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圳没再对医生树立防备意识。
宋教授进展得很顺利。
在接连一周的对话中,他无意提起的一个问题,探寻出一点裴圳恐慌障碍形成的最原始的原因。
好像和高中的一次打架有关。
再细问,对方记忆便出现模糊,说的话前后没有逻辑。
宋教授只能私下去找陈净茵。
毕竟,他们公共走过了整个高三。
“打架?”
陈净茵最先想到的就是黎东,他当年频繁招惹裴圳,促发了多次斗殴纠纷。尤其是最后那次,裴圳打断了黎东一条腿。
但每一次打架,裴圳都不是吃亏的人。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不会致使他产生心理阴影。
听完她的话,宋教授问:“他没有受过伤吗?尤其是脸上的伤口,见了很多血。”
“没有……”
陈净茵努力回想当年的事,不仅他,就连多次受伤的黎东,也没在脸上出现血淋淋的伤口。
不对。
她脑中犹如过电,双眸瞬间瞠大,继而因想到的可能性,刺激得浑身生出鸡皮疙瘩,背后发凉。
“脸上很多血……的那个人。”
她喉咙发干,声音低涩:“好像是我。”
那次他们在网球馆打架,她冲上去拦裴圳,被他用网球拍误伤,血淌红了半边脸,缝了四针,现在额角还有一块浅色的疤痕。
可事情发生这么久,她会是真正的原因吗?!
宋教授一同沉默下来。
许久,他叹息道,“他的心结,也许就是你。”
在与裴圳的对话中,他能察觉到他缺失的片段,都是与陈净茵有关的。而她又是他唯一忘记了的人,重要性不言而喻。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老师的问题一阵见血。
陈净茵好想说,高中的时候就没喜欢过。但为什么,说不出来。
她的或犹豫或思考,在心理学上都是利己的躲避,宋教授没再追问,用另一种方式点题:“他现在缺的不是心理医生。”
裴圳这两年看过很多医生,从国外到国内,没有效果。这就能说明医生的水平有问题吗?
他不认为。
相反,他觉得是裴圳在和想救他的人做对抗。
不惜葬送再不挽回就要失去的体育事业。
他在放纵自己沉浸于伤痛,或许,还有自残意识。
“你要是愿意,还能救他一把。”
宋教授直言,“我只是心理医生,和他没有私交,很多事情他不说,我得慢慢推敲。你不用,你能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知道他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又并非对他无情。
“……”
陈净茵回以沉默。
她哑口无言。
ps:ok!我知道这章节名很土,忍一下咯
第0065章
65
心软
陈净茵完全退出了这个课题。她害怕,怕知道裴圳生病的真相后做不到理智,怕影响自己的判断。
就像老师说的,如果她愿意帮裴圳,也是从故人的角度,而非医生。
她很犹豫,要不要再与裴圳产生联系。
现在正是风平浪静的时候,一旦她主动找他,必然会生起波澜。
陈净茵把自己关在家里写论文,不想联系任何人。偏偏,那些躲不掉的逐一找上门。
裴圳的妈妈房琳不知如何找到她的住址,按响她的门铃。
陈净茵站在门口,眼神诧异。
“不好意思,是我不请自来了。”
她第一次在优雅的房琳脸上看到窘迫的神色。
反应过来的陈净茵让开门口位置,故作平静:“进来坐吧,阿姨。”
房琳进门,看着旁边鞋柜,问:“要换鞋吧?”
“不用。”陈净茵指引她到客厅坐,说道,“我今天还没拖地,不碍事。”
房琳到客厅坐下,陈净茵给她倒了杯水,始终很礼貌:“抱歉,我家里只有白水。”
“谢谢。”
房琳抿了口。
她和陈净茵的见面机会很少,说过的话更是屈指可数,此时有事找上门,她有点羞于开口。
陈净茵大概猜到她的来意,主动问道,“宋老师和您说了,对吗?”
房琳点头,顿了顿,抬眼看她,“你头上的伤……”
还未问出,她就看到对方额角的细微疤痕,所有问题都止于口中,答案明明白白。
“我替裴圳给你道歉。”
陈净茵察觉她目光,抬手捂住额头的疤,但又觉得无碍,缓缓放下手,说道,“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我没怪过他。”
当时裴圳和黎东打架,也是为她出头。
她会受伤,完全是他不小心。
“谢谢你能理解。”房琳轻叹息,“但他竟然把这件事压在心里好几年,也不和我们说。早知道……唉……”
她摇摇头,神情心疼又惋惜。
陈净茵想安慰,却不得要领,只能静静地听着。
“我们发现他有心理问题,不是他主动说的。”房琳陷入回忆,“那时候在美国,我陪他过暑假,夜里特别安静,我听到嘭的一声。原本我以为做梦,佣人就匆匆跑上来,告诉我他从窗户跳下去了。”
陈净茵听得心惊,喉咙发紧。
房琳的眼眶已经红了:“幸亏二楼,没出什么大事。事后我问他,他说以为那是门,想下楼喝水。”
那时候他的意识已经偶尔混沌。
把她吓坏了,连夜给在国内的丈夫打电话,在美国给儿子找心理医生。
现在想想,他们还会后怕。
陈净茵细细听着,脑中乱糟糟的。她没想到,在她以为裴圳在国外享受肆意的生活时,他正被情绪病所累,时常进出医院,精神状态非常差。
以至于连无比热爱的网球都走走停停。
“那他后来有过这种情况吗?”
她问房琳。
后者缓缓摇头:“那段时间,我派人守着他。或许是看得紧吧,没再出什么意外。但他兴致始终不高,也不爱和我们说话,自己闷着。”
性情完全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帮忙。”房琳双手摊在裙摆,指骨紧攥得发白,年近五十还有局促的时刻,紧盯着她:“他现在不记得你了,如果你能……能帮他解开心结,我们会非常感谢你的。”
陈净茵的喉咙像是堵了块棉花,涩得生疼。
也说不出话来。
“或许你想要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尽管说,我们都尽力满足。”房琳现在急得就快给她跪下。
裴圳是她从小疼爱到大的,裴松经常说她溺爱,可她就这一个孩子,无论他长多大都是她珍视的宝贝,她不能让他一路走到黑,她得想办法救他。
“求求你。”
她一再放低自己的底线,什么都能做。
陈净茵听得心软,也难受,连忙阻止道,“阿姨您别这么说,没这么严重。”
她和裴圳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敌,就算他当初伤害过她,但后期也帮了她很多,她不是白眼狼,坏的事能记住,好的也不会磨灭。
“我还在想办法。”
她如实道,“我们已经分开七年了,重新见面,没有合适的身份走进他的生活。强行去帮他回忆过去,我担心适得其反。”
带有目的的侵入他的记忆,难免不会让他产生防备心理,从而抵触她。
陈净茵还没找到最佳的契机。
今天房琳的出现,是推动了她的善意,让她明确,她愿意帮裴圳。她没有妈妈疼,见房琳是个好妈妈,她也不想让这样好的母亲失望。
“我们加个微信,有什么消息随时联系,好吗LV?”
房琳的眼睛已经透出湿意。
让陈净茵不忍拒绝:“可以。”
送走房琳,她背抵门板,浑身像失去力气,缓缓滑坐在地。她知道自己有心软的毛病,现在也说不上后悔,就是很迷茫,对未知的惶恐和担忧交织而来。
嗡嗡嗡——
手机震动,抓回她飘远的注意力。
陈净茵强撑力气爬起来,接听冯美的电话。