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嫣惊喜地抬头,没想到这事竟然有的谈,小白竟然没有一棒子堵死她的建议。
少女洗过澡后素净的一张脸骤然焕发生机,双颊似雪,眼眸如星,粉唇若瓣,少了那股盛气凌人的艳色,反而娇俏软糯得不像话。
“给给给,咱有的就是时间!”
谢郁白笑了,面容又明朗了几分,从身后拿出一个纯黑色礼袋,褚嫣看到袋子上微微折射一层烫金暗纹,只有在特定的光线和角度下才能看清楚具体纹路。
“圣诞礼物。”
他递过来,但似乎不希望她立刻打开。
“回去再看。”
“好。”
她突然有点为难,从这个包装不难猜出谢郁白的手笔量级,这样一来,她背在身后的那个礼袋似乎不太拿的出手。
失策了。
然而谢郁白已经眼含期待,第一次主动cue流程,“我的呢?”
褚嫣抿抿唇,破罐破摔地把纸袋递过去。
“这是一个私人订制香氛品牌的香薰和熔蜡灯,我之前看你房间没什么装饰,这套香薰灯可以摆在茶几或者书桌上,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味道,那就算了,随便送人也行。”
褚嫣喜欢摆弄这些玩意,用的香水都是出自这家大师调香工作室,这个品牌支持用户参与研发香氛,参与配香的用户还能拥有香味命名权,一旦最终发布售卖,获得市场认可,甚至能得到一定比例的品牌方佣金。
褚嫣在这家工作室有两款自己的香。
一个是她今天用在身上的味道,另一个,就是眼前送给谢郁白的这款。
她之前在他身上闻到的都是前调清冽、中调偏苦、后调幽沉的味道,猜测他用的香氛恐怕也是价值不菲的私人订制。
所以她认为,虽然那些经典奢侈品牌男香作为礼物绝不会出错,但配谢郁白的话……还是差点意思。
褚嫣怕他误会自己是在商场随便挑的,所以解释得特别详细:
“这是我调的味道,失败了二十几次才做出来的,然后调香师替我稍微优化了一下,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谢郁白顺着她的话拆开包装,盛蜡的容器是精致的琉璃宝塔形态,揭开塔尖,冷香溢出,整个车厢像是浸在了早春的山涧里,清爽料峭的气息丝丝钻入鼻端,在鼻腔中跳跃,到肺部时,又缓缓下沉。
褚嫣配香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味道很上头。
她很满意自己的作品,觉得比自己那款专属香调得都好,但此刻仍有些忐忑,不确定谢郁白会给出何种评价。
“我很喜欢,味道很特别,”谢郁白静静盯着她,“我能买断吗?”
褚嫣一愣,连连点头。
他连这个都懂,看来果然接触过私人调香。
“名字还没起,工作室那边也觉得这个香味很特别,想等我命名后量产上市,如果你想买断,那我……”
“嫣嫣,你身上的味道,也是自己调的?”谢郁白突然打断。
褚嫣不明所以地点头,又解释一句,“我觉得好玩,所以就做了两款。”
谢郁白缓缓牵动唇角,眼底氤氲着赞赏。
褚嫣在他的正向反馈中,没来由感到一种“千金难买美人一笑”的昂扬。
下一秒,恍惚听到他才是更财大气粗的那个——
“这两个味道,我都买断,可以么?”
第66章
凑对
褚嫣撩开露台落地窗的帘子,确认谢郁白的车已经离开,才红着脸回到床边。
一晚上心情起伏动荡,这注定是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褚嫣算不上情场老手,上辈子没吃到想吃的肉,退而求其次选了谢郁白,即便在娱乐圈这种充斥诱惑的欲望乐园里滚过一遍,好像看哪个男的都差点意思。
可能是对晁云津的执念过深,也可能……从某种意义上,她的口味被谢郁白养刁了。
可以说她是阴差阳错地守身如玉、从一而终了。
恋爱谈的少也不妨碍,她仍旧具备最基本的嗅觉,回忆刚才车厢里的暧昧氛围,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拜托,她现在实际的芯子比谢郁白大了十岁!
怎么还能被人家给撩了?
耳根还烫着,她眼睛胡乱在房间里扫过,看到那个黑底烫金暗纹礼袋,赶忙去拆。
里面是一个长条形的丝绒礼盒,一张卡片。
她先打开卡片,落款是谢郁白亲笔,遒劲洒脱的字体跟他本人形成反差,虽然只是句简单的圣诞祝福,褚嫣却看得心猿意马。
打开磁吸礼盒,里面躺着的物件却不简单。
是一枚通体晶莹、毫无杂质的老坑玻璃种蛋面吊坠,做成上窄下宽的葫芦形状,通身无雕刻,只做简单镶嵌,是非常考验底料的工艺。
那枚葫芦被她拿在手里,从每个角度看过去都像玻璃般通透清澈,表面泛着一层朦胧的冷光,刚度和荧度无可挑剔。
褚嫣坐到镜子前,抖着手给自己戴上,整理好角度,从镜子里看自己。
一枚清水葫芦正正好好落在皙白纤薄的锁骨下方,她呆呆看了一会儿,心里沁出蜜来。
是因为自己之前送给他的那枚翡翠平安扣吗?
所以他不遑多让,挑了更贵重的作为回馈?
无论如何,她更愿意将之视为一种有意的“凑对”。
她送小白“平安”。
小白送她“福禄”。
好吧,这一晚上,她是真没心思睡觉了。
-
十二月结束,迎来崭新的2014年。
褚家人今年没有聚在一起过元旦,老宅里反而比往年更温馨和谐。
午后,老爷子戴着老花镜研究一副字画,褚嫣在旁边跟着学习鉴赏,只有褚耀邦略觉遗憾,叹了一口气。
“爸,2014年第一天您就叹气,这兆头可不好。”
老爷子抬眼一瞥,冷笑,“你爸是下了狠心,又狠得不彻底,心里还惦记着你二叔呢。”
褚嫣咋舌,又不以为然,“那份对赌协议可是他自己要签的,他要证明自己,您这是给他机会,他谢您还来不及。”
褚耀邦目光凝滞,盯着手里的茶杯,低声自语,“元旦都不回来吃饭,他这是记恨上我这个当哥的了。”
褚嫣不置可否,仍旧跟着爷爷继续学鉴赏。
老爷子也没再理他。
褚耀邦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父亲一眼,略觉无趣,悻悻地走远了,一会儿又折回来,低咳一声提醒:
“嫣嫣别累着你爷爷,最近他指标刚刚好转一点……”
“她能累着我?倒是你们这几个不省心的,别气我就行。”
老爷子一声冷哼,把几个儿女全讽刺进去,褚耀邦尴尬地笑了笑,准备讨几句巧,突然门口传来汽车驶入门廊的声音。
严秀丽走进客厅通知,“小妹来了。”
“修言?就她一个人还是他们一家?”
“看着就一个人,自己开车过来的。”
老爷子摘掉老花镜,“这倒稀奇,怎么没带小的?”
褚修言走哪里把女儿带到哪里的作风深入人心,偶尔一人出现在褚家,连褚嫣也觉得稀奇。
正稀奇着,褚修言已经哭着进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往老爷子这里扑。
“爸!媱媱不见了!媱媱她离家出走了!”
老爷子一怔,差点没站稳,呼吸急促了些,抚住心口,眼眸凌厉,“怎么回事?”
褚修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怪我,是我太冲动……”
严秀丽虽然不喜欢这个小姑子,但毕竟是褚家人,出事的又是自己外甥女,所以不由面色关切地上前安抚。
“修言,你慢慢说,别吓着爸,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解决。”
褚修言放开老爷子胳膊,瘫坐在沙发里,一双泪眸充满了自责。
“媱媱他爸炒股亏了钱,我之前一直没敢跟家里说,心里想着等补全了亏空,再跟您交代,可是他最近又被合伙人坑了,投进生意里的钱全都是贷款贷的,现在被对方卷钱跑路……”
“我知道了,在家里跟他大吵,媱媱劝了几句,我见她一心向着她爸,气得给了她两巴掌……”
“她从前气性没这么大,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打不得说不得,我在家里难啊,丈夫不争气,孩子不省心,我一个人管着媱媱和豪豪两个人的生活学习,他们老子不闻不问也就算了,还要给家里拖后腿!”
褚修言捂着脸哀嚎起来,“呜呜呜,我也不想活了!”
老爷子和褚耀邦听得眉头越皱越紧。
老爷子脸色阴沉,“吴家栋人呢?在哪里!”
“他没脸来,在外面找媱媱呢。”
褚耀邦拍拍她的肩,“修言,你先别急,这件事不能全怪你,你别哭,咱们先找媱媱!”
褚修言跟着大哥从沙发上起来,从头到尾没说话的褚嫣突然叫住两人。
“小姑,你报警没有?”
少女的目光过于冷静锐利,褚修言看过来,冷不丁被打乱节奏,眸光微微躲闪。
“还……还没,我太着急,忘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报警!”老爷子厉声斥责,自己就要去拿手机。
“爸!先别报警!”褚修言拦住父亲,“她跟我们怄气,跑不远的,而且她现在离家不足24小时,报警也没用,不如让大哥大嫂先帮着一起找找!”
话音刚落,褚嫣悠悠地轻笑起来,眼中含着奚落与嘲弄:
“这都知道?小姑,准备工作做的不错啊。”
褚修言脸色僵硬,撑在沙发上的手缓缓绞紧皮革,“我报过警了!警察是这么跟我说的!”
“是吗?”
褚嫣轻扯唇角,“那你刚才怎么说,太着急,忘了?”
第67章
大人的事情,不该牵连孩子
上辈子有一次,爷爷险些中风。
褚嫣是在褚修言刚才哭诉到一半,才想起那天的场景。
同一张丧气的哭脸,耳熟的话术,唤起她关于元旦这天爷爷晕倒的全部记忆。
现在回想起来,上辈子这家人的自导自演就存在很多破绽,只是当时长辈们关心则乱,而她这个小辈又倾向于看表妹的笑话——毕竟好不容易有一次,褚媱闹出比她还难看的场面。
褚嫣此刻冷眼看着褚修言,厌蠢症都犯了,想问问她,既然要骗大哥的钱,为什么不把细节做的更到位一点?
老爷子是最快反应过来的。
“修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语调不再是方才的忧心急切,转而像一声沉冷的警钟,撞得褚修言更加慌乱无措。
“爸……我……”女人脸上没了血色,又一副急于撇清干系的模样,“是家栋让我这么做的,他被逼到绝路,没脸来求大哥帮忙……”
褚嫣没想到她这么没骨气,三两下就背叛了丈夫。
褚耀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怒不可遏地拽住小妹的手臂。
“媱媱都被你们拿来演戏!你们还算是人吗?有你们这样为人父母的吗?!”
严秀丽也气得够呛,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离谱的一家人,她转头就一屁股坐到沙发里,和女儿并肩,冷脸抱臂,一言不发。
这种时候,让她大哥和父亲教训她就够了,免得她这个当嫂子的掺和进去,还不讨好。
褚修言被父兄两个骂的狗血淋头,索性扑倒在沙发扶手上,哭得泣不成声。
“我是被逼的!不然怎么办?媱媱就要中考了,这种关键时期,叫我跟姓吴的离婚吗?离了我也分不到钱!我每天过的什么日子你们知道吗?我为了两个孩子,忍了又忍,不到走投无路,又怎么会……”
“骗”这个字眼卡在喉咙里,她哑了哑,换上哀求的面容。
“大哥,我知道您最疼媱媱,您不是一直都拿媱媱当亲女儿疼吗?我这么做只是想让您心疼媱媱,您就当是为了自己亲外甥女,您帮帮家栋吧!”
褚耀邦太阳穴青筋狂跳,脸色黑沉得吓人,严秀丽担心丈夫立场不稳,刚要出声怼小妹几句,被女儿按住手背。
褚嫣微微眯眼,不动声色地提醒母亲,别瞎掺和。
严秀丽咬咬牙,又倚了回去。
褚耀邦在长久的沉默后,沉声开口:
“他总共欠了多少钱?”
“他个人的额度加上家里的两套房子抵押,一共贷了一千五百万,然后又……”
褚修言看看大哥,又看看父亲,声音低到尘埃里,“又借了五百万高利贷,现在已经滚到了快一千万。”
“咳——”老爷子一口气没喘上来,捂着心口猛咳起来。
“爷爷!”
“爸!”
众人齐齐冲上去,褚嫣急得喊管家叫救护车,老爷子却坚持着抬起一只手。
“我没事,你们别忙,扶我坐下歇一会儿就好。”
褚嫣不同意,强硬得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何叔!愣着做什么,快去打电话!”
她眼神凌厉,管家被吼得回过神来,连忙领命去联系120。
褚修言也慌了,但是她不想今天这场努力付诸东流,眼见着大哥就要动摇的节骨眼,要是错过了,下次哪有这样容易?
“大哥……”她在混乱中拉住褚耀邦,眼底仍旧是一片苦巴巴的哀告:
“我知道我对不起爸,对不起你,我没用,嫁给这样的人,可是媱媱豪豪是无辜的,难道你要眼看着他们跟我一起受罪吗?我当初坚持让他们姓褚,就是害怕大哥不疼他们……”
“修言,先送父亲去医院,你的事晚点再商量好吗?”
褚耀邦眼底只剩疲惫和不耐,语气冷了很多,但是仍旧给小妹留有一片余地,“你放心,我不会放着媱媱和豪豪不管。大人的事情,不该牵连孩子。”
这是他的立场,也是他的警告。
褚修言略安下心来,知道自己这趟至少没白来,可是看到大哥失望的目光,又羞愧得无地自容。
就这么一次。
大哥只会再帮这最后一次。
将来,她必须要另想办法。
老爷子进了医院,到傍晚的时候,晁家人来探望。
严秀丽不方便跟晁太太说具体的原因,只说老爷子这两天累着了,不过问题不大,住两天院观察观察,家里也能放心些。
晁太太点头,仍旧拉着严秀丽的手,“沈院长打电话告诉老晁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眼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老人家最重要的就是保暖,多休息,多养神,千万不能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