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狗不语，看来不会回答。
大家面面相觑，心中各有猜测。
“我们先去下一个房间。”朱雀认为比起过度纠结，往前走更重要。
“好。”苍狗上前一步道：“我喊三、二、一，大家一起往上跳。”
“还跳！”张伟脸色一沉，如临大敌，“那画面真的太美，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
“刚才是谁说已经接受了一切？”白露冷笑。
“一码归一码，接受不等于自虐，我又不是受虐狂。”张伟据理力争。
“可以闭上眼。”苍狗说。
“行。”张伟没意见了。
大家也觉得这是个办法。
“机会只有一次，准备好了吗？”苍狗最后问。
众人点头。
“三。”
“二。”
“一。”
“跳。”
所有人原地跳起，并在几秒后落地。
张伟急不可待地睁开双眼。
他惊讶地发现，大家又回到刚进入终焉之门后的地方，一个空旷、幽邃、没有星辰的灰暗宇宙。
苍狗仍站在众人眼前，像一个尽职却冷漠的导游：“欢迎来到最后一个房间——真理工房。”
大家四下环顾，变得谨慎。
王子凯和张伟却很失望。
王子凯是因为没见到BOSS，张伟则认为跟之前的房间比，这房间太过普通，毫无创意和挑战。
“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张伟说。
“不。”苍狗淡淡解释：“这里是离神最近的地方。在这里，我们拥有一切，包括虚无，我们一无所有，包括虚无。”
“好好好，又来这一套是吧。”张伟已经受够了人均神棍。
“走吧，我们去见祂。”
苍狗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转身提醒道：“对了，在这里，你们可以试着跟一切产生联系，这样就能更明白我刚才的话。”
“刷刷刷——”
青灵是第一个付诸念头的人，她头顶上空忽然出现上万把铸造精良的乌金刀剑，它们密密麻麻，彼此之间连接着电流，组成一个巨大的苍白雷电牢笼，仿佛是宇宙之脑的神经元。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不到三秒，这奇观就消失了。
青灵眉头一皱，试着再现这一幕，却没能成功，但她开始理解一切。
感觉像是将体内的能量路径作为一个“插头”，接入某个无形的插座上，而这插座连接着无穷无尽的能量本源。
只要拥有足够清晰的念头、坚定的意志、强韧的灵魂，就能拥有或者说实现一切。
“嗷——”
忽然间，整个宇宙剧烈摇晃，一头银色巨鲸从空虚中游出，就像银河从众人的身旁呼啸而过，很快又游回虚空中。
鸦鲨两眼放光，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召唤出来的。
了了轻轻抬手，身边出现数不清的萤火虫，就像一场定格在宇宙中的绿色大雨。
她比较实际，只是发动，试着和迷雾世界那边的昆虫们产生联系，没想到就轻松将它们召唤过来了。
“这简直就是……”了了只觉得像在做梦，半天想出一个词：“心想事成。”
苍狗不语，继续前行。
所有人都开始尝试“心想事成”，身边不断出现各种短暂的奇观。
张伟不甘落后，不断使出“宇宙级”的招式，整个宇宙就像一块黑板任他涂鸦。
那一刻，他有一种苦逼地玩了几年正版游戏后，某天忽然登录私服体验道满级神装的飘飘然。
“哈哈！我好强！太帅了！”张伟欢呼雀跃。
忽然，张伟中断了招式，他眼前出现几个人，分别是鬼马、白兔、歌姬、泼猴、死猪、巴秋池。
他们的目光越过张伟，朝他身后的萌羊微笑。
“爸爸，妈妈，姐姐……”萌羊满脸泪水，神情恍惚，缓缓上前。
“萌羊！快停下！”
朱雀厉声制止。
萌羊一惊，眼前的人立刻消失了：“不，大家不要走………”
天狗冲上前，一把将萌羊抱进怀中，给她戴上耳机，双手捂住萌羊的眼：“没事了，没事了。”
“立刻停止！”
朱雀清醒过来，大喊道：“这是圈套，根本不可能有心想事成，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所有人如梦初醒，头皮发麻，立刻拔掉“插头”。
瞬间，巨大的虚无感像海啸袭来。
大家纷纷陷入“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迷茫中，只能任由灵魂在深海沉沦。
——“在这里，我们拥有一切，包括虚无，我们一无所有，包括虚无。”
至此，大家终于理解了苍狗的话。
“乌——”
白色能量从高阳体内荡出，化为一道涟漪涤荡进每个人的体内。
顷刻间，所有人都回到此时此地。
短暂的沉默。
“妈的，我就知道这黑狗没安好心！”王子凯回过神来，就要动手，被高阳一个眼神制止。
“集中精神。”高阳心有所感：“祂来了。”
众人立刻警觉，做好战斗准备。
门后的主人，最终BOSS，始作俑者，命运的终点，幕后的棋手，神……这个没人能准确描述的存在，终于要来了。
高阳不恐惧、不慌乱，可心中却产生莫名的敬畏，那一刻，他已分不清敬畏的是对方，还是一路走来的自己。
“嗒。”
是开灯声。
前方不远处，有一隅蓝白色的方格子光亮。
没人知道它是何时出现的，回过神时，它已经在了。
第1289章
马甲
一个奇怪的房间。
它没有墙壁、天花板、地板，或者说三者都是透明的。
透明墙壁上是一扇老式公寓铁门，锈迹斑斑，门上满是小广告和传单，贴了又撕，撕了又贴，层层叠叠，像从不清洗的调色板。
门后是十几平米的卧室。
一扇大窗户，一张原木单人床，黑白格子风三件套，被褥凌乱，一看就从不叠。
床对面是一张矮书桌，桌上摆着一盆蔫蔫的仙人掌，几本杂志和几包零食，一台白色方块显示屏的老式电脑。
透明的墙上贴满了海报，影视、游戏、动漫、摄影、绘画、设计……风格杂乱又自成一体。
透明的天花板上悬着一把吊扇和一盏节能灯。
灰色的吊扇叶“吱吱嘎嘎”地转着，强光穿透蓝色薄窗帘，把房间里照得亮堂堂的，窗外还能隐约听见蝉鸣，像是盛夏午后。
房间主人缩腿坐在一张黑色转椅上，背对大家，正投入地敲打着键盘，像在工作，电脑屏幕的荧光闪烁，看不清内容。
苍狗走到门外，恭敬地敲门。
“叩。叩。叩。”
“马上马上……”
房间主人继续忙碌，半分钟后，她“啪嗒”一声用力敲下键盘回车键。
“呼——”她双腿一蹬桌子，“咕噜”一声转过转椅。
虽然没开门，但通过透明的墙壁，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一个身体纤细的少女，留齐肩的灰紫色短卷发，穿一件松垮的白T，露出半只肩膀和细肩带，下身一条灰色黑边的松紧运动短裤，一双光洁的小腿弓起，踩在椅子上。
她一手抠着脚丫，一手拿着一根小布丁雪糕。
正是“奈奈”。
众人大吃一惊，高阳这边的奈奈更是傻眼了，像在照镜子。
很快，同伴们都看向奈奈。
“不是！不是我做的！”奈奈慌忙解释，连中二台词都忘了说。
这的确不是她“心想事成”的结果，虽然她也觉得能当最终BOSS这件事很酷。
朱雀立刻反应过来：“高阳，她是不是你在深渊下见到的人？”
“嗯。”高阳回答。
“咔嚓。”
说话间，房间里的“奈奈”已经穿好人字拖，走到玄关处，打开了门。
她无视敲门的苍狗，看向高阳，咧嘴一笑：“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奈奈”又看向高阳身旁一众人：“来就来嘛，还带这么贵重的礼，这多不好意思啊。”
“你他妈瞧不起谁啊……”王子凯就要上前，被张伟给劝住：“凯哥冷静！先冷静！先听她把屁放完。”
“奈奈“见高阳还站在原地，主动走出房间，停在离高阳十几步距离的位置。
高阳终于开口：“都这时候了，还不肯用真面目示人？”
“奈奈”一愣，目光狡黠：“哈哈，我就长这样啊。”
高阳面无表情，一时间分不清她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奈奈”贪婪地舔了一口小布丁，拍了拍胸膛：“怎么样，可爱吧！我没名字，方便你们称呼，可以叫我娜娜。”
高阳皱眉，一些猜测在他脑中成型。
“等下啊，我先收一下马甲。”
苍狗平静地走向娜娜，踩在娜娜狭长的影子上。
他再次摘下面具，单手插袋，半侧着身，眉目温柔地看了人群中银发赤瞳的女人最后一眼。
当初彼此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时，也是始于这样一个若有似无的眼神。
那天究竟是谁先发现的谁？谁先看向了谁？
两人在一起时，常常为此争论，一直没有结果。
后来天人两隔，白露常常想起，却还是没有答案。
“苍……”
白露什么都来不及说，苍狗消失了。
她望着苍狗消失的位置，赤瞳一点点湿润，很快又凝成了破碎的红霜。
她缓缓抬手，放在胸前，在心中说出了欠他很久的三个字。
……
“嗯……”娜娜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手臂，轻松接纳了自己的投影。
接着，她的目光越过高阳，看向人群中的奈奈。
“奈奈，回来吧。”
霎时间，所有人的心脏都被狠狠攥住。
“不，这……这不是真的……”红晓晓难过地捂住了嘴。
“妈的！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奈奈是我们的人！”劝王子凯冷静的张伟自己先破防了。
“奈奈。”青灵目光冷厉地看向奈奈。
奈奈跟娜娜对上眼神的刹那，什么都想起来了，准确说，是某种更高存在的本质在她体内苏醒。
可作为人类的奈奈，还在努力抗拒着苏醒，像溺水之人抗拒温柔的死亡。
“不，不……”奈奈泪如雨下，茫然失措：“吾王，吾……”
奈奈怔住，她终于明白：为何明知“吾王”是“我的王”而非“我”，可自己就是改不掉这个口癖。
因为，“吾王”真的存在。
奈奈的王，是娜娜。
奈奈，只是一抹投影。
第1290章
随意
娜娜收回狡黠的笑意，目光温柔了些，声音带着长辈的关爱和威严：“你呀，活得稀里糊涂，却最幸运。好啦，你们三人的游戏结束了，这次是你赢了，回来吧。”
奈奈身体颤抖，不受控制地往前走。
“不准走！”
张伟大喊一声，拦住奈奈：“奈奈！别听她的鬼话！这是圈套！她在忽悠你！”
奈奈满脸泪水，无助地看着张伟，“原来，原来你说的是真的，吾……我命格不行，没有排面……”
“我那是开玩笑的！”张伟抓住奈奈的双肩，“奈奈自信点！你是女王！是我们的人！是九嗣的人！”
“张伟，”奈奈悲伤地摇头：“虽然，虽然你老是气我，可我其实很开心，我总是想，能像你一样合群就好了……可是，我永远……做不到了。”
张伟狠狠一颤，像是被一根长矛斜着贯穿胸膛钉在原地。
奈奈绕开张伟，走向高阳。
高阳神色平静，目光郑重，他难以接受，却必须接受。
“奈奈，别难过。”他朝奈奈伸出手：“命运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