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龙骁杨耀宗邹振寒 本章:第3章

    段老爷子固然一生尊荣,他的子女们却没继承到乃父的才能和意志。段臻虽然听话,但保守拘谨,优柔寡断,其他几个子女完全是不按牌理出牌的混世魔王——尤其以段奕为最,其他人看在眼里,倒是觉得这家人从政无望,甚至守成都有问题,对段家的忌惮便少了几分。段老爷子晚婚晚育,如今已经六十三了,等他过世,剩下的几个孩子只怕是没人能守住偌大家业。

    交际圈里的人一说起段榕先的这几个孩子来,总是千篇一律地“孝顺是孝顺,就是……唉”,然后心照不宣地笑笑。

    所以段家家宴变成体罚,也不算是什么出人意料的转折。

    此时客厅里气氛凝重,段臻让妻子带着孩子们回房间回避,帮佣们也都退下去,就剩段老太太、他和三妹四弟等着。几个人交换下视线,无奈苦笑。段岚搂着老太太的手臂,一下下顺着背,老四段卓倒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品尝菜肴。

    虽然是家宴,可段臻请来的厨师是在国际烹饪大赛上拿过八次大奖的传奇人物,出场费比那些小明星还高。段卓也不管什么先冷后热先淡后浓口味搭配的上菜规矩,叫人把能上的菜全送上来,摆了满满一桌,虽然乱了规矩,看着倒是有了几分喜庆样子。此刻他正一脸沉醉地品尝着传说中最考验中餐厨师功力的金钩白菜,仿佛全世界没有比这几块白里透青的菜帮子更迷人的存在。

    段岚嘲笑他是厨痴,他坦然地认了,并且说这辈子的大志向就是开一家米其林餐厅,自己做主厨,跟美食打一辈子交道。对于段家人来说,这真是好“大”的志向,为这个段老爷子还抽了他一顿。

    段臻的视线从那个厨痴身上转回来,落在母亲身上。老太太五十九岁寿宴,却生生被那父子俩打断,一向保养良好的脸上也浮现出几丝憔悴枯槁,段臻忍不住握住母亲的手,柔和声音安慰:“妈,别担心,爸跟老二一向都这样,等他们从书房出来就没事了,咱们重新开席。小松小梅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提到心尖上的双胞胎孙子,段老太太脸上才松快了一点,沉沉叹了口气:“我知道。唉,你说这都做了几十年的父子了,每次见面都跟乌眼鸡一样,老头子还有几年好活的,非要跟儿子置气,我看着心里难受……”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拿手绢擦掉眼角泪花。

    段岚跟大哥对视一眼,端起一旁的茶杯递给老太太,英姿飒爽的小女兵,说话也透着股精灵俏皮:“妈,你不常说,我们四个人里,就二哥的性格跟爸最像,两个人都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爸说不定面上发着火,心里还在乐呢,说不定想着,嘿,这小子,真有老夫年轻时的风范!老夫年轻时候可真帅啊,难怪我夫人这么迷恋我啊!”

    “你这丫头,连爸妈都拿来调侃。”老太太轻斥一声,到底是被逗乐了,笑一笑,又叹口气,转头看楼上,一句话压抑在心里,终究是没说出口:这个二儿子,不会还在介意那件事吧。都说知子莫若母,老太太当真猜中了。

    “好!太妙了!”段卓完全不看气氛,拍桌子赞美,“这道佛跳墙,用了三十六种材料,文火煨了七天七夜,材料全都入味,汤汁绝妙;这道油焖霸王蟹,用了中西合璧的手法,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多一分蟹肉老,少一分蟹味腥……哎,我说你们倒是快点上桌啊,这样的色香味美,冷了就失去了一半神韵,对勤劳工作的厨师太不尊重了!对食物太不尊重了!”

    小儿子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狭长凤眼,一本正经得近乎迂腐,老太太终于乐了:“说得对,咱们先上桌,不等那俩榆木疙瘩了!”

    段臻段岚对视一眼,长舒口气,段岚扶着老太太就坐,段臻去叫来老婆孩子,一家人总算是其乐融融,有说有笑起来。虽说家长没来就开席不妥,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段家又不是什么死守规矩的迂腐世家,只要能哄老太太开心,就算老爷子来了也不会有意见。

    餐厅里众人享用美食时,段奕正老老实实跪在书房里听训,被老头子用藤条抽肿的地方正隐隐作痛。说起来,上次见到海尼斯,小男模刚刚被罚跪挨抽,现在就轮到他了。段大设计师不由自主地觉得跟那混血儿青年又多了一分共同语言。有个鬼畜老爸真心伤不起啊……

    作者有话要说:  布鲁托斯:大力水手波普艾的死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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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我的经济学知识已经很不幸地还给老师了,所以关于那些对应国内危机的各种方法,只是零碎记忆随手拈来的……要是有人看的话,要是发现有错的话,请,温柔地指正,谢谢

    ☆、第六章

    这件事的起因复杂,主因在于父母给他相看了三家姑娘,把资料给他让他趁着回国这段时间轮流见一面,最好挑中一个,把关系确定下来,之后要一起留在国内,或者跟着出国都随意。次因则在于二老给他资料的时机不对,要是家宴后再提,好歹一家人能和乐吃个饭。而段奕又一时犯了倔劲,很没眼色地当场拒绝了,于是硬碰硬下来,父子当场就翻了脸。

    段老爷子训完话,坐在太师椅上喝茶。段奕打量着书房。两面墙都是直通天花板的书架,密密麻麻全是书。家具颜色以深棕浅褐为主,都是中式的,红木古董太师椅的扶手泛出如玉的莹润包浆质感。整个房间除了书渐渐增多,格局几十年没变过,沉静地透出股经年累月的悠远。小时候他三天两头就被拎来书房挨揍听训,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有些怀念。

    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的眼角,在大红袍温暖茶香的包围中,段奕突然心软了。

    “爸。”他依然跪在地上,腰杆挺得笔直。老头子早年当兵,军人习性一直没变过,也很相信部队里那一套,要不也不会每年寒暑假把几个孩子托关系扔部队里去折磨——咳,不对,打磨。所以段奕也被培养出几分军人气质,主要体现在挨打也收腹挺胸,腰杆笔直,一副威武不能屈的倔犟模样,结果往往气得老爷子多抽他几鞭。

    但是此刻,段奕却一脸反省和诚恳表情:“爸,我知错了。”他不给老头子误会的时机,立刻又接着检讨,“我不该在吃饭前一点技巧都不讲地拒绝,好歹委婉些,也不会耽误妈的寿宴。”

    这是错的重点吗?段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茶杯才重重顿回桌上,又听见儿子声音柔软地自我反省:“爸,从小我就不懂事,让您和妈操心了。这么多年,我们父子就没好好说过心里话,我在美国待这些年,一想起来就难受,好好的父子,怎么搞得跟陌生人一样……”

    这小子是带了几分真心反省的,话说到这儿段榕先也微微红了眼,想着对这个刺头儿子不是打就是骂,委实太过严厉。

    “爸,我就跟您说说心里话吧。”段奕收了情绪,依然跪得军容整齐,掏心掏肺地跟老爹交流,“十年了,我经常做梦。梦见修哥带着大院一群小萝卜头到处玩,梦见修哥嘲笑我语文都能考不及格,梦见修哥帮我隐瞒烧食堂的事,梦见修哥骂我站军姿像流氓,梦见修哥在基地逼我跑五十公里……那时候训练真是苦啊,可现在回想起来,那却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了。”

    “但梦见最多的,是我十七岁生日那天,修哥拿枪指着我,边哭边问,为什么你爸爸是段榕先?”

    呯一声脆响,茶杯在段奕身前摔得粉碎,细碎的白瓷碎片混合茶水飞溅在段奕的限量版Ikaros白色丝绸衬衣上,少许几点则在脸颊擦出细微血痕。要是龙骁在场,不知道是会叹一句不愧是父子,生气就摔杯的德行都一样呢,还是不愧是老爷子,摔茶杯都比儿子有气势?

    段奕不闪不避地抬头看父亲,声音渐渐地冷静下来,仿佛那个茶杯不存在一样:“修哥跟我不一样,我就是一混吃等死的普通人,没志气的二世祖,可修哥,他是俊杰。他在我心里就跟您说的伟人一样,胸怀社稷,手握智珠。我在学校外鬼混的时候,他已经拿了双硕士学位进了部队……我从小到大除了修哥没佩服过别人,我一直相信,如果把祖国的未来托付给修哥这样的人,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可这样的人却死了。”段奕声音陡然拔高,或许是为了压抑跪久了膝盖的疼痛,又或许为掩饰克制不住的情绪,“就因为他姓方!”

    “一派胡言!”老头子重重拍桌子,脸色阴沉,显然是被气得不轻,“我真想不到,你是这么想的,我段榕先光明正大,仰俯无愧天地,方信那是自己找死,连累儿子……”

    段奕也强硬打断父亲的话,说得又快又急:“我六岁被绑架,是方叔救了我。我读不进书,是修哥盯着我。每年寒暑假,都是修哥在带着我和大哥训练,我们跟修哥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您还多……”

    “你这是在怪父亲小时候没管你?”

    “没有,我知道爸对我们很关心很照顾,我只是想说,方叔和修哥是什么样的人,您比我更清楚,方叔是干了些事,但你们那些人有几个手上是干净的?为什么偏偏方叔一家犯的事就那么严重?”

    “你……”段榕先想也想不到自己儿子会翻出十年前的旧账,而且言辞咄咄逼人,丝毫不退让,一时间气血翻涌,堵得脸色发白,握着扶手的手指都颤抖起来,扬手想扇儿子耳光,却头晕目眩,跌坐回椅子里。段奕还来不及伸手,被砸碎茶杯的声音吸引上来的段老太太就絮絮叨叨地推开了门,接着被段老爷子的样子吓得叫起来,扑过去又是顺气又是找药又是喊医生的,一通人跟着她的指挥团团转起来,嘈杂成一片。段老太太一边劝慰老伴一边抽空朝跪地上的儿子呵斥:“你这臭小子,一回来就气你爸,还杵在那儿干什么,滚回你房间去别挡着别人做事!”

    老太太也是真疼儿子,操心着老伴的身体也不忘给段奕解围,把他给轰了出去。段奕松了口气,担忧地看眼老爸,虽然气得不轻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这才扶着酸痛僵硬的腿缓缓站起来,和匆匆赶来的家庭医生擦肩而过,老实回房去了。

    房间基本上还维持着他17岁离开家的样子,天天有人打扫,只不过把桌上的相架给收了,估计是怕他触景生情。他记得是修哥跟他们四兄妹的合影,段家三兄弟还穿着白背心,围着他们心目中的偶像笑得灿烂,段岚那时还是个小黄毛丫头,留着鼻涕扎着两个羊角辫,骑在修哥脖子上,露着缺牙的嘴腼腆笑。

    所以说就算收了照片也没什么用,那些过往也许本来没什么,但修哥一死,就变得刻骨铭心,忘不掉,逃不开,附骨之蛆一般死死纠缠。

    他往床上重重一倒,结果被硬床板硌得腰背疼,龇牙咧嘴地坐起来揉,这才想起来老头子为了锻炼孩子们的意志,都不给睡席梦思,全是硬床板铺着不厚不薄的棉絮。这时门被敲响了,他也只是揉着腰,无精打采说了声进来。

    进来的是段臻。如果说段奕的性子像父亲,说好听点叫宁折不弯,说难听点就是打着不走拖着倒退,死倔死倔让人恨得牙痒,那么段臻的性格则继承了母亲,温文尔雅得有那么一点软绵懦弱。这样的性格倒是很好地做了家人之间的粘合剂,段奕多少还是会听大哥的话。

    见大哥进来,他一翻身坐起身:“老爸怎么样了?”

    “吃了药,妈陪着他,一会儿再让小松小梅卖个萌就没事了。你说你,现在知道担心,早干什么去了,连老妈的生日都搅和成这样,老爸心脏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美帝到底给了多少好处费让你一回来就谋害国家忠良?”

    段奕又习惯性讪讪摸鼻子,一向温和的大哥现在说话也这么硬,看来真是气到了,段二爷于是更加心虚,“大哥我错了……真是一时没忍住,这憋了十年了。”

    段臻看着自家弟弟,二十七岁的男人,不大不小的年纪,经历了生离死别,某些地方却还是不够成熟,也许真是没爱过人的关系。那谁说的,爱情让一个人成长,可这小子被一场英雄情结纠缠了整整十年,游戏花丛或许有人是天性热爱此道,可段臻心里清楚,于弟弟而言,这不过是逃避。

    段家老大叹了口气,拉过椅子跟弟弟面对面坐下来,取了段奕放书桌的烟点上。因为妻子孩子的关系,他已经戒烟了,可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真需要一支。

    淡淡的尼古丁味弥漫在昔日少年的房间里,虽然房间重新装修过,但段家守旧,一切都是照着原来的格局布置,连墙上的乔丹海报都留着,日照久了,边角卷起泛黄,墙裙也保留了那有些丑的绿色——这都是段奕坚持的。所以焕然一新的房间熟悉又陌生,像是凝固在岁月里不变不老的一张脸。

    “段奕,你为什么就这么执着修哥的事?”

    段奕愣了愣,他以为他对修哥的怀念、遗憾和心结都是顺理成章的,少年时代的偶像,那么优秀出色的青年,24岁就自杀在他面前,他的怀念和执着还需要理由吗?

    段臻却显然不这么想,轻车熟路地拉开书桌第二个抽屉,取出一本相册。段奕看着大哥在自己房间里的熟捻动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看来他不在的时候,自家几个兄弟没少在他房间里晃悠。妈的真是老虎走远了发威都没人理了……

    那相册很有些年头了,积累着段奕从小到大的照片,算是前半生的轨迹记录。段臻翻过前面几页,婴儿,幼儿园,小学,一直到初中才停下来,摊开在床边,点点照片,“有些事我本来不想说,我以为时间一长,再深的感情也都淡了,可我没想到,堂堂段二爷居然钻牛角尖里就不肯出来。”

    “……”段奕被调侃得无言以对,视线落在照片上,那张立可拍的照片相纸都泛黄发脆,照片上的人衣着土得要命,但摄影师技术不错。背景是条大街,入秋的季节,天高气爽,蔚蓝如洗,街道两边的高大梧桐落了满地枯叶,半空也有几片细碎苍黄的叶片被风卷得飘飘荡荡。段奕那时候十三四岁,白衬衣,青色长裤勒着小腰,跟豆芽菜似的又纤细又水嫩,看得如今的东方版布鲁斯托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少年红领巾飘扬,背着单肩书包,站在一片金黄落叶中扬起脸笑得清爽明朗。

    他对面的青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衣,绿军裤,Oskar大师看见这种装扮估计得哭,可照片里的青年却周身都透着股逼人侧目的温雅与帅气,高个挺拔,身形俊朗,对着小孩儿的笑容,回应一般勾起嘴角,眼神温柔得像要化成水,手指正从少年漆黑发丝中拈掉一枚枯叶。

    秋日光芒有些枯黄的朦胧,摄影师用了柔光镜。段奕记得清楚,那天他放学刚好看见修哥,两个人就压着马路回家了,那天天气很好,黄昏的明媚阳光琉璃一般澄澈,将普普通通的城市街道照耀得像个仙境,他一路上嘴没停过,叽叽喳喳跟修哥抱怨死板的语文老师,花痴的班长,小心眼的同桌,学校里的趣事,闯祸又被老爸抽了屁股……修哥一直温柔笑着,认真听他罗嗦,兴致盎然地追问,让他的絮絮叨叨得以持续。并且时而拉着他胳膊绕过马路上的水坑石头,时而帮他拿掉落在头发肩膀上的落叶,然后那个摄影师就突然追了上来,是个法国老头,操着口音浓重的大舌头英语,比手划脚地递过来刚刚抓拍的照片。

    那年头来中国的老外少,这些金发碧眼的异族人在当时国民的心目中,再诡异的行为似乎都是可以理解的。段奕也没多想,就收下了。现在回头看,这照片不但拍得唯美,也很暧昧。两个人对视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含情脉脉。回忆至此,段奕心里一惊,抬头看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太high了,分章节各种痛苦,字数悬殊太大了,慢慢摸索……

    ☆、第七章

    段臻没留意,抽着烟低头看相册,三十出头的男人,自有一份成熟内敛,眼神被镜片遮挡,有些晦暗难明。

    “以前大院里那么多的孩子,修哥就对你最好,我们其实挺嫉妒的。”段臻往后靠着椅背,徐徐吐着青烟,看得出很久没碰过香烟了,吞吐之间都有些生涩,“直到我看见他亲你。”

    看着弟弟一瞬间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的脸色,段臻心里暗爽,有种小时候的仇终于得报的扬眉吐气,所以说其实男人有时候也挺小气的,十几岁的一点小事可以记一辈子。不过表面上倒是看不出来,依然平静地叼着烟翻相册,这么一看,修哥和弟弟的合影还真不少,两个人的,两家人的,一群人的。修哥的视线多多少少都会落在弟弟身上。有隐忍,有宠溺,有欣赏,有守护,唯独没有占有。反而常常透出某种洞彻命运的释然与豁达,许是觉得那暗藏的心思太过贪婪和不切实际,早早地就把非分之想掐死在了萌芽状态,隐藏得太好,到死都没人发现,除了他。

    段臻觉得讽刺,伸长手抖抖烟灰,无名指上的白金婚戒镶着钻石,熠熠反着光。十几岁的青涩暧昧,初恋的萌动,太过美好总是无法留下来的,那些明媚的向往,酸涩的守望,甜蜜的窃喜,无望的失落,只能在梦里正视的妄想,到最后都消失了,只留下看不见的伤痕,碰不得,忘不掉,好不了。方修聿也好,段臻也好,对谁来说,都是这样。

    “大概是你十五岁的时候吧,”段臻转了下戒指,继续说下去,声音依然平和低缓,就跟他向来不温不火的性格一样,“快期末考了,修哥从部队回来,天天帮你备考。你知道我成绩也不好,虽然修哥也会帮我复习,但更多心思还是花你身上的,偏心偏得严重。有一天我做不出数学题,想拿去你房间问修哥,结果你房门没关好,我就从门缝里看见了。”

    段臻眯眼,能够把压在心底十多年的秘密说出来,这种畅快感难以言喻。

    那时候初夏,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他看见弟弟穿着背心,短短的黑发直愣愣地挺着,在灯光下泛着一层金色,趴书桌上睡得正香。他仰慕的修哥以从没见过的温柔神色,轻轻给弟弟摇着扇子扇风,小心翼翼呵护的模样,仿佛面前是件稀世珍宝。段臻直觉不舒服,像是有什么小心翼翼隐藏的事实被揭穿了,又像是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被夺走了。然后他就看见俊秀少年低下头,在弟弟睡得口水直流的蠢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这个故事的冲击力实在太强悍,段奕趴床上拿枕头盖住脑袋呻吟:“骗人……”

    “骗你干嘛。这事我谁都没说过,憋这么多年真挺难受的。”段臻手指夹着烟,青雾从指缝间缭绕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一点污迹,“你忘了,我还跟修哥打过一架。”

    这么说着段奕就想起来,大哥有段时间确实是各种看不惯修哥,横挑鼻子竖挑眉毛的,最后还动上了手,他一直觉得大哥那是中二病犯了。当时心里还暗自得意,看他多乖,从来不忤逆修哥的话,难怪修哥那么疼他。

    段奕觉得内心某个东西发出哗啦的脆响坍塌了。他少年时代的偶像,感情的寄托,仰慕的英雄,甚至一度是他想要追随一生的领袖,还有他珍视的岁月,当作圣物保存的记忆,揭开那层面纱全都变了味。

    段臻还在火上浇油:“其实爸妈送你去美国时,我还挺庆幸的。不管修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总觉得他想引你往那条路上走。脱离这些影响,对你也有好处……可你还是跟男人传了谣言……我就在想,这到底是修哥影响你呢,还是他其实一早看穿了你的本质。”

    “本质你姥姥!”段奕大怒,将枕头朝着大哥砸过去,被后者轻轻松松接住了,“那都是误会,老子对男人没兴趣!”

    段臻脸色还是不变,站起身,将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你也别老抓着修哥的事不放了,当初那事很复杂,方叔跟了老爸那么多年,修哥又那么优秀,你以为出了这种事,爸心里好受?”

    “明明可以不用做那么绝……”段奕也站起来,打算跟出去看看父母,一边仍然不甘心地嘀咕,“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方叔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事非得是这种下场……”

    段家老大扶了扶眼镜,严厉地瞪了自家弟弟一眼。

    “你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这些事就不要再牵扯进来,我就跟你说一句,方叔被人利用了,修哥那时候又太惹眼,枪打出头鸟。不过,你不该跟爸爸置气,方叔、裴伯跟老爸,几十年过命的交情,你以为老爸会就这么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都不懂?”

    段奕的眼神一下子阴骘起来,段臻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走过去打开门:“你才二十七,不用急着考虑结婚的事,我会好好劝劝爸妈。不过,老二,马上换届了,裴伯那边的任职也到关键时刻,你想跟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就一条,千万别闹事,连累了裴伯,十个你都赔不起。”

    段奕不以为然地在心里切了一声,站原地目送着大哥离开。

    最后还是好好吃了顿家宴,在段臻的双胞胎儿女天真甜腻的撒娇声里,两位老人家雨过天晴,到吃完饭时已经完全忘记了二儿子的忤逆。段奕献了寿礼,又诚恳道歉,还老老实实答应了跟三个相亲对象各见一面,当着老爹的面尽心地挑选相亲场所,总之是割地赔款,尊严全无。接着凌晨四点时突然跳起来,借口说巴黎展台出事了,带着小邹小杨直奔机场抢票,顺利地溜之大吉。

    另一方面,一晃两个多月就过去了,海尼斯的伤看着吓人,其实不重,虽说是父亲的体罚,但执行者却是个好手,加上精心照料,连疤都没留下。痊愈之后就飞萨洛尼卡拍名表广告。帝陀表数百年积淀,向来是欧洲贵族和富豪们的心头好,其中顶级系列“传承”,全手工精制,一块表就要耗费整整三十年,这在自动化进步到可以完美制造纳米级仪器、机器人都可以画油画的时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浪费。

    然而这样精心打造之下的名表,却块块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艺术瑰宝,也寄托着上代对下一代的期望与珍视,所以深得世家贵族的喜爱。实际上段奕就有这么一块表——只不过还在帝陀车间里精雕细琢地磨齿轮呢。段老爷子在他出生那天下的订单,却是要等到他三十岁生日才能交货。段老爷子倒是对他的三儿一女一视同仁,每人都订了一块。

    所以段奕也关注了下帝陀最近的动向,比如开始引入一些东方元素,打造更为深厚而兼容并蓄、历史悠远的文化内涵之类。海尼斯那融合中西方优点的外形倒是很符合帝陀的要求。

    海尼斯明白这是他事业上个新台阶的机会,拍摄得很是认真。小青年十二岁前在中国一个南方城市跟着外婆长大,外婆慈祥严厉,退休前当了三十多年的中学语文老师,教育方面抓得很好,从小逼他背三字经弟子规,八岁习论语,十岁读史记,不管学进去多少,倒是当真熏陶出了一点书卷气。

    十二岁后到美国,当地的公立教育系统提倡的却是独立思考、自由研究,一般像这样突然从填鸭状态扔到放养状态的孩子,多半会茫然很久,没人照管的话多半就废了,再加上人生各种变故——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外婆去世,初到陌生国度连语言都不通,母亲神经质完全不管他,被公立学校里的孩子们欺负……小孩儿却硬生生挺了过来,不吸毒不赌博不偷抢不混黑帮,出淤泥而不染,最后长成了现在这样集东方君子端方和西方绅士俊雅于一体的男神。

    传闻中冷淡疏离、难以接近的贵公子,工作认真,服从导演,配合搭档,表演极具灵气,几乎没有吃过NG,对普通工作人员也态度温和,简直是完美的化身。

    也许是因为海尼斯这股认真工作的劲头感染了其他人,虽然导演是大名鼎鼎的鬼才安东尼·摩尔,要求苛刻到令人发指,拍摄仍然进行得挺顺利,原本预计2个月完成的拍摄居然提前了一星期杀青——这让一向以跳票闻名的摩尔自己都感到意外,在庆功宴上对整个工作团队大加赞赏,还怂恿海尼斯往演艺界发展,自然,被海尼斯的经纪人委婉回绝了。

    也因为这样,海尼斯顿日程上就空出了一个星期,正好赶上巴黎时装周。他现在也算小有成就的名模,有粉丝追捧,也有狗仔追着跑,于是海尼斯·李现身巴黎春夏时装周,下榻希尔顿酒店的消息,也不大不小占据了各大媒体娱乐版一点版面。

    段奕看着网站上的海尼斯戴着墨镜的照片,两个多月没见,似乎被东地中海的阳光晒黑了点,皮肤呈现出健康的淡淡小麦色,精神挺好。段奕摸着下巴,心想自己跟这小男模还真是有缘,去哪儿都能遇上,既然住在同一家酒店,那还是见一面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段二爷完全忘记了当初吃闭门羹的窘迫样,而是兴奋地拽着小杨小邹开始策划行动。

    段奕的计划很简单,第一步,查清楚海尼斯居住的房间和他那几个寸步不离的牢头的换班规律,第二步,伪装服务生混进去。

    第一步很简单,希尔顿住了不少明星大腕,防狗仔防得厉害,但也是外紧内松,段奕和他的助理们作为圈内人,并没人刻意防备。

    至于第二步,段奕化妆之后推着餐车提供room

    service的时候,却连房间都没机会进去,餐盘直接让那俩黑人跟小跟班内森在门口交接了。

    转眼时装周就过了三天,这三天无论海尼斯还是段奕都跟赶场似的,又是发布会又是宴会四处应酬,晚上段奕还乐此不疲抓着小杨小邹策划Pn

    B,搞得两个助理苦不堪言。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可是那只针对段奕而言,助理们对海尼斯并没有爱情啊。

    听到小杨这么说,段奕冷笑:“你懂个屁,老子对个男人哪儿来的爱情,爷就是……不喜欢失败而已。”

    一次两次否认也就算了,三次四次还否认,你不烦我也烦了,再有多少理由也没见过哪个直男一次两次去纠缠别的男人啊。当然这话小杨也只敢腹诽,说出来就是找虐了。最后好不容易敲定计划时,两个健壮大小伙儿已经神色憔悴,主要是郁闷的。还以为来巴黎出差是趟美差,结果他娘的居然是来上演好莱坞狗血片的。

    于是第二天晚上快十一点时,希尔顿酒店里响起了火警尖锐的铃声。服务生们倒是训练有素,虽然紧张,行动却有条不紊,挨个敲房门通知客人们躲避。

    也有人隐隐觉得不对劲,但事态紧急,只好先离开再说,这其中就包括了海尼斯一行人。他们住在五楼,电梯已经不能用了,只好走楼道,下了一层突然浓烟呛鼻,护送他的保镖变了脸色:“是催泪弹。”这时两个拿手帕捂着口鼻的服务生冲上来,看见他们就大力挥手做手势,用大舌头的法式英语示意客人们赶紧下去,拉扯之间队伍就混乱了。海尼斯被呛得满眼是泪,咳嗽不止,一个服务生递给他块毛巾挡住才好一点,并且尽责地扶着他下楼。而后就好办了,海尼斯身边的人被拦了下来,那服务生却紧紧搂着他肩膀一直跑下楼梯,等到穿过长长的漆黑过道,站在酒店后门外的小巷时,他已经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穿着酒店红底金边制服的段奕,还挺像那么回事,动作倒是利落,掏出个仪器贴着他全身扫,一边还解释:“这是脉冲探测仪,就算非金属的定位器也能给你找出来。”听到这个时海尼斯突然改了主意,任凭段奕忙活,那仪器果然在凑近腕表时嘀嘀嘀地响,青年毫不犹豫摘了那块昂贵的百达翡丽扔垃圾桶里,接着连手机也一起扔进去。

    段奕对他的果断有了全新认识,又从小巷角落里拖出个包来,掏出衣服扔给海尼斯:“安全起见还是换了衣服吧。”

    海尼斯对段奕的考虑周全起了好感,也不矫情,在黑巷子里脱光衣服,从头到脚换了一身,连内裤袜子都没放过。

    隐隐灯光照着面前修长人体,果然伤痕都痊愈了,漂亮得跟希腊雕像一般,段奕在心底吹了身口哨,脱了制服换上夹克,另外一边,海尼斯已经换了牛仔裤和卫衣,将风帽拉高遮住半边脸,总共也没用几分钟,隐约听见救火车拉着警笛由远而近赶了过来,想不到不靠谱的法国公务员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两个人转出小巷,气定神闲地散步到主道上,段奕叫了辆出租车,说了个地址。那司机完全没认出海尼斯,一打方向盘,车子扬长而去。

    最后他们停在一个家庭式小旅店门口,店主是个满头白发的黑人老太太,慈祥地招待两人进了双人间,又送来被晒得蓬松清香的被子和床单,然后笑容满面地出去了。

    海尼斯看着老太太出门,又盯着房间里唯一的大床,床头那盒安全套简直让人想忽视都难,终于皱起眉头:“你跟房东太太说什么了?”

    段奕笑得纯良:“我告诉她,我们是私奔出来的。”

    海尼斯愣了片刻,沉痛掩面:“火警也是你们搞的鬼吧,到底想干什么?”

    段奕交叉双臂,沉思片刻,坦然回答:“不知道,想做就做了。”

    颇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样子。

    他的确是不知道,克拉伦斯对海尼斯的严密保护刺激了他的叛逆心,就是一种“你不让我碰是吧,那老子偷出来气死你”的心态,现在当真偷出来了,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段奕的视线扫过房间正中的大床以及保险套,随即淡定收回,“要不,随便玩几天再回去?”

    海尼斯从十六岁被克拉伦斯关起来开始,没有一天不想着逃离。那个男人拿他当宠物养,自己没什么感情和精力看顾,就派一堆人到他身边监视。他小时候只会冲动地反抗,逃跑,结果挨饿,挨打是家常便饭,后来学聪明了,开始隐忍,只是克拉伦斯太过强大,雇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防范严密,导致他至今没找到机会。他筹划了那么久,拼命想找办法摆脱,却被这个男人闹剧似的解决了……一时间百味交缠,甜苦莫辩。

    这么想着,海尼斯瘫坐沙发上,用手掌盖住眼睛,声音也有气无力:“随便你……”

    “放心吧,有我在,没那么容易被你那便宜老爸找到。”段奕很有自信地下了保证后,进浴室洗澡,一边微微地紧张起来,恍惚竟然有种面临初体验的错觉,回过神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后,忍不住拿额头咚咚咚地撞磁砖墙,幸好被哗哗的水声遮掩住。

    等他扒拉着湿头发出来的时候,青年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段奕边擦短发边低头看,沙发有点小,青年高大的身体蜷得像小憩的猎豹,怀里还抱着个靠垫。据说喜欢抱着东西睡觉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但青年睡得神色安详,跟他上次在公寓里见到的隐忍皱眉截然不同——也许是因为伤好了不疼的缘故。微带小麦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玉一样的光泽,卫衣倒是脱了,圆领T恤也是段奕的,穿在海尼斯身上宽大了点——虽然海尼斯个头不算小,但段奕这纯种的东方人发育也实在太好了些。雪白的T恤圆领下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蜜色锁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像是散发着诱人食欲的莹润珠光。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海尼斯的嘴唇上,像是干燥淡红的水彩描绘的一抹惊鸿。他突然想起在酒馆的那个恶作剧——嘴唇柔软温热的触感令人心悸,一点点酒精的味道,混合在鼻端形成令人迷醉的滋味……段奕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应该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还能亲下去,于是弯下腰。结果还没碰到嘴唇,就对上一双突然睁开的金棕色眼瞳。两个人面面相觑,段奕愣了愣,在心里骂了声我X,然后笑起来,“醒了?要不要去洗澡?”

    海尼斯眼睛睁开了,神志还没清醒。实际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睡过,如今还处在梦游状态,就隐约听见洗澡两个字,迷迷糊糊点头坐起来,柔软嘴唇带着火热鼻息从段奕脸颊耳垂擦过,于是直男同志的耳朵刷地红了。就眼睁睁看着男模起身,脱衣服裤子,脱光了飘进浴室,过了一会儿水声就哗哗传出来。

    所幸小邹小杨披红带彩地进来打断了段奕的尴尬,小邹嘴唇破皮,小杨眼眶乌青,衣服也破了,肩膀上有血迹,进来就大咧咧脱了衣服,两个人一边抱怨那俩前·美国大兵的心狠手辣,一边互相擦药。段奕看都是皮外伤,倒也不怎么担心,从冰箱里给每人取了听啤酒作为慰劳。

    然后说到接下来的计划。小杨首先举手:普罗旺斯薰衣草田,号称全世界最浪漫的约会圣地之一,既然来之,如何能错过?被段奕一巴掌糊了后脑:约你姥姥的会,说个正常的。

    俩苦命助理对于主子的执拗和口是心非有了全新的认识,心照不宣地交换下视线,小邹谨慎提出:克拉伦斯·迪斯雷利的势力比较麻烦,不如去马赛,好歹那儿有港口,实在不行乘船离开,地中海那么大,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别说迪斯雷利了,段老爷子也没办法。

    段奕摸着下巴沉思:“这办法倒是不错,不过,海尼斯的照片网上到处都是,你真的有办法带着他一路偷渡出国?”

    小邹脸色一白:“忘记这码事了……要不,咱先去整个容?”

    几个人毫无效率讨论时,海尼斯已经洗完澡出来了,腰间裹着浴巾,湿润的黑发熨帖伏在光洁如大理石雕的额角,水汽氤氲过的俊美脸庞和修长身躯像刚刚经过智慧泉洗礼的大卫雕像,三个男人齐齐住口,呆呆地看着出浴美人。

    海尼斯仍然没什么表情,若无其事地擦着头发:“我听见你们的讨论了,其实我想去卢浮宫和圣母院……有时间再看看凯旋门就够了。”

    面前的男模美得此子只应天上有,可是旅游方面的愿景却如此接地气,三个人有些反应不过来,海尼斯却微笑起来:“难得有机会旅游,我们抓紧时间休息,明天早点出发吧。”然后打开房门送客。

    以段奕为首的三个人默默鱼贯而出,在走廊上看着海尼斯露出几乎可以称之为魅惑的笑容说后关上门,大设计师这才摸着鼻子扭头看小邹:“你订了几个房间?”

    “三个,一个大床房给你们,我和小杨一人一个单人间。”

    “我去你的房间睡,你跟小杨一起睡。”

    “好。”小邹一向服从命令。

    “不要!”小杨却神色紧张。

    “别担心,我不会偷偷亲你。”

    “这不是重点!”

    “也不会偷摸你屁股。”

    “我靠!你还摸过我屁股?啥时候!”

    “……你没发现的时候。”

    段奕决定把这个问题交给下属自己解决,果断进了房间关门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第二天一早,海尼斯是在六神花露水的清香味道里醒过来的。床头柜整整齐齐放着干净的衣物,来不及买新的,所以段奕把自己的衣服分给他,两个人身高相差不过一吋,虽说体型有差异,但休闲款倒是还合适。

    他换上宽松的蓝色T恤,夹克和牛仔裤,带上有着翅膀标志的K字母太阳帽,打开客房门,就看见段奕正抬手准备敲门,看见青年出现,微微一愣,这副普通青年的打扮竟然意外地适合,海尼斯周身散发着一股轻松释然,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神色。他看过海尼斯几乎所有广告和新闻以及街拍的照片,冷漠的,优雅的,傲慢的,狂野的,魅惑的,性感的,压抑的,绝望的,热烈的,狂放的。海尼斯很有表演才能,表情多变,但本质都是拒人千里的高岭之花。

    现在这种平易近人的亲切笑容实在太新鲜了……

    海尼斯压了压帽檐:“怎么了?”

    “没事,”段奕替他调整下帽子的角度,温柔笑得连自己都没察觉,“这样挺好,我们去吃早餐吧,房东太太做的舒芙厘绝对让你馋到流口水。”

    “那倒是让人期待,走吧。”

    小邹站在隔壁的门口看着两人肩并肩走下楼,段奕抬手为青年整理帽子时两人面对面的情景,与他在段奕房间里看见的十几年前方修聿跟段奕的那张合影重合起来,只是方修聿原本站的位置换成了段奕,段小少年的位置则换成了海尼斯。他若有所思地回头:“你觉不觉得我们老大越来越有成熟男人的气质了?怎么还不起来?”回答他的是迎面飞来的一个枕头。

    品尝过美味到能融化味蕾的房东太太版舒芙厘,四个人分成两组,一先一后地出门了。

    穿过两侧满是居民花坛的小巷,十月正是秋季最美的时候,石板地上零零落落的有些枯叶,居民屋的阳台和窗台上,金灿灿的金盏菊,绛紫高雅的龙胆花,橘红靡丽的孔雀草,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鲜花姹紫嫣红,热热闹闹地开到荼蘼。

    海尼斯一路招摇,对着阳台里的大婶们招手,扬声翻来覆去地用自己仅有的几个法语词汇打着招呼:“Bonjour(你好)!”和“Bon

    appétit(好胃口)!”

    换来的是居民们笑意盎然的问候,甚至还有人摘下花扔给海尼斯,青年接了花,立马一个宫廷式古雅行礼,紧接着回了个飞吻,逗得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朗声笑了起来。师奶杀手,果然都是天生的。

    段奕一边看他高兴一边拉着他的胳膊绕开石板路上偶尔的坑洼:“Bonjour也就算了,一大早B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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