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力气没有恢复,裴圳抬手挽回,掌心却抓空,只能眼睁睁看着和当年如出一辙的背影,跑着离开他。
始终没有回头。
他坐在地上缓了许久,嘴角自嘲上扬,笑自己。
从网球馆离开,陈净茵没有回家,路上给冯美打电话:“我去你那儿住一宿行吗?”
“当然行。”
冯美永远不会拒绝她。
在沙发上躺了天黑,陈净茵才愿意说话:“他骗我。”
她口中的他是谁,冯美一清二楚。但她没有想到,裴圳能七年如一日的骗了所有人。
“那你……”冯美斟酌用词,“现在什么想法?”
如果不在乎,必当不会痛苦。而她现在这样的落寞失望,是不是说明,她并非像口中表达的那么理智冷漠。
陈净茵现在心情很乱,一直沉浸在裴圳骗他的情绪中。他不是单单骗了她,而是骗了所有人,说明她在他心中并不特殊。可偏偏,他故意找上她,帮忙回忆过去,看起来又把她架到特殊的位置。
她很恍惚。
看不懂他的心,到底在想什么。
思绪正乱的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吓得她迅速竖起防备,紧紧盯着声源处。
冯美明白她的顾忌,俯身看去,让她放心:“是物业。”
陈净茵拿起手机,就听对方说:“陈小姐,您快回来吧,有个男的说找你,一直在你家门口敲门不走,楼上的小姑娘害怕,都向我们投诉了。”
挂了电话,她怔怔看着冯美,语气低落:“他要来逼我了。”
像过去那样,说什么都不容她拒绝,用最直接强势的方式打击她。她摇摇头,低喃像在自言自语:“我不回去……”
她甚至可以说害怕面对裴圳。
不知道说什么。
也没有平静的心听他说话。
下一秒,她找出梁孑的电话,不管合不合适,直接拨过去:“你朋友在我家扰民,麻烦你尽快接走。不然等警察来了,会闹得不愉快。”
梁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电话就被挂掉。
他倒是知道陈净茵家的地址。
长舒一口气,他下楼开车。
赶到陈净茵家小区的时候,物业正在楼道里陪着裴圳,见有人明显朝他们过来,一副看到救星的样子,主动迎来:“您就是陈小姐说来接人的朋友吧?”
“没事了。”
梁孑示意他先走。
裴圳没喝酒,意识很清醒,盯着紧紧闭合的门板,低笑出声:“她都不理我。”
落寞的情绪在空旷阴凉的楼道发酵。
梁孑静静看着他:“怎么吵架了?”
没再敲门,裴圳坐在台阶上,双手顺着膝盖垂落,动作尽显颓丧,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见状,梁孑没有再问,拉着他胳膊就要把他带起来,“走,送你回家。”
裴圳回手推开他,不肯起来。
“她不在家,就算你等到天亮,她也不会来见你。”
梁孑的声音冷淡、平静、直白。
裴圳双拳握紧,强撑体内涌动的情绪,许久,沉声道,“其实我什么都记得。”
话落,安静的楼道被沉默笼罩,环境愈发的黑。
“她知道了?”
裴圳揉了揉眼角,“我不想瞒她了。”
“理由?”
七年都藏好了,为什么不愿意装下去?
这个问题像是问住裴圳,他长久没有说话。
就在梁孑以为他不肯剖开内心真实的想法时,听到他低平的声音:“我以为我能自欺欺人一辈子,但有的人见了面,什么理智都抛到脑后了。生病、中断事业,都抵不上见到她那天的心情,好像要死了,又舍不得。”
梁孑无言。
他甚至都不能站在朋友的角度对他装失忆这件事表达愤怒,那会更加伤害裴圳。
“想挽回就想办法,你这样不请自来,除了吓到她,不会有任何积极的作用。”
他拍拍裴圳的肩膀,口吻安慰:“想明白就先回家,好好做打算。”
言尽于此,他没等裴圳,转身下楼。
楼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直至消失。
裴圳仰头看旁边的门板,最终失落地离开。
他不后悔告诉陈净茵真相,装得越真,越怕真相被发现后的失去。他知道她对他友善的原因,无非是他家里人给她施压,让她来刺激他的记忆。
他不想这样。
哪怕她现在对他万般好,也不是出于男女之情,只是一种人道主义的关怀。与其说怕有朝一日被发现骗人,失去她,不如说他更担心自己会深陷不舍。
情绪的大起大落。
不如从零开始。
陈净茵的电话安静了一宿。
在冯美家住了两天,两人坐在餐厅吃早饭。
她来了一条信息:[我向你道歉。]
是裴圳。
眼珠顿了两秒,她灭掉屏幕。
冯美将她脸上的怔然尽收眼底,没说话,想安慰却不得要领,只能频繁地偷瞄。
“我没事。”
陈净茵早就发现了她的眼神,点明道,“都过去了,我一会儿就回家。”
“再住几天吧。”冯美不放心:“万一他再去打扰你……”
“不会了。”
陈净茵低头吃饭,“他现在应该也清楚我的态度,以他的性格,来一次是控制不住情绪,要是再来第二次,会让他觉得丢脸。”
当初他们吵架,他从不会事后找她。
冯美不知道怎么劝,沉默着点点头。
中午回家,陈净茵故意没走楼梯,坐电梯直达自己的楼层。没想到,电梯门打开,她就看到倚在门口的男人,正巧对上目光。
她冷淡道:“你没去看医生。”
裴圳顾不上去医院这件事,上前拉住她胳膊。
陈净茵用LV,却不敌他的力气,忿忿抬眸,近距离看到他白眼球上遍布血丝,眼神晦暗疲倦:“茵茵,原谅我吧。”
那一刻嗓音沉重沙哑,像是尝到很苦的东西。
被他深沉的目光看着,陈净茵甚至分不清,这句请求到底是为欺骗失忆之事道歉,还是来自于七年前,那些无法用语言描绘的伤害,与那个不宣于口的分开。
第0070章
70
眼泪
陈净茵想越过他开门,却被他拉住胳膊。她越挣扎,他越用力。
她之前说错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骄傲。
他学会纠缠一个人。
“不要总躲我好吗?”
裴圳把她拉到身前,倾身紧紧抱住她的腰。
霎时,陈净茵僵在他怀里,忘了拒绝,忘了反抗。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
裴圳的声音平淡却真诚,带着娓娓道来的耐心,“我骗人,是因为我想给自己一个环境把你忘了,但我最终还是失败。”
陈净茵静静地听,双手推在他胸前,不知不觉攥紧了他的衣服布料。细窄的指节渐渐因用力而发白,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放开,我要回家。”
无论他怎么说,她都冷得像块冰,让他捂不热。
他罕见的想做一件事而不得要领。
“茵茵,和我说话。”
裴圳的口吻焦急带着恳求,以及以前从未有过的卑微,不再是她记忆中狂妄桀骜的上位者。
陈净茵心里发闷,对这种变化并没感到轻松和畅快,甚至有些唏嘘感怀。
“放开。”她用力推他胸膛,“我要开门。”
再在门口纠缠下去,万一被邻居看到,她会觉得丢脸。
似乎是从她话中听出一丝情绪的松动,裴圳放开手。下一刻,她拿钥匙开门,人刚进去,身后的男人就跟了进来。
陈净茵想反手阻拦已经来不及。
也没耐心再和他吵架。
另一边,进门没有被驱赶的裴圳心情激动。他不确定,她是不是愿意给他机会。
陈净茵坐在客厅沙发,眉眼淡淡,始终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