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足吧，本硕连读七年，等于说你有七年都在学校，这还不够幸福的？”

    施也睨着沈玏，嘴里叫着同人不同命，“我爸说大学给我一笔钱让我自己创业，要是赔了，毕业立刻出来上班，慢慢还他钱，有时候我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我亲爹……”

    晁云津扯着唇笑，“就你这脑子，拿到这笔钱，还是存个银行定期最稳妥，赚点利息也是赚，至少能向你爸交代。”

    “嘿，老晁！有你这样损人的吗？”

    褚嫣心念一动，目光炯炯地插话，“施也，你爸给你多少启动资金？”

    施也看过来，有点警惕地搂住外套两襟，往沈玏背后躲。

    “干嘛？你不会是要问我借钱吧？”

    “？”

    褚嫣气笑了，“什么叫借钱？说的那么难听。我拉投资不行啊？”

    谢郁白给她倒柠檬水的动作微顿。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好项目？”施也歪着唇笑得兴味盎然，“我听慎丽说你最近跟你家教老师混了不少经验，那家教老师年轻帅气，主修的是金融吧？华尔街精英？隐藏大佬？豪门高富帅？”

    施也猜测着对方身份，存心逗她，“啧啧啧……嫣嫣，你不会是想骗我的钱给帅哥花吧？”

    褚嫣把餐巾纸团成一团扔过去，被施也躲开。

    “你有病啊！不说算了，吃你的饭！”

    她气不过，低头掏出手机，恶狠狠地扣字：

    收了手机，她察觉到身旁的少年似乎静默了很久，半天没听到他参与过话题。

    抬头的瞬间，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她抿抿唇，小声解释，“别听施也胡说八道。”

    谢郁白似乎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反而认真看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

    “嫣嫣，你很缺钱？”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第62章

    想要手帕？

    褚嫣不是没想过这辈子干脆也靠老公养活算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

    上辈子嫁给谢郁白以后，她发现，他大部分时候温柔可欺，但某几个瞬间，他身上有一种不管她闯了多大祸都会替她兜底的魄力。

    她当然想过舒坦的日子，但是这样他会很辛苦。

    这辈子的谢郁白，该回到他本来位子上，而不是总要被她拉下神坛，替她擦屁股。

    不过，咳咳，如果她真的玩脱了，还是会允许他擦屁股的。

    但绝不是现在。

    “没有啊，我逗施也玩呢，我怎么可能缺钱嘛！对了，我给你买了圣诞礼物，在车上，一会儿拿给你哦。”

    她转移谢郁白的注意力，后者从善如流，顺着她的话题，唇边笑意渐深。

    “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也在车上。”

    这种不约而同的默契，令褚嫣心底小小地漾开一团涟漪。

    晁云津今天没空盯着她，使她敢更放肆一点，在老式洋楼复古的吊灯光影里冲他抛了个媚眼。

    为了这一眼，她今天特意刷了纤长自然款睫毛。

    本来就是皓齿丹唇、明眸善睐的底子，有了妆容的加持，更显得顾盼生辉。

    谢郁白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缓缓转回头，眼睛不再看她，口中低声提示，“你喜欢的波龙上了，趁热。”

    褚嫣：“……”

    能不能再不解风情一点？

    “行，吃吧吃吧。”

    她准备拿夹子，看到他已经率先动作，将对半切开的龙虾送进她的餐盘，动作娴熟殷勤到可以让桌边随侍的服务生当场失业的程度。

    不过，他手抖什么？

    她用勺子剔着龙虾肉，一边吃一边偷看他。

    少年面色泰然，从容优雅地搅动着碗里的海鲜汤，骨节分明的手指稳稳捏在勺柄上。

    哦，可能是她看错了。

    “小舒，联考结束，你要回来上学了吧？”

    晁云津憋了一个晚上，终于找到一个机会，状似不经意地问出心里话。

    池小舒点头，又摇头。

    “一月可能来不及回校，要到下学期，不过……”她抬头看他一眼，“下学期学校开设特长生独立班，我应该不回（2）班了。”

    晁云津一阵失落过后，又笑着强调，“没事，在学校就好！”

    褚嫣心里冷哼，也不知道好个什么，他想跟池小舒天天见，人家可未必有这个心。

    施也好奇，“池小舒，你画画这么厉害，将来是不是想当画家，开画展的那种？”

    晁云津急着捧场，“那不错啊！你这么有天赋，将来我替你办画展！”

    褚嫣再次腹诽，不错个锤子，你这么舔，你家里人知道吗？

    在褚嫣眼里，晁云津虽然进步了，但明显还是情商没到火候。

    他当然可以用人民币砸开贫家女的心扉，但是日子久了，三观不契合的问题就会如浮冰上的裂纹，从最表层开始蔓延，一直深入，直到贯穿整个冰面。

    新的活水涌流出来那一刻，将有一方选择退场。

    和上辈子一样。

    本以为是圆满的童话结局，不过是下一个故事的序章。

    她记得晁云津婚后也曾短暂迷失在声色犬马的欢场，那个时候她尚有执念，竟然觉得这于她是有利的发展，她巴不得他们劳燕分飞，给自己腾出一个晁太太的名额。

    即便那个时候，她已经是谢太太了。

    褚嫣如今坐在这张餐桌前，仍觉得很可笑。

    怎么当年喜欢了这么个玩意儿？

    她眼里划过鄙夷，被晁云津捕捉到，张口就怼她，“你瞪我干嘛？那么大的眼睛只会用来瞪人！”

    施也嘬一口虾头，从盘子里抬起头，嘴里包着虾肉含含糊糊开玩笑：

    “你少跟池小舒说几句话，就不会被瞪了。”

    池小舒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她们从前是因为什么不对付，尴尬无措地看一眼褚嫣，后者冲她笑了笑，竟然认可了施也的话。

    “对啊，你少跟她说话，别拿你套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做派误人子弟。”

    晁云津想回怼一句“嫉妒就直说”，冷不丁看到谢郁白没什么情绪的双眸，嘴里的话憋了回去。

    池小舒为了缓解尴尬气氛，主动开口。

    “我喜欢画画，但在择业上还是想实际一点，这是褚嫣给我的启发，未来我想做动画师或者特效师，参与一些游戏、影视制作，”她舔了舔唇，带点谨小慎微地看一圈众人，怯怯地补充，“如果有机会的话。”

    她担心穷人的野心在这些完全不同于自己阶级的子弟们眼中，像个不足挂齿的笑话。

    施也呆了呆，没有任何嘲弄，而是觉得思路被池小舒打开了，激动地扒住桌缘：

    “对！做游戏开发！你这个专业和天赋绝对赚钱！”

    褚嫣这回是真的佩服她了。

    如今的池小舒，比她从前视角里单薄的小白花人设丰富立体了不知道几个维度！

    从前那个只能将梦想寄托在晁云津所提供的资源和资本上的女孩，肯定也挣扎过，最后才做出她认为对的抉择。

    褚嫣不会指摘当时的她，但会为现在的她欢唱颂歌。

    “小舒，你会成功的！”她送上诚挚祝福。

    晁云津却是全场唯一无法消化这个信息的人。

    “可是你学了这么多年美术，不就是为了当画家吗？”

    “这是你从小的梦想啊，你不要因为褚嫣几句话就觉得自己必须赚到钱才算实现价值，钱我有的是，你根本不用操心这些……”

    褚嫣忍住想抡死他的冲动，咬牙没说话，静等池小舒的反应。

    “晁云津，不是我必须赚到钱才算实现价值，而是我实现人生价值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

    “我是一个很俗的人，我没钱，所以我渴望钱，我渴望自己能赚到钱，我渴望把腰杆挺直，站着和父母、和同学说话。”

    “我想，这些，你这辈子都无法理解。”

    池小舒平静地叙述完观点，站起身，眼睛里浸着一抹倦色，整个人看起来清冷抽离。

    “我今天就是想来跟你说清楚的，不好意思，打扰大家聚餐的兴致。”

    她绕过椅子往外走，没等褚嫣阻拦，手已经被晁云津拉住。

    晁云津多懊恼，“好好好，我们不聊这些好不好？今天就是为了欢庆圣诞，不讨论将来！”

    “我不过洋节。”

    “噗……”褚嫣为了避免尴尬端起水杯，冷不防呛了一口。

    憋笑太难了。

    有时候她觉得，池小舒挺有训狗天赋的。

    谢郁白无奈地递纸巾过来，褚嫣接了，突然缓缓看向他的裤兜。

    这种场景下，她鬼使神差想起来，上次他给卢晶晶的，是块手帕诶。

    谢郁白灵性过人，转瞬唇角微勾，“想要手帕？”

    “可以吗？”她强自镇定反问。

    “今天没带。”

    好遗憾。

    “下次补给你。”

    褚嫣笑逐颜开，“好！”

    站着的两人在僵冷对峙，坐着的两人却在温情对视。

    施也和沈玏懵逼的间隙，突然眼睛盯着楼梯口新上来的一波人，愣住。

    施也眼睛飞速扫过晁云津扣在池小舒腕上的那只手，语气严肃克制地提醒——

    “老晁，你妈来了！”

    第63章

    小童养媳

    晁云津放开池小舒的手腕前，他母亲审视的目光就已经落过来。

    眼睛看着这里，面上仍在和身旁贵妇说话。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地方从外面看不出名堂，做的菜比米其林星级餐厅还好吃。”

    “晁太太你嘴刁，你都说好吃，那肯定没得挑。”

    “就怕杨太太嫌我寒酸，回了京市偷偷骂我，好不容易到一趟江城，晁家人请客吃饭净找些拿不出手的地方。”

    “噢哟晁太太你这张嘴是真厉害，”穿白斗篷的贵妇人佯怒，又笑着挤她，“你家老晁怎么受得了你，嘴巴坏得嘞……”

    另外两位太太是今天晁夫人拉来作陪的，也跟着笑作一团。

    晁云津已经在餐桌旁站了半天。

    他终于知道，服务生说二楼今晚一共两桌预定，另一桌是谁了。

    该死，要不要这么巧。

    等晁太太带着人走过来，他先开口喊了声妈，同时脚步挪动，身体离池小舒远了一点。

    池小舒旁边就是褚嫣。

    离池小舒远了，离褚嫣就近了。

    晁太太这才假装刚发现儿子带同学在这里吃饭。

    “这倒巧了，你爸说你晚上请同学吃饭，原来也订的这里？”

    一间雅座里围着餐桌的年轻人都站了起来，“阿姨好。”

    晁太太先去拦谢郁白，“坐下坐下，不用跟阿姨这么客气。”

    然后又拉过褚嫣的手裹在掌心里笑。

    “嫣嫣，阿姨好久不见你来家里玩，还以为你跟云津闹矛盾了，看来是阿姨想多了。”

    褚嫣还没说话，已经被晁母拉到女伴们跟前。

    “杨太太，看看这丫头，还认得出吗？”

    杨太太是女人里保养得最好的，细腻瓷白的脸上泛着一层柔光，笑的时候几乎不见眼尾纹路。

    “当然认得，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杨太太嗔一句，又打趣道，“这不就是你们家的小童养媳！”

    “小时候年年冬天跟着云津来滑雪，云津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漂漂亮亮的小丫头，嘴巴又甜，我们老杨还说要替儿子把她抢过来……”

    杨太太是南方人，嫁到北方后爱上了滑雪，杨先生出了名的疼老婆，干脆投资了个雪场，走高端会员制，基本不对外开放。

    晁太太打听过每年雪场的维护费，饶是她这样的江城阔太，听到具体数字后依旧咋舌。

    只能说，杨先生太爱了，杨太太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晁云津刚出生那会儿，晁正的生意重心还在京市，等到晁云津大一点，晁正带儿子去杨家雪场滑了一次雪，此后晁云津几乎每年冬天都要飞京市度假，有时候身边还带个洋娃娃似的小跟屁虫。

    不过这些都是高中以前的事。

    杨太太对眼前这对小鸳鸯从前在雪场的逗趣故事如数家珍，褚嫣在一旁笑得尴尬，又不好驳了晁太太的面子。

    她是不管晁云津死活的，但是晁母对她很好，几乎拿她当亲生女儿来待。

    这种时候，不能不顾长辈的感受。

    “云津，今年寒假带着嫣嫣来京市呀，我们骐风从小到大滑雪场上就你这么一个对手，你杨伯伯还说要让你们再比一比，看看现在谁更厉害。”

    杨太太发出邀请，晁云津神色僵硬，余光留意着重新坐回去的池小舒，连应付杨太太的笑容都显得心不在焉。

    晁母冷脸，“你伯母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

    杨太太捂着嘴笑，“他的心不在咱们这里，吃饭都要站在嫣嫣旁边，晁太太，你们家真是老情种养出来一个小情种，看来我们骐风没有半点竞争力噢。”

    褚嫣两颊不想红也红了。

    天杀的，她现在只想把谢郁白的耳朵捂住。

    “好了好了，年轻人不自在了，我们快往里面包厢去吧！”

    杨太太主动替褚嫣解围，又看一圈桌上其余人，顺手搂住貌相最好的那个白净少年的肩，笑容亲切和蔼。

    “孩子们，今年寒假一起跟着云津来京市玩，家里雪场大，人多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