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立行看侄女完全不质疑数据，本来一肚子针锋相对的草稿全像打了水漂，白费力气。
他脸上没有太多对赌成功后的喜悦，甚至有点憔悴沧桑，冷冷地朝众人开口：
“既然我赢了，对赌协议上的约定，大哥可别忘了。”
约定？
什么约定？
当然是褚嫣从此不能插手集团的任何事务，并且将来也不能进入集团谋职，而褚立行之前给集团造成的那些坏账也都将一笔勾销。
褚嫣没等父亲开口，就爽快答道，“当然，二叔放心，我父亲向来言而有信。”
褚立行没想到她今天这样配合，一时也没更多可说的，略坐几分钟，就离开了褚家。
褚嫣没管他，先问自己的问题：
“爸，集团真的创收了？您怎么给我们学校捐了一栋图书馆？”
褚耀邦没来得及说话，被严秀丽抢着回答，“可不是，你二叔这回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为了做到约定的业绩，他把建材成本价格一压再压，从前那些和他同气连枝的供应商都傻眼了，还跑路了两家，你二叔怕交不了差，自己填了三千万窟窿，当然，这钱是他变着法给集团送的，你爸和几个董事也就当不知道……”
褚嫣差点笑喷，“还能这么玩？不过，看来二叔这些年从集团捞的油水也不少哦……”
褚耀邦面色说不上太好，但这次却没有反驳女儿。
他默了片刻，叹口气，“这笔钱既然回来了，也怕他再惦记，不如集团给江城尽点社会责任，捐个楼，就当做慈善搏名声了。”
褚嫣笑得欣慰，冲父亲眨眨眼，“爸，您这回，终于变聪明了。”
第93章
成年了又怎样？
四月，江褚集团融资五亿，拿下滨江最具备开发与投资潜力的黄金地块，规划承建高端住宅。
褚嫣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送到家里的拜访礼物和名帖突然变多，父亲的饭局档期也被排到了两个月后，每周的本地晨报或者晚间新闻，总有一两天能听见“江褚集团”四个字。
褚耀邦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反思，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先拿集团中层开刀，短短一个月内，在二弟原先打通上下的团队架构里横切一刀，将集团里属于褚立行的那一条势力线从中间截断，弄得褚立行元气大伤。
褚立行一度怀疑，这背后肯定有褚嫣在替父亲出主意。
最后被老爷子狠狠驳斥回去。
褚嫣这回的确很冤枉，人的精力有限，她为了保证每天八小时的睡眠，除了学习根本分不出旁的心思。
“我对集团情况根本不了解，二叔也真是魔怔了，这种话都说的出来，我要是有这么大的本事，还念什么书，早点出来开公司得了。”等褚立行灰溜溜走了，褚嫣坐在沙发里吐槽。
“嫣嫣，不理他，你好好念书，等考完了，爷爷给你办个隆重的成人礼，请所有集团高层到场，正式向大家介绍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好不好？”
褚嫣摇头，“爷爷，愿赌服输，我都答应二叔不进集团了，怎么能玩赖呢？”
“你是小孩子，玩赖怎么了？小孩才有玩赖的资格。”老爷子不以为然。
褚嫣被爷爷的理论折服，挽着他的胳膊笑起来，“那二叔得怄死了，算了算了，看在他第一季度为集团做的贡献份上，还是不整他了，爷爷，我志不在此，将来有其他想做的事业。”
褚耀邦来了兴趣，“怎么？我这么大一个集团，你都看不上？你还要做什么生意？”
“那可多了去了，等我高考结束，您等着看。”
严秀丽想起什么，走过来加入话题，“是你谢老师在带着你创业吧？我看呐，当初请谢老师给你做家教，真是妈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瞧这短短半年，脱胎换骨似的。”
严秀丽说着，突然停在那里，然后换了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看过来：
“嫣嫣，你跟妈说实话，你对谢老师……或者谢老师对你……”
褚嫣举起双手，“纯友谊，纯的不能再纯了。”
严秀丽一脸失望，低声嘟囔，“谢老师其实不错的。”
褚耀邦轻咳一声，“行了行了，孩子还在念书，有你这样瞎操心的吗。”
“怎么叫瞎操心了？”
“当初你就乱点鸳鸯谱，非要撮合嫣嫣和晁家小子，现在弄得这么尴尬，两个孩子明明没那意思。听说那晁太太最近又在给云津安排什么相亲，我就不明白你们这些当妈的，孩子明明还小，不知道在急什么……”
严秀丽被丈夫呛得不吭声，过了会儿小声反驳，“我没她那么过分好吧……”
“不过她也真是，云津这么优秀，还愁将来没对象？”
只有褚嫣知道为什么晁太太这么着急。
五月的某一天，二模成绩公布，褚嫣稳中有进，依旧不敢懈怠，晚上到家刷完一套真题，打算准时上床睡觉，澡都洗完了，发现手机上十几条信息和未接来电。
都是施也和沈玏打的。
褚嫣一头黑线赶到“述梦”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半。
这家酒吧地处繁华的市中心，在整个江城的夜场中也算首屈一指，是比晁云津他们更年长些的富家子弟们的云集地，手笔大一点的公子哥，一个晚上光是酒水单就能开出七位数。
褚嫣这辈子没来过，上辈子却常来，尤其是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为了堵晁云津，她几乎把“述梦”当成第二个家。
她下车后，给徐叔扔了句话，指引他去泊车，自己熟门熟路推门进店。
今晚她刚洗过澡，身上套了件很乖的白色卫衣配牛仔裤，头发拢成马尾束于脑后，脸上不施粉黛，整个人清爽又软糯，乍一进门，吸引了不少目光。
“小妹妹，迷路了？怎么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有人凑上来，带着满身酒气，语气调弄又轻浮，被褚嫣直接无视。
她继续沿着灯红酒绿的通道往里走，身后的醉鬼早就被酒保拦下，丝毫没有追上来的可能。
褚嫣对这家夜店的安全系数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家店的创始人是个女老板，聘请的安保人员全都是专业散打教练，一个女生在“述梦”出事的概率比白天走在大街上出事的概率都低。
江城有句话流传已久：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述梦”的女顾客，而她们却可以在感到不适时随时将酒泼在男人脸上。
很多公子哥泡妞时，为了彰显绅士风度，就会选择“述梦”这种口号独树一帜的夜场。
今晚，可能是褚嫣的清纯小白花造型尤为反差，引起了过多关注，连酒保都迎上来，小心翼翼问，“小姑娘，一个人来吗？需要帮助吗？”
褚嫣言简意赅，“我去V0-3找人。”
酒保一愣，恍然大悟，“你是晁小少的同学吧？难怪了，我带你过去。”
“不必了，我自己去。”褚嫣冷笑，“你去告诉你们经理，别什么人都往里放，高中生在你们这里出了事，他负得起这个责吗？”
酒保是受过专业培训的，眸光只迟疑一秒，就故作无辜，“晁少给我们看过身份证，两个月前就成年了呀，只要满18周岁的顾客，我们没理由拦着不让进，何况晁少的消费能力是大客户级别，我们不敢怠慢的呀。”
褚嫣也学他一脸无辜，“啊呀，原来他已经在这里消费这么多了，那没办法咯，我只能通知他爸妈，让他们亲自过来管教儿子，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你们做生意诶……”
酒保今天算是踢到铁板了，连忙欲哭无泪地讨饶，“对不起小姐，我们错了，您别把事情闹大，不然我现在就去向经理申请，今晚晁少房间的消费打个最低折扣……”
褚嫣凉凉扫他一眼，“我也并不想为难你，只是你明知道他是高中生，还觉得自己有道理么？你们老板就是这样培训员工的？”
“成年了又怎样？只要他还没高考，进这种地方就该有门槛！少给我打规则的擦边球，再有下次，可就不是我过来领人这么简单了。”
酒保点头哈腰，态度积极地认怂，“是是是，您教训的是，您…可否留个姓名？”
“褚嫣。”
少女报完名字，推门进V0-3。
酒保连声“好的好的”，替她轻轻合上包厢门。
然后突然顿住，嘴里低呼一句卧槽，拿起对讲机报信：
“老大，江褚集团千金来了，在V0-3包厢！”
第94章
没用的东西
“嫣嫣，你总算来了！”
褚嫣进门的那一秒，施也和沈玏像看见了救世菩萨，立刻站起来。
“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施也指着身后的沙发，“他疯了，说今天要是见不到池小舒，他就不回家了。”
褚嫣冷脸走过去，两人乖乖跟在后面。
晁云津一摊烂泥似的歪在沙发里，抬眸扫她一眼。
“哟，这不是咱江城新贵褚大小姐吗？”
他撑着胳膊坐起来，拍拍自己身旁的位子，“来，坐！褚大小姐想喝点什么，我请客！”
褚嫣抱臂站在原地，没动作。
“你干嘛？你那种看垃圾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晁云津站起来，晃晃悠悠来到她面前，“怎么着，褚大小姐家里产业最近风生水起，所以觉着跟咱们不是一个身价了，看不起我了？”
“嗯，我是挺看不起你的，”褚嫣踹一脚他小腿，“没用的东西，追个女孩这么费劲，追不上就在这里买醉装深沉，晁云津，你当演电视剧呢？要不要我给你搭个棚，配几个机位？”
晁云津被戳到痛处，气得眼眶通红。
“你再说一句试试？！”
“你让我说我就说？你谁啊。”
“嫣嫣，别啊，找你来是求你帮忙的，你怎么还拱火呢？”
沈玏挡在两人中间打圆场，施也拖着晁云津坐回沙发上。
“嫣嫣，你跟池小舒关系好，不然你就帮个忙呗……”
褚嫣气得够呛，恨不得连这个两个人一起踹，“你们有病吧，陪他来这种地方，要是晁叔叔知道了，准保剥了你们仨的皮！”
沈玏讨好地笑，“这不是老晁心情不好，叔叔阿姨都有应酬，老晁家里冷清，我们就陪他出来玩，反正明天周六，老晁今晚住我家，我照顾他，都跟叔叔阿姨说过了……”
褚嫣懒得听他解释一大堆，和晁云津隔着远远的距离在沙发一角坐下，审讯二人。
“他跟池小舒怎么一回事？”
“吵架呗，为了高考志愿的事，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感觉池小舒挺冷淡的，总躲着老晁。”
褚嫣想了想，突然问，“晁云津，你最近被家里安排相亲了？”
晁云津斜倚沙发软垫，神色倦怠又不耐烦，但好歹还是答了句，“那又怎样，我偏不配合。”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你妈去找过池小舒？”
晁云津沉默，眼底一片墨色，身体纹丝不动，呼吸却短促又沉重起来。
褚嫣看他搭在沙发上的指节一寸寸收紧，怕他做出什么不经大脑的事来，给施也他们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刻一左一右坐到他身边，“老晁，别冲动……”
晁云津猛地站起来，“我回去找我妈说清楚。”
两人死死按住他，感叹褚嫣有先见之明。
褚嫣也站起来，“你找你妈说什么？说你会为了池小舒终身不娶，求她不要棒打鸳鸯，拆散你们？”
“晁云津，你多大了，做事动点脑子。”
晁云津挣扎不过，甩开左右钳制坐回沙发里，怒视褚嫣。
“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你以为自己将来遇不到这些问题？你对于谢家来说，也不过是另一个池小舒而已！”
“你少放屁！”褚嫣厉声回怼，又嘲讽道，“我跟池小舒最大的差距就是，我对小白有信心，对未来有信心，不像池小舒，她立场不坚定的根源就是你太没用，只会在这里要死要活！”
沈玏和施也瞳孔地震，两双眼睛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最后默默对视一眼，低下头不敢说话。
包厢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一小道缝，还是刚才那个酒保，换了副谄媚的面容，把脸从缝里挤进来。
“褚小姐，您好，我们老板专程来向您道歉，不知道可否进去？”
褚嫣眉心微蹙，脸上带着余怒，但没拒绝。
酒保推开门，将身后的女人让进来。
那女人端着酒杯进来，走路时摇曳生姿，袅袅婷婷，一身掐腰款吊带黑裙将身材衬得凹凸有致，垂顺的大波浪拢到单侧，露出另一侧修长细白的脖颈，显得风情又妩媚。
施也和沈玏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反而齐齐退到了褚嫣身后——像观音座下的两个童子。
女人来到褚嫣面前，先是往茶几上一排见底的酒瓶看一眼，然后露出歉意的笑容。
“褚小姐，真对不起，是小店管理疏忽，也是我这个经营者失察，不慎让高中生进店消费。为了表示小店的诚意，晁小少在述梦所有的消费都原路退还，您看这样行吗？”
褚嫣还没说话，晁云津已经又摇摇晃晃站起来，“什么意思？！当我没钱啊！”
褚嫣看一眼施也沈玏，“按着他，别给我丢人。”
两人忙不迭领命照办。
褚嫣转头，“您贵姓？”
女人忙道，“我姓越，单名一个灵。”
“越老板，我没有追讨消费的意思，”褚嫣打量沙发那边，“毕竟他已经成年两个月了，作为成年人，当然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越灵有些意外，“褚小姐，您果然善解人意，我第一次见到褚董时，就在想，他的女儿会是多么漂亮、温柔、可爱的女孩子。”
这话让褚嫣皱眉。
“越老板认识我父亲？”
“嗯，有幸和褚董吃过几回饭，他在餐桌上常常提起您，很为您这个女儿骄傲呢。”
不可否认，江褚集团今时不同往日，褚耀邦的身价也随之翻了几番。
名和利吻上来的同时，女人也会吻上来。
褚嫣突然感到一种烦闷。
越灵提到自己父亲的语气，带着某种不着痕迹的熟络，像是她无意展示自己和褚耀邦的关系，但那股暧昧的气味还是会幽幽飘散出来，给褚嫣添堵。
她脸色微冷，“是吗？我也挺为自己骄傲的，毕竟我是爸妈的独生女，是他们爱情唯一的结晶。”
越灵微笑，“褚小姐，不必对我有敌意，我和褚董之间没什么，只是想多跟大佬学习一些经营管理手段而已，褚董很绅士，也有耐心，我很感激，所以看到你，也有种一见如故的亲近感。”
褚嫣自己上辈子就是个绿茶，此时还是被这股茶香四溢的味儿冲得有点反胃。
“越老板很懂得利用自身优势呢。”褚嫣决定从长计议，先不翻脸：
“时间不早了，我带同学先走了，等到高考结束，再来捧越老板的场。”
第95章
就这么缺男人？
从“述梦”出来，施也和沈玏一左一右搀着晁云津。
三人都没说话。
别说两个清醒的，就连晁云津这个半醉的，此时都有点怵。
褚嫣的气压低沉得可怕，谁这个时候敢往枪口上撞，谁就是真爷们。
奈何这三人都挺惜命。
三人落在后面，看着褚嫣冲锋似的往前走，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人撞倒，他们终于小跑上去。
“嫣嫣，没事吧！”
“喂，没长眼啊！”
褚嫣觉得相当丢人，真的很想假装不认识这三人。
她尴尬地抬头，谢泽青缓缓松开扶住她胳膊的那只手，“嫣嫣，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后面三人面面相觑。
晁云津第一个反应过来，酒彻底醒了，指着眼前的男人，“你是……小白的大哥吧？”
施也和沈玏懵了。
是听说过白哥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大哥，在谢家算是边缘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