑶说什么呢，她根本不修武技吧！？”
“瑶小姐……”殷云也变了脸色。
虽然朔城民风“武德充沛”，苍氏的孩子也自幼都会学几招武技傍身，但大多人还远远达不到真正武修的水准。
何况苍凌瑶自从展现了天赋后，一直被作为天之骄女培养，作为长老的女儿更是少在武技上吃苦。如何能上场作战？
裁判夫子皱了皱眉，重新确认道：“御兽师主动上场，便与战兽一视同仁。纵有伤残死亡，亦不得怨——这规矩你可知道？”
苍凌瑶：“我知道。”
另一侧的指挥塔上，苍凌阑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变化。
“苍凌瑶。”她低沉道，“你的武技真的很烂，你知不知道？”
苍凌瑶仍然道：“我知道。”
苍凌阑盯了她须臾，末了摇摇头，道：“也罢。雪泥，你回来。”
“呦呦！”雪泥转个身，沿着台阶蹦蹦跳跳就来到了苍凌阑身边。
后者蹲下来，揉了揉鹿崽子的脑袋：“好乖，休息吧。”
说罢，苍凌阑将背后长弓箭筒卸下，随手甩在地上，起身松了松衣襟，也走下指挥塔。
黑衣少女随意揉着手腕，道：“就陪你玩一下。”
这一下，观摩席齐齐沸腾，热血的喊声如雷滚动，甚至有人站起来叫好！
宽阔的斗兽场上，不再有战兽，而是两个年轻御兽师隔着近百步的距离相对。这样的场面，本就难有。
再添上两位同姓少女的恩怨情仇做噱头，更像是话本子里的情节，寻常人哪能轻易得见？
裁判夫子召唤出战兽，按照苍凌瑶的意愿，化出强力的土元素技能，转眼间将斗兽场地化成了岩石林立的山景。
苍凌阑笑道：“大小姐啊，你真要在这样的场地上跟我打？”
苍凌瑶用袖口擦了擦脸：“少啰嗦，来！”
说罢，率先将架势摆开，向苍凌阑冲来。
苍凌阑浅浅侧步让过，只把左膝猛地一抬，就撞在苍凌瑶的腰间麻穴上，后者闷哼着趔趄一步，险些跌倒。
“好！！”
“漂亮，揍她！！”
在全场的喝彩声中。苍凌瑶站稳了，又推掌打来。
苍凌阑轻松拆了她几招，一只手将苍凌瑶的胳膊擒住，拧身一摔！
“呃！”
苍凌瑶后背着地。她愤然咬着嘴唇，抬腿踢向苍凌阑的手臂。
后者一撤手，她又爬起来，也不顾自己姿态狼狈，再次挥拳打去。
“太轻，用点力。”苍凌阑面不改色，劈手将苍凌瑶的拳头扣住，脚下一勾，再次将人重重摔翻在地。
岩山场地是她最熟悉的地形之一，苍凌阑没下狠手，甚至没用全力，只是随意玩耍般和苍凌瑶过着招。
那些奚落嘲笑声——也不知是喊倦了，还是对着这么个屡败屡战的小姑娘渐渐喊不出口了——不知何时已小了很多。只有场地里对打的躯体碰撞声越来越大，惊心地回响不息。
砰！苍凌瑶不知第几次摔在地上，她满脸尘泥地滚了两圈，顺势以手撑地，一个扫腿向对面打去。
灵流逼来，苍凌阑轻松往后一跳，岩石在她足尖下开裂。
然就在这时，苍凌阑瞳孔紧缩。
……风。
她的肌肤感觉到了空气的异样流动！
一道高速旋转的影子，借着岩石的遮挡出现在她的背后！
苍凌瑶猛地抬起脸，眼中神光闪动：“小梦仔，迅疾冲锋！”
“呐呼～～～！”
苍凌阑双眸睁大，久违的危机感瞬间让她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可惯性已将身体带向逼近的凶影，仓促之下，她只能抬臂护住后脑，竭力拧腰避开要害——
“唔！”
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后，黑衣少女的身影被打飞出去，整个人在场上翻滚几圈。
唦——
这一刻，全场都静了一瞬，无数人膛目结舌。
只有人类的身躯在硬土场地上带起的摩擦声，如此清晰可闻。
苍凌阑在沿途的岩峰上撞了两下，但她精通卸力的技巧，几乎在冲力消失的同时便已调整好姿势，单手撑地，半跪起来。
“呐呼呐呼！”
而那道奇袭的身影亦已凌空于她的头顶，紫钻石般的身体周围灵流汇聚，再次发起冲锋。
苍凌瑶喝道：“小梦仔，螺旋钻！”
苍凌阑飞速往后一滚，岩石被撞得粉碎。小梦仔从碎石间冲出，粉钻般的眼底战意喷薄：“呐呼——”
苍凌阑眼神一沉，凌空翻跃躲过，趁错身的间隙给了小梦仔一踹，把小家伙踢出去老远。
这一连串惊险的交锋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等苍凌阑缓缓直起膝盖，脸颊上已多了一道鲜红的擦伤。
她用手背蹭了蹭脸上的血，轻笑道：“可以啊，大小姐。”
她几乎忘了，梧桐大比乃是御兽师的比试。
假如刚刚小梦仔的那一下偷袭成功将她打晕过去，那么纵使自己手上的战兽再强也无济于事！
苍凌瑶冷哼一声：“还无趣吗？”
她说罢拔足奔跑，与小梦仔一同攻来。
苍凌阑勾唇，也不召唤战兽，只身迎上。她的衣摆与黑发在凌空旋转之中幻出残影，轻灵飘逸，如做仙舞。每一拳打出，又刚猛无比，带出丝帛破裂般的风声。
小梦仔的冲撞被她以消劲化开，借岩林地形与之周旋。岩石被撞碎了一块又一块，原本繁复的地形，竟逐渐在凌乱中显出平坦来。
看客们全都痴了，个个睁大双眼，生怕看漏了半分细节。
不知是谁喃喃道：“好美……”
哪怕是独自对战一个人类与一只战兽，苍凌阑仍显得游刃有余，如一匹矫捷的黑豹，或翩跹的黑蝶。偶有几滴汗珠被甩出来，晶莹地散在半空，或是落在那片浓黑清冷的睫毛上。
砰！
终于，伴随着一声闷响，尘埃落定。
苍凌阑略有喘息，五指扣紧了苍凌瑶的脖颈命门，单膝顶着她的前胸，将她按在地上。
“我输了。”苍凌瑶更是狼狈，鬓发衣衫散乱不堪，胸口起伏不定。但她的神态却是安然的，再不见最初的惶然无措。
苍凌阑：“若是让小梦仔用元素技能攻击，你不一定会输。”
苍凌瑶闭眼笑了一声，道：“若你没有选择亲自下场，若你下场时带了刀刃……我会死。”
裁判夫子上前确认了双方的状态，抬手道：“梧桐大比第二日第五场西北角，苍凌瑶对阵苍凌阑，胜者——苍凌阑。”
四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有人迷惑地小声问：“她们俩，关系真的很差么？”
“呃……不像是很好的样子，却也不像是仇人的样子……”
苍凌阑起身时顺带拉了苍凌瑶一把，后者抱了抱小梦仔，将战兽收进了灵界之中。
在斗兽场上折腾了许久，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苍凌瑶下了场就苦着脸，连连拍打着衣衫，又拿出帕子擦脸。苍凌阑却不在意这些个，径直把门一推。
外头又有几个人守着，纷纷道：“苍姑娘，留步——”
苍凌瑶只当又是巴结苍凌阑来的，竖眉恼道：“她都说了不受招揽！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家底，养得起青龙么？”
不料那些来者满脸笑容，越过苍凌阑来到她面前，道：
“苍凌瑶姑娘，您误会。在下几个是契灵宗的掌事，我们宗主广纳贤才，为招揽有能的门客亲临王都。不知姑娘您是否有意，见一见我们宗主呢？”
苍凌瑶一愣：“你们找我？”
那位掌事爽朗道：“哈哈，您不是刚刚自个说了吗？青龙无意接受招揽，何况纵她有意，契灵宗也搁不下那么一尊大佛。我们自然是找您啊。”
前面，苍凌阑低眉笑了笑，挥挥手：“那我先走了。”
外头的天光沿着她的轮廓投过来，将那身影抹得模糊了。苍凌阑说罢，招呼了一声她的鹿崽子便转身往前走去，不再停留。
苍凌瑶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似乎仍想要跟上青龙的脚步。
但她又停下来，神色变幻挣扎几番。
须臾，她转向一旁满面期待的契灵宗掌事。
紫衣少女端庄地行了个礼，道：“那……就烦请阁下替我引荐了。”
“好好好，哎呀，太好啦。您这边儿请。”
契灵宗的掌事们簇拥着苍凌瑶走出了斗兽场的门，在秋日的暖阳中向外走去。
走出几步，苍凌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黑衣少女带着雪白的鹿崽子，背对着她渐行渐远。
苍凌阑没有回头，于是她也深吸一口气，把头扭了回来。
她们就这样各自行路。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夜市觅物[VIP]
苍凌阑那堪比阎王点卯的体质，
终于在把苍凌瑶踹出梧桐大比之后堪堪打住，没有再匹配到熟人。
第三日的对手乃是一位王都出身的公子哥儿，实力仅为二阶，
很快就被她打得落花流水下台去。
到了傍晚，石碑上显示出第四轮的选手名字，又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啊，
”韩童忽然道，“凌阑姐姐快看，
殷大哥的对手……”
苍凌阑沿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眼角一跳。
殷云下一场的对手，居然是那修武技的樵夫宁梅——这场梧桐大比之中，唯一让她感受到异样的御兽师。
“殷云，明日仔细些。”她侧过头对身旁的青年道，“这女人有些古怪。我看了她三场，还是摸不透。”
“阑小姐放心就是。”殷云温声道，
“殷云虽实力不济，
战场上保命的技巧却是自幼修习的。”
“倒是小姐，”他笑，
“您忘了，
明日可没有比试，该是后日才对。”
苍凌阑这才想起规则。梧桐大比共设十轮斗兽，
每三轮设休息日一日，让御兽师与战兽调整状态。打完了前三天，便可稍作休息了。
另一边，
几个女孩子嘀嘀咕咕了片刻，
夏盈照过来冲她道：“老师，梧桐大比期间的王都夜市热闹得很。会有许多来自四海八方的御兽师出售和交换灵物，
还设了互相切磋的斗兽台。我们几个想去逛一逛，老师也一起来吗？”
“我？我就不……”
苍凌阑正欲婉拒，燕语却扑过来，可怜巴巴地挽住她的手臂：“来嘛来嘛，阑阑！勤勉虽好，可总是紧绷着也会累垮的啊。”
苍凌阑苦笑。转念又一想，闭门造车终不可取。难得各地英才汇聚，去看看也不错。万一能收到珍贵的灵物，那就是撞了大运了。
“也好。”她便道，“那就一起去。”
燕语欢呼雀跃。那边，韩童和温平舟听说苍凌阑要来，也纷纷想凑这个热闹。殷云自是陪着两位小姐一起。如此，四女三男简单收拾一番，趁着日暮出了学府。
街坊间张灯结彩，宽阔的长街上，谈笑声叫卖声不断，处处可见巧彤马、小矮骡之类的辅兽，背上佩着软垫鞍座，正驮着客人前行。
地上跑的车大多是由巧彤马或者憨土驮拉着的，还有些低飞的车子，由轨鱼精、呆子鳅等飞鱼类辅兽牵引。御兽师骑着自个儿的战兽的、也有将自己的小型战兽放出来随行的……放眼望去，十分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